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扬!」风书博很不满意大儿子的用辞,迟疑一顿,又不确定地瞅了眼风千舞。「不过……千舞,说实话,妳这个样子还真像被人占去便宜一样。」
见自己的清白被父兄怀疑,风千舞顿觉脸上无光。「笑话,怎么可能,我是什么人,要说吃干抹净,也只有我去吃干抹净别人的份!」她仰起头,骄傲的大声否认。
「千舞!」风家二公子风千茂当即沉下脸。「女孩子家嘴巴遮拦点!不知羞的话别往外冒,免得让人家听见,还以为咱家出了个女大王呢!」
「三姐好厉害喔!」稚嫩的童声响起,十岁的风家小公子风千寻满眼羡慕。「我长大了就要做山大王!」
「胡闹!给我睡觉去!」尚书夫人刘若仙差点被这句话噎住,一把揪住小儿子的耳朵,想把他赶回厢房。
「娘,妳偏心眼!凭什么哥哥姐姐都不睡,惟独要我一个人睡?!」风千寻挣扎不成,一口咬上娘亲的手腕。
「千寻,不准顽皮!」见爱妻被咬,风书博出声训斥,想动手捉住上窜下跳的儿子。
「来呀,你来呀!」见身后有老父追,风千寻咧着嘴,跑跑停停闹得更起劲。
「千扬!千茂!快来帮忙!」
「是。」
又有两人加入追逐,风千寻兴致更高,边跑,边手舞足蹈,一头钻进娘亲和姐姐中间,惹得姐姐们频频尖叫。
搞什么?乱七八糟的!
看到这里,坐在房顶上的文震不禁摇头。不过有一点他倒听明白了,这位被人追杀的小女子,确实是风家的三小姐风千舞。
就是说呢,刚才在马车上他就觉得纳闷,百变神狐成名江湖也有些年了,怎么可能是个生嫩的小姑娘?但风家三小姐的所作所为实在耐人寻味,他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哪里出差错了……
「爹,哥,千寻,你们别闹了!」被眼前混乱的气氛扰得头疼,风千舞按着额际大叫。
大厅里乱成一团,根本没人理她。
文震目光下移,等着看这位风三小姐的惊人之举。
就见风千舞疾步上前,出手如电,一把抓住小弟的手腕。
「啊──怎么可能!」清亮的童音因惊异而拔高,即使在乱烘烘的大厅,也显得十分突兀。
「千寻,乖,先去睡觉,明天姐姐带你上街买好玩的。」风千舞弯下身子,耐着性子对风千寻假笑。
「不,我偏不!」风千寻回过神,手腕虽然被捉,脑袋却仰得高高的,说话的语气俨然一副小大人。「我不要好玩的,我也不要睡觉,我要和大家一起商量要紧事!」
听风千寻话中有话,文震心念一动,风家会有什么要紧事需要彻夜商讨?难不成和几位皇子有关?
双眸锐利地射入大厅,见风千寻一脸孩童稚气,风家几个女儿又娇滴滴、弱不禁风,文震细想之下又觉得不对……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连妇孺都凑到一起密谋,好像不通情理。
「商量事情?」风千舞听着也纳闷,回头环视家人。「咦,是啊,你们这么晚还不睡觉,商量什么?」
问的好!文震双眼微瞇,他也想知道这个!
风书博坐在太师椅上不住喘气,显然刚刚追小儿子时累得他够呛,风家两位公子都没说话,倒是几位小姐脸儿一红。
「……不早了,是该睡觉了……」她们支吾着,装模作样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转身就想走人。
什么事神秘兮兮的?风千舞狐疑的目光转而投向尚书夫人。
「老爷,我也困了,咱们歇息去吧。」刘若仙捂着被咬的手腕催促,明摆着不想回答。
「三姐,我告诉妳!他们在商量,明天让哪个姐姐去给文震哥哥当媳妇儿!」
神气的嘻笑声,勾回风千舞诧异的目光,看见淘气的笑容在小弟脸上漾起,她震惊地张大嘴。
而文震吃惊的程度亦不遑多让,原先还好整以暇隔岸观火的他手一滑,差点一个跟头直接栽进大厅。
他实在想不通,明天有风尚书的女儿嫁给他当媳妇,他怎么不知道?或者此文震不是彼文震?
「千寻,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刚回家就听到这么个消息,风千舞连忙一把拽住小弟的衣领。
全家人彻夜商量谁去给文震当媳妇?好深奥的话啊,她怎么听不懂?难道是这几天疲劳过度留下的后遗症?
