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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有些懂他的行径了。

  贿赂呀?他这是在用钱财买她的首肯?

  「喜欢的话就全都留下吧,这花样、款式,听说都是打中原来的,胖爷跟我保证姑娘家都是爱不释手……」

  似乎有听到她的声音,容翼住了口,等着,四目相望,却只有林风呼呼扫过枯叶的窸窣声与两人的呼吸吐吶,他瞪着她。

  「……」

  「妳说啥?」他笃定她有说话。「方才妳有开口吧?」

  她几不可感的点头。

  「说啥呀?欸,妳是肚子没塞饱,还是天生就体弱气虚?大点嗓门说话要妳的命不成?这么细细小小的嘀咕,我听得真吃力,再说一次,我听。」

  这人当真是蛮横成性。

  「快说呀!」容翼催着。

  「我用不着。」柳眉轻拧,虽然嗓子依旧是细如蚋蚊,但邬棻还是顺了他的意,心底一角偷偷的泛起脸红心跳的不舍与感动。

  就当是看在他千辛万苦将那堆杂物弄上山的份上吧!

  虽然她没一件瞧得上眼,也真的全都用不着,但……好可怜,今儿个仍是凄风苦雨的阴沉日子,山石滑溜、寸步难行,可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却得吞下这种苦差力,也真是难为他了。

  她的回答却让他大眼一瞪,心情陡沉。

  「怎会用不着?甭骗我了,这些不全都是姑娘家看了都会目不转睛的小东西吗?妳也别太端矜持架子,若真喜欢就先收下,或者妳是嫌礼太轻?还是怨礼太少?我这是临时起意,所以才准备了这么一些,如果真不够填妳的胃口,待我下山后再唤人多弄点上来,行了吗?」

  听出他话中的不满,她神情微凝,心中的五味杂陈再度烟消云散。

  早该牢牢记着师父的叮咛,他这人当真是同情不得,难怪他会在甄家闹了那么大的一个笑话。

  虽然她没立即浮现怒色,但难得心细又眼利的容翼却留意到她眉宇间细微的不悦与变化,疑惑立即脱口而出。

  「妳又是怎么了?」

  嫩白的脸上又挂上面无表情的沉默,邬棻静瞅着有些无措的他,心中那抹不忍心彷佛又蠢蠢欲动,但她抑住了。

  「莫非我又说错话?」脑袋灵光的他马上找到重点。

  「对。」

  倏跺脚,一脸恍然大悟的他咬牙怒叹,心怨着自己的祸从口出,更纳闷自己究竟说了哪些坏事的话。

  「哪一句?我是哪句话说得不对?妳说呀!可妳别诓我,我明明就没讲几句话,哪可能光这么几句闲话就又出了岔子,不可能,妳非得要老实招来,究竟是哪句话惹恼了妳……」说到最后几近自言自语了。

  「全部。」

  「全部?」

  「对。」

  闻言,他跳脚,「对什么对?全部是什么意思?邬棻,妳这岂不是摆明了在妳听来,只要是从我口中说出的就没一句好话?」

  「没错。」说完,邬棻缓缓转身预备走人。

  早该知道跟人交谈极累,在半山腰发现他时,就该隐身不出来,偏她好奇心作祟,又被他脱出常轨的行为勾起了不忍心,这才傻到暴露行踪,甚至还笨到被他勾出了原以为不可能有的心悸与情愫,下回她该牢牢的记住,别太自虐。

  「说妳诚实,妳还真给我应得直接,简直是想气炸我,」看见她转身,他又嚷着,「等一下,妳要去哪?我话都还没说完呢,妳不听下去?」难以置信的提高嗓门想喊住她。

  「不。」

  容翼愕然。这邬棻小小年纪,拒绝他的态度竟这么得毫不留情。

  「还有……」

  「嗯?」见她停步他一喜,不自觉的追上去。就说嘛,这辈子还没碰过哪个姑娘家会对他这么不留情面。

  呃,甄家那对母女例外,她们已嫁做人妇,不算在姑娘家之列。

  「你别再浪费心思了。」

  「浪费心思?妳是叫我甭想再进洞一步?」容翼才说完这句,她立即跃上枝头,「欸,妳怎么又学猴儿般跳走了?妳的话都还没说完不是吗?邬棻,妳给我站住!」追得太快、太急,不小心被浅埋于泥泞中的树根胖倒,跌了个狗吃屎,待颜面尽失的他挣扎着站起来时,心都凉了。

  眼前哪还有人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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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浪费心思?

  哼,若他容翼这么好打发,他就跟她姓!

