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朝着她走近一步,她便朝后面退了两步,眼中所流露的拒绝,令他不由得感到心头「伤口」加大。
「我从不曾想过要害妳。」他垂下双眼道。
「那你留在我身边……看着我长大,为的又是什么?又为何要控制我的行为能力,逼迫我吃下那颗药丸子?你该知道我怕血,尤其是我明知道那是由血液变成的东西呀!为什么?」她无法谅解地逼问。
「妳开始学会怀疑我了……」辛庆梦苦涩地一笑,随后深奥地说:「是的,我的确是对妳有所图谋,可是那并不是想伤害妳,我只是……只是想得到一个想要的答案。」
商女英不解地问:「答案?什么答案?」
她再次从他眼中发现迫切的期待,只是她依然不懂得那抹期待的光彩所为何来?
他偏过头,不让自己的眼睛继续与筱筱对视,「还不到时机,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那会是个什么样的答案。」
因为这个答案必须由她来给!否则他也毋需前世困惑,致使今生苦苦追缠,不得解脱,心不自由。
「我还是觉得梦哥哥对我有所隐瞒。」无论是鹰还是他,她曾以为是自己这一生最互信的朋友,如今面对他莫名无解的冀求,想问又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就令她伤心难过。
怀疑及被不信任的两种矛盾情愫,顿时在她中心激荡,使她一时间情绪难以控制地哽咽流泪。
彼此无法坦诚以对,难道她该放任此间隙愈来愈大,让彼此距离愈来愈远吗?
以手背拭去脸上的泪水,她用不甘心的模样抬眼看着他,「小小不想怀疑梦哥哥,可是……这样的梦哥哥,无法让小小相信,而你同样也不相信小小,不是吗?」
如幼时那般,辛庆梦将她抱到自个儿的腿上,缓缓地开口,「唉!我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看待妳?」他说得好不挣扎,心底又苦又涩。「我也不是不相信妳,而是梦哥哥真的不晓得自己究竟想得到什么样的答案。」他自己好生矛盾,对他而言,她是小小,也不是小小……
闻言,商女英为之一愣。
「对于妳……」他迟疑了一会儿,才抬起眼来直视她说:「第一次见到小小,妳是个可爱又贴心的小女娃儿,梦哥哥相当喜爱妳,而一直以来,小小应该能感受到梦哥哥对妳的喜爱及疼怜,难道这些……对小小而言还不够吗?还不足以令小小相信,梦哥哥不会伤害妳吗?」
望着他那既真诚又痛苦的眼神,她的心更加无法厘清,自己该如何面对现实,是信?还是不信?
辛庆梦深深地叹了口气,为她拭去不断溢出眼角的泪水,「如果妳不愿相信我此时所说的话,我希望妳能让时间来证明。」他低头贴在她的脸颊上,以既轻又深情的声音在她的耳边说道:「请妳给我时间。」
他的执着、痛苦、疼溺,还有深深的情意她不是看不见,或许她分不清那是真是假,可她仍分得清自己的感受,她愿意给他与自己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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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
京城附近方圆数百里,因为整年滴雨未下,导致邻近的村庄因为干旱,毫无收成,所有以农为业的百姓,在硬撑了一年后,陆续搬离原有的家园,而不愿离开的,不是四处掘井,便是开始想出各种祭祀方法。
为了不让商远镖局的基业毁于一旦,商后君及商后人兄弟早大哥先行一步,携家带眷领导大部分镖师、长工离开京城,找到适合另起炉灶的商城,打点好一切再准备接出大哥一家人来生活。
虽然史香云的身体日渐衰弱,不宜搬迁。到了最后,奴仆走的走、跑的跑,纵使商后天有钱有势,也换不到干净的水。迫不得已,等不了兄弟们的接引,他只得下令,带着少许的家当,和妻女、家仆乘坐马车尽快离开。
原以为离开京城,另外找个地方便可以继续他们一家的生活,岂料闹荒地区早成了土匪、山贼出没的地方,商后天一家子连带奴仆十几口,才出了京城不久,便遭到那些没人性、趁机抢夺财物的土匪洗劫。
「啊──」商女英眼睁睁地看到那不长眼的刀子,在自己爹爹的背上划下一道又长又深的刀口子。
她扶着娘边扶边哭喊着要爹赶紧逃,可商后天为保护自己的妻女,却头也不回地极力拦阻想追她们的贼人。
「快走!不要回头,快带着妳娘逃,能逃多远就逃多远!」他赤红着眼,拿起自己的大刀朝眼前几个贼子挥去,并狂声大吼着。
紧随在后的岳娘扶着夫人的另只手,没命地往前冲,边跑还边对小姐说:「别再看了,快点逃!再看下去,别说是老爷,就连我们也会没命的,难道小小姐愿意再看着夫人落得同样的下场?」
可是疼爱她如命的爹爹正身陷危险,她又岂能弃他遁逃?她好想等着爹爹追上来,与她们一同逃命呀!
