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着不甚明亮的灯光,她瞧见了一具男性的躯体;原本应该笔挺帅气的衬衫与长裤已经皱成一团,而且显然因为多日未曾更换而肮脏不堪,甚至还发出一股不怎么好闻的怪味。
发现男人的脸被一件西装盖住,童彤不禁犹豫了起来,不晓得是要上前掀开西装看个清楚,还是转身回家,什么都别管。
天人交战了好一会儿,她终于还是跨出步伐,并伸出手指挑开那件西装。
顿时,一张饱受摧残且带着血迹的男性脸庞倏然跃入她的眼帘——
“啊——”
童彤忙不迭地捂住低呼的小嘴,一脸惊恐。
死、死人!?
她赶紧转身抓起她的战利品拔腿就跑。
没命的一路冲进家门,她迅速地上了锁,然后抵着门板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过了好半晌,呼吸稍稍调匀了些,她开始悔不当初,懊恼自己为什么好奇心这么重,才会去看到不应该看的东西……
怎么办?
要是刚才那一幕被其他人看见而报了警,警察会不会误会那人的死和她有关?
呜呜,她怎么这么倒霉啊?
不行、不行!她得先去确定一下那个人死了没有!
打定主意,她用力地做了几次深呼吸,而后才打开门往那条巷子走去。
悄然来到依旧动也不动的男人身旁,她皱紧了眉头,犹豫着要不要去探探他的鼻息。
“唔……”
男人突然呓语了声,眉心痛苦的纠结着。
童彤被吓了好大一跳,瞪着眼珠子连续往后退了几步——
活、活的?
这个男人还活着!
咬住下唇,她惴惴不安地再度上前试图确认。
当靠近他的手指感觉到微弱的呼吸时,童彤总算松了口气,并当机立断地拨电话叫救护车。
眼前这个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男人虽然已经奄奄一息了,但还好还没有死!
阿弥陀佛!
折腾了大半夜后,童彤发现——
这年头好人真的当不得!
明明是好心帮忙,以为把人送进医院后就没她的事了,哪里知道院方怕那个男人付不出医药费,坚持要她把费用先给缴清,并且登记了她的个人资料、联络方式后才肯罢休。
而教人生气的还不只如此!
紧接着,她又被警察带进了警局做笔录。
这……这要她怎么说呢?
事实就是她很倒霉地在回家的路上被绊倒,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个受伤的男人,然后就打电话叫救护车了。
这种事情虽然不是常常发生,但他们不会因此认为她也有嫌疑吧?
噢,天啊地啊!耶稣菩萨啊!
像她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有可能把一个一百八十几公分的大男人给打成重伤吗?
再说,假如那个男人伤成那样与她有关,她还会那么白痴地去报警吗?
真不晓得那些警察的脑袋里装的是不是浆糊!
气死人了!
不过,幸好他们之中有个长得不错的员警对她挺客气的,做完笔录后还坚持送她回家,才没让她一竿子打翻那一船人——
直到他问起她家的电话。
唉!男人。
好不容易回到家,她匆匆洗了个热水澡,准备上床时才发现天边已微露鱼肚白了……
今天铁定迟到!
第2章(1)
意料中的一双熊猫眼,让童彤多花了好几分钟才敢踏出家门。
她的工作是在一间精品店当店员,每天面对的全是价值不菲的名牌精品。
相对的,会进店里消费的自然都是些身分不凡、出手大方的有钱人。
随随便便一张白金卡拿出来一刷,没有六位数也有五位数。
曾经,她见过一位年纪轻轻的女孩,进门不到十分钟就刷了七位数。
那位女孩在刷卡时眼睛眨都没眨一下,彷佛到时候缴款的人不会是她而一副不痛不痒的模样,堪称为头号的“闪灵刷手”!
啧,好羡慕!
怎么人家在花钱时就那么阔气,而她却得追钱追得这么辛苦?
