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您太客气了,」曲施施谦虚道,「这种美容秘方也是我无意中发现的,因为在家乡的时候,我看到那些长年到荷花塘中摸藕的人足踝都很细白,即使年过八十的老太太也是如此,我仔细想了想,才恍然大悟,原来因为她们的足踝时常浸在这种泥里,所以才会这么细白。
「于是我便在脸上试了试,果然效果不错,家中的姊妹也时常用这个来驻颜,施施明天就要离开风扬镖局了,打扰了这么久,无以为报,这个小小偏方,就当孝敬庄夫人与庄小姐的礼物吧。」
离开?庄康一怔。她不再威胁他了,打算离开?
「施施姊,妳好聪明哦!」庄小蝶挤眉弄眼,「娘亲,妳说如果谁家娶了施施姊当媳妇是不是很有福气?」
「当然了!」庄夫人用力的点头,「这么聪明,懂得用不贵的东西来美容,自然也会持家有道,谁娶了她呀,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大哥也到了该娶亲的年纪了,何必打着灯笼四处找媳妇呢?眼前不就有一个了?不如叫施施姊留下吧!」庄小蝶暗示道。
「咦?这倒也是!」庄夫人受了提醒,连忙说:「不知曲姑娘家里还有什么人呢?」
「娘亲……」庄康站在一旁,不知该如何开口。
「庄夫人,施施家境贫寒不敢高攀。」瞥了他一眼,曲施施心儿一酸,强装笑颜推托,「再说,我还有一个残疾的小妹要照顾,京城离我家实在太远了。」
「那有何妨,把妳妹妹接来一块住,不就行了?」庄小蝶大献计谋,
「她从小在姊妹坡待惯了,来到京城会不适应的,」曲施施执意推托,搁下手中的瓷碗,欠身道:「天色不早了,施施还要收拾东西呢,暂时不能陪庄夫人和小蝶妹妹说话了。」
彷佛打定了主意一般,没有丝毫留恋,她提起裙子便往外走。
一瞬间,庄康像着了魔似的,不顾母亲与妹妹诧异的眼光,跟了出去。
她一路走着,他便一路尾随着,不知不觉来到荷花塘边,她忽然停下来,转身瞧着他。
「庄公子,你有话要对我说吗?」
「曲姑娘……」他双手微握着,觉得有些紧张,「那天真是对不住,我不该那样跟妳说话。」
占了女孩子的便宜,再怎么样也该温柔一点,不该那样追根究底的。事后当她离开他的房间,他便后悔了。
怨谁呢?只怨他太过木讷,又那样直率。
「庄公子不必自责,我引诱你在先,是我活该。」她倔强地扬起俏颜,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我想过了……」他竟结巴起来,「终究是我的错,如果曲姑娘不嫌弃,这辈子就让庄某好好照顾妳吧!」
「照顾我?」他在说什么?是答应娶她吗?
彷佛耳边有闪电雷鸣,这一剎那,她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的确,盼了这么多年,她盼望的不正是这一天吗?她多么渴望能当上他的新娘与他白头偕老,永不分离,但这一刻,她竟没有丝毫欣喜,相反的,心中酸酸涩涩的。
不,他答应娶她,并非因为喜欢她,而是因为负责任,像他出身循规蹈炬的家庭,肯定认为照顾一个被自己占有的女子是天经地义的事。
但她下需要这样的照顾,她要的是他爱她,像爱瑶池那样爱她,可那样的爱,他能给吗?
不,她不要他的施舍。
「真抱歉,庄公子,」她忍住胸间的起伏,低低地答,「我改变主意了,只要你给我一张银票便好,娶我就不必了。」
「为什么?」他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回答,满脸吃惊。
「倘若我威胁着你跟我成亲,你会善待我吗?」她故作轻松地耸耸肩,「当然不会,说不定将来还会虐待我呢!所以我还是拿着银子回姊妹坡去比较自在。」
「我怎么会虐待妳呢?」受了冤枉的庄康大声辩解,「我若决意娶妳,定会对妳好的!」
「那也只是表面上的好,」她摇摇头,「你的心里还是爱着那个叫瑶池的姑娘吧?」
他愕然,「妳怎么会知道?!」
「那夜你一直在叫她的名字呢!」她咬唇苦笑,「我怎么会不知道?」
铁证如山,他再也无话可说了。
庄康只觉得心中像有千万只蚂蚁在爬,焦急得不得了,他想解释,而她说的又似乎没有错,但事实的真相又并非与她说的一模一样,他只恨自己口笨舌笨,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真恨那些酒,那些酒让他变成了负心的人、变成了淫荡的贼!让眼前的这一切变成了左右为难的僵局。
但最该怪的还是他自己,谁让他十年如一日地爱着瑶池?谁让他酒醉之后干了荒唐事?谁让他如此坦率,不懂得甜言蜜语撒谎呢?