  捺着性子,他成天在市井游晃,想好好的补偿那五年失去的悠闲时光,他不回大宅过舒服日子,也不留宿客栈,近顶峰山山脚的山坡间有栋破旧的木屋,随便打理一下就暂时住了下来。

  现在已经不止是那堆死人骨头的问题了,他很清楚的认清这个重点。

  几次阵仗下来,他是输得可怜,却也输得斗志更加激昂。邬棻虽然寡言、虽然像是视他为无物、虽然除了滚以外,也没说出太挑衅的话,可是他就是打心底跟她杠上了。

  因为她竟敢不管他的尊严,动不动就像小猴儿般从他眼皮子底下跳走,也不听他把话说完,啐,他哪咽得下这口气!

  还有,漂亮的娘儿们都有副又狠毒、又冷酷的坏心肠,他要记得跟澄平说这一点,免得往后小家伙吃了亏,轻易便栽在坏女人的手里。

  第二天,容家老太爷派人来敲门,要他认分的吞下败仗,别在人家的地盘上丢容家的脸,但他不理。

  第三天,容柯亲自上门想劝退他,他却冷笑。

  第四天,两个虎背熊腰的汉子找上门,二话不说直接将腐朽到不堪一击的木门给踹破,而火气正烈得没处发泄的他,见有倒楣鬼上门讨打,哪还跟他们客气,拳脚底下见真章,将两人打得鼻青脸肿,一路哀号地爬回甄家去。

  第五天,神情愉悦的他一早就睁开眼,屋外、屋内洒扫一番,等着下一波的挑战好活动筋骨。

  远远的,瞧见容翼举着竹扫在地上胡乱比划,一脸憨笑的袁彪先开口──

  「早呀,阿翼。」

  「咦,彪哥?你也真早,今儿个要上山?」

  「是呀。」

  「有人请工?」

  「是呀。」扛着铁锹的袁彪不懂掩饰,几句话打完招呼便直接戳着了容翼的痛处。「阿翼,怎么你还不死心?」

  死心?

  当下,容翼的心脏被戳得千疮百孔。

  「袁彪,有事忙就快些去忙你的事,我死不死心关你屁事?你管真广,哼。」怒目瞪视,容翼转身走回少了一扇门的破木屋。

  憨笑消失在微撇的嘴角,袁彪傻楞楞的摸着鼻子,暗恼着自己干么哪壶不开提哪壶,无事生波?谁不知道阿翼跟阿棻结下梁子,正斗得死去活来,但私下他可是站在善良又娇媚的阿棻那边,可惹恼了阿翼,对他也没啥好处。

  「等等,彪哥,你先别急着走。」

  见他又冲出来,甚至挥舞着手中的竹扫,晶亮的瞳子隐隐闪着暴戾的凶光,袁彪气微凛,不由自主的停住步子。

  「有事?」不自觉地,他眼底浮起警戒心。

  先前甄老爷叫手底下的人将他劝离的下场,他可是亲眼目睹,听说那两人在床上躺了一夜终于喘回那一口气。

  「你上顶峰山?」

  「是呀。」这路只通到顶峰山,阿翼是傻了不成?这么明目张胆的堵住山路口,还问出这么教人偷笑的问题。

  「你上山做啥工?」

  「这我也还不知道。」

  「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呀,武阳师父下山找了我们几个人,说有些粗活要麻烦我们顶着……」

  「我们几个?」

  「是呀,阿藩是昨儿个上山,二笃是前两天就上山开工。怎么,你杵在这儿没瞧见他们经过?」

  就是没有,所以猛然听到他的解释,才会一下子连头皮都麻透了。

  阿藩、二笃再加上阿彪,总共三个壮丁,她跟她师父找这么多人上山是想做什么勾当?

  这回容翼没像前一次那么后知后觉,脚跟一转拔腿就往山上冲。

  要追吗?袁彪在犹豫。

  他没忘记那两人的下场,好惨,万一他追上去想看好戏,却不意被波及,那岂不是活该倒楣?可是眼看着阿翼气急败坏的冲上山,等一下铁定有大事发生,若他事前知情却不跟去瞧个究竟……心里天人交战,他进一步,退一步、左右为难。

  而另一厢,不顾刺棘划脸、尖枝刺皮,憋紧大气的容翼一古脑的冲到不成洞形的乱石前,果然见到阿藩跟二笃忙得很,一个扛圆木,另一个举起硕大的铁锤,一根接一根,深埋的木桩已然围住了半个壁崖,巍巍暗影轻掩半圆,微透出无法言喻的一份鬼祟魅影。

  就算将壁崖前全都封死了,甚至石块,木桩迭到比天还高,容翼都不痛不痒,可是见阿藩举锤,一下又一下的将木桩钉得又深又稳又牢固,想到地底极有可能埋着尚未被他挖掘出来的死人骨头,再想到脆弱的死人骨头哪捱得住这种折腾,霎时怒冲脑门,气到眼都红了。

  这还得了!

  「住手,全都给我住手!」狮吼蓦然响起,顿时掀风起波,吓坏林间飞鸟,纷纷振翅窜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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