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士堡是我大伯父,我是新来的空降部队,或许哪一天也会像他一样,只待了一阵子就失职离开……算了,不提他,太复杂也没什么意义。我找你来是想知道,今天是周末,为什么住房率只有两成?」
曹布居差点因他那年轻的模样而轻忽他的能力。
谁能想到他才初到不久,就已经完全了解这家饭店有住房率的问题。
他可不能被眼前这张娃娃脸给骗了。
毕竟他在国外见识颇长一段时间,工作经验肯定跟娃娃脸成反比,他得小心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
「还有,这家饭店最大的特色就是有专属的沙滩,游泳池紧临沙滩,和海平面连成一体,我不懂,为什么这个卖点还是吸引不住游客?」
曹布居有点答不上腔了。
这全都是因为甘士堡的经营策略。
自视甚高的他不认为开放泳池是正确的决策,所有住宿客人如果想用游泳池得另外付费,如此不合理的消费,想到此渡假住宿的旅客当然变少,也吸引不到人潮。
「而且,我刚才走完饭店里外一圈,发现服务人员竟比住客们还悠闲,有几个在看到客人时,还假装视而不见,依我看呢,有人大概做得不耐烦了。我是不是该换些新鲜面孔,来振奋一下士气?」
糟了,看来有人要倒大楣了。
对于饭店工作倡导应该休闲、应该放松的甘士堡,早把大兴多尼饭店的员工们宠坏,这下子突然换了个正常头家,大家都还来不及设防,他就要从人事开始改头换面。
「你是总经理身边的贴身助理吧!」
「是,我是……」
曹布居吓坏了。
他虽然没染上放轻松的恶习,但多少也习惯懒散的态度,很怕甘尹圣第一个大斧开斩的人,就是自己。
「如果我要你召集重要干部在九点钟准时开会的话……」
现在是八点四十二分,那表示仅剩下十八分钟让他完成此事。
「可以,我立刻准备。」
就算不行,也得硬干。
曹布居连忙转身要去张罗,甘尹圣却叫住了他,「等一下。」
「请问还有别的吩咐吗?」他立刻像颗雷达似的马上转回他的跟前。
「没什么,我只是要你特别通知这台数位相机里照到的人,他们想轻松,就让他们轻松个够吧!」
甘尹圣随即将桌上的数位相机丢给曹布居,他慌张的连忙接手,表情变得严肃又僵硬,「是,我了解您的意思。」
然后,他头也没回的大步跨离总经理办公室,等一出了门,身体立刻软弱地靠在门上。
这时,刚从门外走进来的秘书一脸娇媚,懒散上前并打了个哈欠,瞧见魂不附体的曹布居,忍不住啐了句,「干么,见鬼了呀?」
他狠瞪她一眼,连忙拿起数位相机操作,才第四张,果然找到摸鱼大王刚才在餐厅吧台吃早餐聊天的画面,他不禁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摇摇头。
「怎么,我的妆没化好吗?」见他不答腔,一脸同情的看着她,秘书忙拿镜子瞧瞧自己的脸。
「不是。」他实在不想得罪人,但秘书懒散早不是新鲜事。
「那你干么一直看我?」她将镜子放入皮包里,白了他一眼。
「妳不是七点的班?」
听到他查自己的勤,秘书有些不乐。
「干么,老板都跷头了,你这位特助管得也未免太多了!」
「我哪敢管妳,是妳不在座位的这段期间,新老板已经到了,而他的第一道旨令就是--请妳回家吃自己。」
这时候,倚靠在落地窗望向朗朗晴空上绵绵白云的甘尹圣,被忽然的尖叫声吓得纠了一下心,他不晓得谁是被大斧砍下脑袋瓜的第一人,但他很明白,这个夏季,自己也不好熬。
望眼总公司传来的年度损益表,大兴多尼是甘氏所有名下的饭店中,最有优势却也是亏损最多的一家,它不但吃下七年的败仗,预期营业额与实际亏损金额也相差近乎千倍。
再看甘老头给他今年度的预期营业额--十亿。他屏息了三秒钟。
老头会不会太高估他的能力?
就算他早脱离了青涩岁月,也在其他饭店认真学习了三年整,但是,十亿的营业额度,也未免太过分了吧!
