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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搂紧她,狂野地吻着,舌头火热地探进她口中,她全身发烫了起来,她太喜欢他的触碰了,一抹熟悉感涌上心头,令她难以抗拒。

  她注视着他脸上的伤痕,那是她愤怒下泼了他一杯热咖啡造成的。

  她忍不住用手指去轻触。“痛吗?”

  宙拉住她的手,放在胸口。“这里比较痛,脸上的烫伤不算什么。”

  “我以前也是这么可恶的吗?”她恨起自己的健忘。

  “你很可爱,我很怀念过去的你。”

  天黑了,他把宝蝶带进客厅,到浴室端了一盆水帮宝蝶洗脚。

  她坐在客厅打开电视看着卡通片,对他说:“我自己来就好。”

  “这是我的习惯,在你睡前帮你洗脚。你忘了?”

  她拘谨地看着他把她的脚抬起来,很仔细地清洗。

  “这是你的娱乐吗?”

  “娱乐?哦!不,你太爱赤脚乱跑,而我有洁癖,不准这样的你上床。”

  他帮她清洗的动作极为轻柔,令她觉得好舒服,也渐思考起他所谈的话的真实性有几分。

  他们也许相爱过。

  “不管你对我再好,五天后我还是会离开这里的。”她没忘记她自己的身份,她是陈少城的女人。

  “我会放你走的。如果你真如你所想的那么爱他的话,我会放开你。”

  不知为何,宙充满痛楚的语调,不自觉地刺痛了宝蝶的心坎。

  ???

  第二天,他把她带到院子里,告诉她。

  “帮我盖一座小木屋,我想在院子里养变色龙和蜥蜴。”

  “你也喜欢它们?”她开朗地笑着,拿起木板马上敲钉了起来。他没告诉她,他曾经迫不及待地想把它们送走,现在的他只想使她快乐。她只剩下这么少的时间可以陪伴他,他希望她记住的都是美好愉悦的事。

  他拿出相机,问她:“不介意我把你盖木屋的过程拍下来吧?”

  “为什么要拍下来?”她困惑地问。

  “因为我想牢牢地记住关于你的一切。”

  “你以前一定看过我盖木屋,这是我在深山中的嗜好,宙,你帮我拿木板好吗?”

  “没问题。”他放下相机,帮忙起她来。

  他身上穿了一件白衬衫,一件卡其色的裤子,头发又长了。他顺手用橡皮筋绑了起来。

  她看着他,觉得他俊美得不像真的。

  感受到她注视的眼光,他若有所思地捉住马尾,说:“从你上次动手到现在,我没剪过头发。”

  点了一根烟,他陷入了回忆里,陷入了疯狂欢爱的画面里——

  他的发太长了,老是缠住她的身子,她每每抱怨地说:“我帮你剪发,免得你靠在我胸膛时,头发把我搔得好痒。”

  “……不过你敢让我剪发,也真大胆,我的剪发技术,我自己都信不过。”冷不防,她的话惊醒了兀自沉思的宙。

  “我是你的人,我的头发也是你的,无所谓的。”他淡淡地道。始终没提亲热的事,怕她一下子情感负荷不来,不愿加深她的压力。

  ???

  宙带她出门度假,到巴黎郊区的湖边小屋。

  “我们来比赛钓鱼好吗?”

  “好啊!我很喜欢游泳,钓鱼的技巧更是好得不得了。”她吹牛也不打草稿。

  宙笑得很暧昧。“是吗?如果你有本事赢我,我随你使唤,如果你输了,得心甘情愿帮我暖被。”

  “没问题,我一定会赢的。”

  “你每次都这么说。可是从来没赢过。还掉进水里病得发高烧,你忘了吗?”

  “好像有这回事,不过是跟你在一起吗?”她忘了。

  “是的,你还偷我的鱼。”

  她脸红了。“我这么赖皮吗?不会吧?”

  “你在我面前一向是这么赖皮的。”

  天空突然下起冰雹。两人跑到船上,简直是躲无可躲,宙抱住宝蝶,让她躲在他的臂弯下。

  冰雹打在两人身上,宝蝶夸张的尖叫。

  “好痛啊!”她拼命往宙的怀里钻。

  宙好开心,她主动抱住他,像以前一样,他身上虽然被冰雹打得很痛,但心里却好愉快。

  冰雹落完之后,雨也跟着落下,只好把船开回岸边,没有雨衣的两个人根本无法钓鱼。

  走回别墅时,宙只顾着生火,帮宝蝶吹干衣服和头发,怕她又发烧,在这么偏僻的地方是很难找医生的。

  但夜里发起高烧来的人却是宙。

  宝蝶发现时,宙已全身火热,冰箱却连冰块都没有。

  “怎么办?这附近有没有医生?”宙摇头,故装轻松。“我不要紧。”