迫不得已,她仰头哭喊,「梦哥哥,求求你救救我爹──」
岳娘不解地瞅着突然吼叫的小姐,但后有追兵,迫使她顾不得心中的疑惑,连忙用力地拉扯提醒,「小小姐,求妳……妳看看昏迷的夫人,我们若再不逃,连夫人也会没命的。」她气喘吁吁地规动。
望着鹰在空中盘旋的商女英,目光终于落在娘亲的身上,看着她娘面无血色、虚弱的模样,再回头看那全身染血的爹,她才逼不得的狠下心,边低泣边合作地逃离这个人间地狱。
当她们三人逃进光秃秃的林间,商女英听到有人追近,本能地回头一看,一个面目狰狞的男人,手握着淌血的锈刀正朝向她们逼近。
而就在他与她们三人距离仅有十来步时,她突然瞧见一直冷眼旁观的鹰停歇在不远处的枝头上,高声鸣叫一声,光秃的林子与官道间,出现了一道奇怪的光膜,将那个嗜血的男人挡在外头。
看到这么一幕,听到一道好小好小却又清晰的声音,对她说:「快点走,离开这里,不要再回头看。」她知道那是辛庆梦的声音。
不得已,她只得紧咬着牙继续逃亡。
但此时的她却不由得恨起梦哥哥,恨他有能力,却让这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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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山间的树林更显寒冷。
满天的星斗穿过无叶的枝桠,泄露着点点的星光,如此的光景,令人不禁感到有些凄凉。
商女英看着身边已经沉睡的奶娘及仍旧昏迷的娘亲,情不自禁地落下两行泪。
回想爹爹不顾性命地保护她们,一个圆满的家顿时破碎难圆……想来就忍不住拉紧身上难以抵寒的衣服,缩在腿间低声啜泣。
就在这时,突然有个温暖的身体紧紧地拥住她,她毋需抬头,仅以对方传来的气息,便清楚地知道他是谁。
「你为什么还要出现?」她埋在自己的腿间,恨声地问。
「我不放心妳。」
她突地抬起头看着辛庆梦,眼眸中净是忿恨与不谅解的目光,「你明明可以救我爹的,为什么你任他就这么死去?」
毫不闪避她怨恨的目光,「我只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你好无情。」
「人间的事本来就不归我管,更何况……这早就已经注定好的了。」
商女英咬着牙,瞇起那双满是泪水的眼眸瞧着他,「注定好的?」
「一年前,妳不也看到了鵕鸟?还记得妳曾问过我,牠代表的意义是什么吗?牠代表的是大旱灾。」他平静无波地说。
她一愣,随后拉扯他的衣襟怒问:「你早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是不是?为什么你不说?你要是说了,我们一家子就可以和叔叔们及早离开,我爹也不会就这么死去……为什么不说?」她既恨又气地挝打他的胸膛。
「这是注定好的,既是天命,就不能违背,而我竭尽所能,也只能保住一个人罢了。」他轻抚着她那头因激动而微扬的秀发说。
「为什么是我?呜呜……为什么只有我被保护?」她为自己的爹感到心疼,忍不住痛哭了起来。
辛庆梦抬起她的脸,轻轻地问:「妳还不知道吗?妳该猜得到的。」
再次在他的眼中,看到急切的期待。商女英对着他摇了摇头。
他伸手紧握住她的双肩,急欲问她什么,却又迟迟说不出一言一字,眼中的急切则愈来愈炽,彷佛他特意建立的堤防随时会溃决。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咬着牙说:「算了,我可以等。」他强压下心中那股急躁的冲动。
「等?等什么?」想到自个儿的爹惨遭围杀而死,她便无法心平气和地去思考他话中的意思,「等我们一个个死去吗?」
辛庆梦摇了摇头,「我不会让妳死的,在我未得到答案之前,绝不会让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