他的眼中闪着痛楚,侧过身去,紧紧抓住一棵树干,五指深陷进去,指甲被树木擦出血来。
那一滴一滴的血落在地下,也落在曲施施的眼里,她的心似被撞击着,破碎般的疼痛。
不,她不要他受这样的折磨,这一切不能怪他。
他从来没有说过爱她,是她主动接近他,在酒醉的那一夜勾引了他,他从来不知道她的痴情,他只是一心一意爱着青梅竹马的恋人,他有什么错?如今他肯负责任地娶她,已经算很不容易的事了,她何必还要为难他?
「庄少主,」她清了清嗓子,坚决地道:「我主意已定,你不必再多说什么了,只需给我五万两银子便行。」
轻挥着衣袖,彷佛要挥去这驱之下散的忧伤气氛,她又笑着说,「呵,五万两呀,够我花一阵子了。」
说着快步往自己的屋里走去,翩翩的衣袖像一只忧郁独舞的蝶。
庄康凝视着她的背影,久久没有离开。
是呵,若给了她银票,一切似乎都已经解决了,但为何望着她离去,他的一颗心会怅然若失,像被什么东西挖了一个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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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施施背着包袱,在小巷中走着。
这一天她都漫无目的地在京城中闲逛,离开了风扬镖局,姊妹坡又暂时回不去,她实在想不出自己该去哪儿,
眼看天色已晚,她得找间客栈歇会儿才是。
「小美人!」正在寻觅客栈的招牌,忽然小巷深处窜出几个小贼,向她狰狞地笑着。
「你们想干么?好狗不拦道。」她的柳眉一挑。
「妳说我们想干么?」几个小贼步步逼近。
「是想要这个吧?」她此刻疲惫不堪,懒得与他们纠缠,只想早早打发他们了事,于是便顺手解下包袱,扔到他们面前,「拿了东西就赶快滚!」
「哟,小美人,不要这么凶嘛!」几个小贼拾起包袱,但仍贪婪地盯着她的美颜,「咱们哥们本来想劫劫财,可现在咱们还想劫个色。」
「色?」她冷笑,「我劝你们趁本姑娘还没发火之前快快离开,否则有你们好看!」
「嘻嘻,我们只是想让姑娘妳好。」几个小贼在说话之间蜂拥而上,魔爪朝她的胸部抓去。
曲施施本来不想与他们计较,但此刻迫不得已,她只好出手。
只见她飞起一腿,裙幅在夜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眨眼之间就将这群小贼踢倒在地。
「哎哟,真看不出来小娘们还有点本事!」
或许因为连日来太过伤心的缘故,元气大伤,这一腿她力度只使了三分,并未伤到那帮小贼,于是小贼们骂了骂,摇晃着又站了起来,团团把她围住。
曲施施瞪着他们,以拳护胸,站立之间却忽然隐隐感到一阵眩晕,难道是刚才那一腿损耗了她的体力,所以才会如此?
不,她要强撑下去,否则落到这群小贼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正对峙着,忽然巷口出现了一盏明灯,一个戏谑的声音道:「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好不要脸!」
「谁?」小贼们回眸,被那盏明灯照得几乎睁不开眼睛,「有本事别藏着说话!」
「我偏要藏着,你敢怎样?」对方只是一个模糊的身影,笑声却不断。
忽然,一阵风吹过似的,几枚银镖擦过小贼们的脸颊。
「啊--」其中一人惨声怪叫,只觉脸颊上一阵疼痛,战栗着摸去,却摸下一手鲜血。
其余同党见状,均大惊失色,快手抱起曲施施的包袱,跃上墙头,仓皇而去。
银票!她的银票!
曲施施顾不得许多,连忙探入怀中掏出一张银票。那张银票面额五万两,是庄康给她的,他留给她的惟一纪念,她不能弄丢了。
「曲姑娘。」掌灯的人飞快地向她靠近,一手扶起了她。
她抬头,迷离的眼渐渐清明,慢慢看清了他的相貌。
那张俊颜,是人都会过目不忘的,那是慕容迟。
「公子,是你呀?!」她一阵惊喜,不仅因为他在危难中救了她,更因为他是庄康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