  宝蝶把额贴在他的额上,老天!简直像火炉。

  “你再烧下去,人会变傻的,我得到附近替你找医生。”

  宙躺在沙发上,完全不以为意。

  “不用了,如果脑子可以因发烧忘记一切,对我来说也是好的,最好能忘记你,那所有的痛苦就都结束了。”

  她手足无措地看着他。如果不是他双眼都是血丝,看起来病恹恹的,她实在好想和他大吵一架。

  对他的埋怨,她觉得自己好委屈,仿佛她是故意要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

  “对不起,我不会成全你的。如果对待你最无情的方式就是找个医生治好你,我一定会这么做。”她赌气似地说话,接着打开门奔了出去。

  宙觉得自己心里被捅了一刀,也许他该当自己已经死了;如此一来,他就可以心平气和地接受——她忘记他的事实。

  一整夜,她都没有回来。

  他心想,也许她跑走了,再也不回来,若真是如此,他也没勇气再去找她。

  如果找的只是个长得像宝蝶的女人,她一点也不爱他,那他为何要如此折磨自己也折磨她呢?他坐在沙发上喝酒,天渐渐泛白,他希望自己可以醉死,最好等她逃得远远的,他已无从找起时他才醒来,或者干脆永远不醒来。

  也许是老天听到他的祈求,愿意怜悯他这个失意的人。

  在朦胧的梦境里,他看见宝蝶带着医生回来了。

  他听见她告诉医生:“快救救我先生,他就快要死了。”她为了博取医生的同情,告诉医生宙是她的先生。

  他看见宝蝶和医生合力抬起他,把他放到浴缸中,脱光他的衣服,让他泡在冷水里。

  又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大冰块,丢进浴缸里,他热烫的体温让冰块渐渐溶化。

  仿佛在昏迷中他听见医生的对话。

  “你先生怎么会这么不爱惜自己,发烧成这样,还喝光三瓶威士忌,他这种自杀行为实在教人无法忍受,你怎么受得了他?”

  “这全怪我,我不知怎么搞的,忘了我们过去所有恩爱的记忆,只要和我先生有关的一切我全忘了。他非常努力想帮我恢复记忆,但要命的是,连老天爷都不帮他,他生气了,他恨自己,因为他太害怕自己会失去我,他想逃避现实。”

  “原来如此,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和我太太结十年了,我们都老了,记忆里对过去恩爱的事,也都忘得差不多了。要不然就是她记得的部分,我忘记了,我记得的部分,她不记得了。但又如何呢?忘记原本就是人生中的一部分。没有所谓的永远,没有谁会永远记住一个人,相爱的永恒是从死亡才开始的,我和我太太也差不多快接近永恒了。”

  “如果忘记了那些轰轰烈烈的感觉,爱情还剩下什么?”宝蝶迷惑地问。

  “‘轰轰’两字,是六部车撞一起,很惨烈。你现在握住你先生的手,他的体温令你觉得安心,他的心跳还持续着,这代表你还可以再一次听见他的笑声,他甜蜜的赞美或怒吼的抱怨,你如果为这一切而感动,这代表你还爱他,要不,你现在离开他就算了。”

  她听话地握住他的手,问自己,想再一次听见他的笑声吗?或者再一次看他发脾气,因为她不爱他而怒吼,她可会感动?

  好奇怪,答案竟然是肯定的。

  她真是不敢相信,原来她竟是爱他的。

  这就是爱,这爱的感觉并不因她忘记了过去而消失。

  她在意他的愤怒,在意他的呼吸和心跳,她甚至很怕他死掉。

  天啊!她是爱着他的。

  即使她什么也不记得,但医生说得太对了!

  记不记得,和相不相爱根本不妨碍。她现在才弄懂这些道理。

  医生走时,他答应每天来探望宙。但宙像赌气一般似地不肯清醒。

  她其实可以乘机溜走,但她却没这么做,因为她想看见他睁开眼睛的刹那,他深情美丽的眼睛。

  为了想看这样的眼睛,她愿意留下来。

  她说她只愿留五天,她原以为五天会很难熬,会像五年那么长,但相反的,时间很快就消逝了。他病了三天,加上她之前盖木屋的那天,四天匆匆而逝。

  她竟然很快就能走了,可是他还没清醒。

  她问自己:是真的迫切地想要走吗?

  答案连她自己都不愿相信,她竟然留恋起他来了。

  只剩最后一天,如果他依旧不醒,她要遵守承诺离开吗?

  她又问自己,你会这么做吗?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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