刘若仙咚咚咚返身跑了过来。「千舞,妳别听小孩子乱说话!」她尴尬地将小儿子从风千舞手中拉出,脸上挂着不自然的笑。
「咳、咳,不是给文震当媳妇,是文家老夫人想替文震挑媳妇,派人来请妳姐姐们去文府做客。」气喘吁吁的风书博总算缓过劲,咳着嗓子解释给三女儿听。
只是,不但两个大女儿都想去文府,就连十四岁的小女儿也嚷嚷着不肯落后,三个人吵了几天也没分出个高下,今晚正闹得不可开交,千舞就回来了。
屋顶上的文震,此时情绪已平复,他仰头望天,苦笑着撇了撇嘴。
真是开玩笑,娘在干什么?!从风书博的话中,他已经猜出事情的原由。
这一切,都是他的三弟文渊惹的祸!
几个月前,靖王爷家的天香郡主,不知怎地迷上了三弟,还是那种脑袋发烧、寻死觅活、非君不嫁的痴恋。
可三弟却不领这个情。「娶天香?哈,我才不会自寻死路,娶个郡主回家当菩萨供着!」
私底下的话当然不能拿上台面,于是文渊当众宣布──长幼有序,大哥都没成亲,他这个做弟弟的不方便逾越!
娘一直想抱孙子,听了文渊的话,当然失望,据他估计,准是娘自作聪明的老毛病又犯了,和天香郡主合谋着出了这么个主意,让文渊没借口逃避,顺便也将他陷害一把!
咦?不会吧?这么巧?文伯母要替文震选媳妇?风千舞难以置信的望着父亲,想起师父的交代,不禁惊叹自己的好运,才想着怎样才能不露痕迹的混进文府,机会就来啦!
「我去,明天我去文府!」她忙不迭地表态。
可她没想到自己的「毛遂自荐」,当即遭来一大片口水。
「妳?就凭妳这样子也想嫁给文震哥哥?哼,别给咱们风家丢脸了!」风家三位小姐个个有志一同地斜眉冷嗤,很难让人相信,刚才她们还在大厅里争得面红脖子粗。
「我怎么不行?」是多个眼睛,还是少只耳朵了?
「妳没姿色啊!」风家大小姐风千飘得意洋洋地仰起脸蛋。
「妳也没身段!」风家二小姐风千娇腰肢儿一拧,挺起傲人高耸的胸脯。
「还有气质,像我这种出尘的气质!」风家四小姐风千雅年纪虽小,却也不甘人后,翘起兰花指、用最最优美的姿势,风姿款款地走了几步。
啧,敢小觑她!「妳们统统给我闭嘴!」风千舞冷凝着脸,一掌拍上桌面,警告她们要敢再胡说,绝不是拉高嗓门吼几声这么简单!
「爹,你看千舞,她竟然吓唬人,你可要给我们做主……」几位娇弱的小姐齐齐受惊,哭到风书博身边。
就是嘛,她们几个争文震也就算了,凭什么冒出个丑八怪也来抢?
身处被争执的焦点──文震,一派安然地坐在屋顶上,眼睛锁住大厅里的风千舞,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喜欢他是吗?那他何不顺水推舟,将计就计?
现在他可以肯定,风家其他人都不值一提,特别的,是眼前这个风家三小姐。
能将那种被人连夜追杀的凶险,轻描淡写说成是小意外,啧啧,不得了,好度量,连他都忍不住要向她表达些许敬意。
不过……好好的风家小姐不当,干嘛要卷进这些是非呢?文震摇头。
人啊,为什么总是那么贪婪?也罢,窃钩者诛,窃国者侯,就让他拭目以待,看这位野心勃勃的风三小姐,将来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好了,好了!」被三个女儿围住,风书博一个头两个大,到最后,慈爱的安慰声终于变成不耐烦的吆喝。「来人啊,把小姐们统统给我扶回厢房休息!」
身为风家三小姐的风千舞自然也被丫鬟刻意的搀扶住。
「爹──你听我说!」她不服气的想辩解。
「知道,知道,嫁人是吧?妳师父叫妳回家嫁人,爹知道了!」风书博心不在焉扫了三女儿一眼,转身逃出大厅。
啊,逃之夭夭的感觉就是轻松……
「老爷,等等我!」尚书夫人刘若仙在他身后奋起直追。
「……」风千舞瞠目结舌看著作鸟兽状散去的家人。
是啊,说了也是白说,对于这个家,她一定要有自知之明,从七岁那年被爹爹甩到师父那儿,她就该有这个觉悟。
不过,这并不表示她会放弃。
一定得混进文府!要阻止她,除非天塌下来!
第三章
一般来说,风千舞是个随意的人,但固执起来却像头上了磨的驴,让人恨不能一拳敲破她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