可惜,这是老头的条件,想留在台湾,就得弄点成绩瞧瞧……
为了五月底在南韩所举行的极限运动赛事,他必须留在台湾和李犹劲一起参赛,至少今年都不能离开,只是,就怕老头不晓得又会要些什么花招逼他走,上一次为了段莫名其妙的恋情,害得他失去了台湾代表权,这事,今年绝不可再发生,他非得做出点成绩才行。
想于此,他迅速的将身上的便装给换掉,第一天上工,他必须给那些懒散的员工来个下马威,而头一桩任务呢,就是淘汰一些不务正业的懒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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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不去,妳疯了吗?这可是千载难逢的绝佳机会,妳怎么能不去?」
稻田五街上林立着两排砖瓦建筑的一楼平房,每户店面都大同小异,屋龄也都十分的老旧,在热浪逐渐袭来的初夏,已经有人在使用电风扇。
「为什么我一定得去?」
「因为我不喜欢看妳待在这个破烂的地方,埋没妳的才能。」
歇斯底里的怒吼,自稻田五街上看起来最破的单车出租店传出,于霄群气恼的双手扠腰,怒骂着去年夏天因为发生太多意外而被迫返乡的骆采亭。
亏她还顶着第一名毕业的光环!
谁能想象崇尚地球村,向往到世界各饭店工作的快乐女郎,会一头栽进酷热又无聊的单车店,像苦守寒窑的王宝钏一样,等着客人上门。
而这会儿,还拒绝了她的绝妙提议--转行。
根据学长们的经验谈,大兴多尼饭店的薪资丰厚、工作轻松、日子好混,最重要的是,可以每天徜佯在海水、蓝天与阳光的拥抱下,所以七年多以来,它完全不缺人手,因为根本没人愿意放弃那简直像是在渡假的工作。
今夏,它的网页终于破天荒的传来招兵买马的讯息,但对饭店管理有极度兴趣的骆采亭,却全然不心动。
身为她的姊妹淘,于霄群当然气死了。
「破烂?还好吧,我觉得这里不错呀,尤其是舅妈都不太管我,还满自由的。」
听到她将就得很高兴的回应,于霄群更是怒不可言,上前拎紧她的T恤领口,「请问是哪里不错?」
「自由、轻松。」骆采亭对答如流,完全没想到生命会有危险。
「自由?有哪个地方会比大兴多尼更自由?根据学长们的可靠消息,大兴多尼是全世界最好混的饭店,钱多、事少、离家近,这么好康的事,妳的头脑到底会不会盘算?啊,不对,我看妳是在逃避现实,因为妳爸妈是--」
就算再怎么快人快语,在瞧见好友悲凄的眼神时,于霄群也得赶忙遮快口。
「也对啦,他们死在饭店的火场里,我若排斥去饭店上班,也是很正常的反应。」
听到这句话,于霄群恼怒的情绪立刻被浇熄,一阵心痛涌上。
去年夏天,可是骆采亭最难熬的一季。
姑且不提在夏威夷坠落蔚蓝海洋差点没命的事,扫兴回国后,居然传来父母在喜宴大火丧生的消息,接着毕业当天她在回家的路上出了场车祸,直到去年秋末,她一直待在医院,过着不见阳光的日子。
出院后,秦家最年长的姑婆认为她八字带克,所以下令禁止她参加家族活动,幸好舅舅肯收留她,而一直很保护她的舅妈,因为怕别人对她指指点点,所以干脆不让她外出工作。
眼见今年夏天又来了,她的心情仍然蒙上了层伤感的阴影,对于好友兴高采烈的提议,恐怕要让她失望了。
「妳还好吧!」于霄群拉了把椅子坐在好友跟前,丝毫不敢放松的紧盯着她,深怕她被自己惹伤了心。
瞧见她那副紧张的神情,骆采亭忍不住噗哧笑出来,「妳干么?」
「干么?当然是紧张妳了。」
「我有什么好紧张的?」
「呿,居然吓唬我,」听到她没事,于霄群松了口气,带着威胁的表情又再度使出,「我不管,妳得陪我去应征,我一个人在那里工作会很无趣。」
「不行,舅妈说过不让我出去工作。」
「是妳自己不想出去工作的吧!」挑起眉梢,于霄群恨不得拿把刀把她的脑袋剖开,这才晓得里头到底装些什么?
「妳别乱讲,是舅妈--」
「好了,我不跟妳辩。这样吧,妳陪我去应征,反正也未必会选中。」
「那万一--」
「没有万一,如果被挑中了,由我负起说服妳舅妈的责任。」
这也太强人所难了吧!
然而,面对于霄群有备而来的强势态度,骆采亭找不到不去的理由。
然后,她看到墙上的白板写着大桥公园有滑板比赛。上次邻居松伯要她去替他儿子加油,她也答应了,正好,藉此机会躲开好友的紧迫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