然而既然她在这么高级的地方工作,装扮上当然也不能太寒酸。
当初,她就是凭着外表的优势,加上长年对名牌的钻研,才能一口气打败了十几个同时在觊觎这个肥缺的对手。
她为名牌而活。
她为了晋升上流社会而努力。
深植在她脑海中的灰姑娘美梦,不曾消失。
其实,在这间店待了快一年,可以享受荣华富贵的机会倒也不是没有。
只是,她无法忍受“不干净”的两性关系。
那些偶尔会陪着不同女人上门挑礼物的客人们,私下也曾向她暗示过想包养她的意愿;然而,这对向来自尊心极强的她,无疑是一项莫大的侮辱。
虽然她渴望能够飞上枝头当凤凰,但她又有感情上的洁癖;她要找的是一个多金又英俊,而且还必须很专情的好男人。
的确,她知道这听起来有点像是天方夜谭,可她宁缺毋滥。
要让她爱上并不简单;更何况,动情容易交心难。
唉!就是不晓得她的美梦何时才能成真。
因为睡眠不足,可恶的瞌睡虫便不时的来撩拨她,令她的眼皮益发沉重。
童彤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玻璃门偏偏在这个时候被推开——
顿时,两人皆是一愣。
一会儿后,那名男子嘴角含笑、满脸兴味地说道:“再不把你的樱桃小嘴给合上,不怕苍蝇蜜蜂偷溜进去吗?”
那人戏谑的话让童彤猛然回神,双唇一抿,忙不迭地捂住嘴巴,羞得连耳根子都红了。
她那可爱的模样,教那名男子不禁笑了笑。
“我想挑一只钻表,你可不可以帮我介绍一下?”
童彤深吸口气,然后露出职业性的甜美笑容,以专业的口吻问道:“是自用或者送人?”
“送人。”
“方便透露是要送什么人吗?”童彤在对上他的视线时,笑容陡地僵住。
那种眼神,她太熟悉了,就像猎人看到猎物时,那种毫不掩饰的惊喜。
哼,男人!
“我母亲。”
闻言,童彤十分错愕。
“我是来帮我母亲挑生日礼物的,可以麻烦你给我一点意见吗?”
“哦,当然可以!”童彤眼睛一亮,态度马上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来这里为老婆、女朋友挑礼物的男人不少,可专程来为母亲挑礼物的,他还是头一个哩!
童彤走到名表柜,用会放电的媚眼瞅着他,“请问你母亲多大年纪了?”
“五十。”
“那还很年轻嘛!”她犀利的目光在柜前来回梭巡。
“我母亲非常会保养。”
“那是当然。”有钱人哪个不是这样?
她的回答让他微微的挑了下眉。
“你觉得这几款如何?”童彤俐落地取出几只目前最受欢迎的表款。
他拿起其中一只山茶花钻表,不由得眉头轻蹙。
“我母亲比较喜欢与众不同的东西。”他知道这款钻表近日因某八卦消息而被炒热了买气,简直供不应求。
“哦,那……”童彤话还没讲完,便被手机铃声给打断。
见她一脸尴尬,他大方地说:“没关系,你先去接吧。”
童彤向他道了声抱歉,连忙跑到一旁接电话。
“喂!”
“童小姐吗?我们这里是‘三合医院’。”
“有事吗?”童彤不由得眉心一拧。
“那位先生清醒过来了,可不可以麻烦你到医院来一趟?”
“现在?”
“是的。”
“不行!我现在在上班。”
“可是那位先生有些问题。”
“他有问题干我……”眼角余光瞄到一旁的男人,童彤倏地改口道:“有什么问题等我下班后再说。”
语毕,她迅速放下手机,走回那人面前,“不好意思。”
“没关系。”他温和的笑了笑。“家里有急事?”
“不是。”
“还是男朋友?”
“我才没有男朋友!”意识到自己的口气太冲,童彤连忙扯出一抹笑,简单的解释:“总之那是‘天外飞来的大麻烦’。”
“这麻烦似乎令你很苦恼?”
“岂止苦恼!简直是烦恼加懊恼!”童彤说得咬牙切齿。
“那我就别再教你伤脑筋了,帮我把这只手表包起来吧!”
他选中一只长方型的钻表,样式虽然较为保守,但整体设计却很稳重,应该会满适合他母亲的。
“你决定了?”没有好好招待这位顾客,令童彤面露一丝愧色。
“嗯。”他没问价钱,直接就掏出白金卡递给她。
刘致任?
童彤看着白金卡上的签名,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到底是在哪里见过抑或是听过呢?
十分欢喜地完成交易后,这个问题依然在童彤脑海里盘旋不去……
一下班,童彤连家都没回去就直接赶到医院。
护士小姐一见到她,明显地松了口气,然后急急地将她带往病房。
“他现在怎么样了?”童彤难掩疲惫地问。
“他的情绪一直很激动,而且他说的话也没有半个人听得懂。”
童彤秀眉一拧,“什么意思?”
“待会儿你自己看就知道了。”
来到病房前,护士小姐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先伸头往内探了一眼,然后才将房门完全推开——
病床上,受伤的男人郁闷地抱住自己的头,整个人蜷缩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