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权原本僵硬的脸放松,一个柔和的笑容又挂上脸庞。柔情似水,不过如此。
「带他们回来之前,我已经烧了他们的卖身契,他们早就是龙族之人,在泷港只要肯做事,他们一定有碗饭吃!妳快点起来,不要再行如此大礼……」顿了顿,岳权低声说道,「我看了难受。」
花好好闻言含笑,才肯在岳权的挽扶下起身。
这样一个动作,正好让两人贴身靠近,几乎能嗅到对方的气息和强烈跳动的心跳声。
那一夜,也是这样,她在他的怀里化成一滩水,他的一切,掩云盖日地包围了她,让她什么也不能再想,只能一直一直地忘我入梦。
也许最纯粹的喜悦,只是因为他陪在身边而已。
花好好在这段时间里一直在思索,到底是何时恋上他、爱上他,又是什么理由让她这么心动?
原来什么理由都没有,只是因为他是岳权,就让她再也收不回心了……
为了对方,再苦的事情也愿意做,再困难也肯拚命,再害怕也会变得勇敢。娘呀,您就是这样爱爹的吧?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几句交头接耳的声音。
「是谁?」岳权先从两人世界中回神,放声问道。
门外一个少女迟疑了会儿,扣了扣门,「大姊,宝宝说想和妳睡……」
花圆圆和花大一起看着大门,终于重逢,花宝宝的撒娇病又出现了,已经哭了好一阵子了,他们不得已,只好来求姊姊。
但岳大爷和姊姊好像已经是夫妻了,来打扰别人恩爱,会不会被马踢死呀?人小鬼大的孩子,心思倒是转得很快。
花好好咳了一声,看了岳权一眼,他放开手,眼里有点无奈。她打开房门,又望了他一眼,便随着弟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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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虽是中秋,可长期在外奔波,加上今夜饮酒作乐,大多数的人在月渐西落的此刻,已是不知身在梦乡何处了。
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港口,原本盯哨的守卫一发现来人,便将她团团围住,喝声喊道:「来者是谁!咦?怎么是花姑娘?这么晚了,妳要上哪儿去?」
花好好沐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搭着衣包,低头不语。
「收声,别嚷。」另一个耳熟的声音自另一头响起。
卫兵们收了兵器,拱手说道:「见过海主子。」
龙海儿出来散步醒酒兼之巡察四处,没料到会见到花好好,挥挥手让众人退下,独留她和花好好两人。
「花姑娘,怎么,要远行?」龙海儿轻声问道。
花好好见有守兵,知道不可能人不知、鬼不觉地离去,便点了点头。
「好好已经帮曲姑娘缝好嫁衣,也已安顿好弟妹,不能再耽误岳大爷和曲姑娘的婚事。如果我继续留在泷港,曲姑娘的幸福便会毁在我手上……」
龙海儿剑眉一敛。她怎么不知岳权何时勾搭上曲云衣的?
「妳不想留在岳大哥身边?」龙海儿展眉笑问。
花好好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她只是一个责任、一个负担。
「就是想,所以我得在自个儿陷下去之前离开这儿,现在还来得及……」花好好非常哀伤,抱着衣包,若有所思地说。
趁现在还来得及,她得把岳大爷还给曲姑娘,让他能娶真心所爱之人。
龙海儿看着花好好,心里盘算着岳权的反应。
「花姑娘既然决心如此,不如让海儿好人做到底,帮妳最后一个忙。」
第十章
七个月后
永乐十四年的冬天特别寒冷,从入冬开始,瑞雪下过一场又一场,夹冰带雹,冻得人拿杯热茶正要就口,便发现那茶已经结了一层冰。
在北方顺天府及东北地界,一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小客栈里,因天寒地冻,接连下了几日大雪,生意十分兴隆。
唉,明知它是黑店也得住哪!
便宜了它,因为方圆十里内,除了这店,便是荒郊野岭。
若是在平时,大多数的客人只会打个尖,便再往北赶二十里路,到北方大港--龙家的玄武港去做买卖。
可现在是冰雪封路、寸步难行,这家客栈外号「钱奴」的钱掌柜,在短短十天之中就赚足了三个月的银两。
可是极难得的,钱掌柜臭着一张脸,连白花花的银两堆在眼前,仍是闷闷不乐。
原因无它,正是天字一号房和天字二号房一男一女两个客人,便能让他对着银两掉眼泪。
男的是高头大马、威武强壮,一颗煞星;女的是古灵精怪、架桥拨火,一潭祸水。
打从五天前两人赶路至此,他这家小店便发生许多事故,男的是脾气火爆,按三餐喝酒打架,惹是生非样样都来;而女的只当是看戏,总是丢了银子叫他别阻止。
钱是要收,但看一家店破的破、坏的坏,客人气的气、吼的吼,他还是心疼得很哪!
他开门做的是细水长流的生意,一个客人也得罪不起呀!他们胡闹了五天,他明是赚钱,怎知暗里会不会是亏本呢?
钱掌柜算盘打得叮咚乱响。真是的!今晚再出事,就让他们赔足十倍,补足未来十年的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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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一地破碎的旧桌椅、地上七零八落的伤患和惊慌逃命的店家,殷小玄放下箸,叹了口气,再看了一眼怒火冲天的男人,不得已只好开口灭火。
「岳老大,这是老天爷要挡你路,你别乱出气,咱们等天晴了,就回海翔号吧!」
岳权面无表情,目光中却是熊熊烈火。他坐回殷小玄对面,举起酒坛直接就口,咕噜咕噜灌了起来,直到喝光一坛才放下,用袖口抹了抹嘴,唤着小二再送上几坛。
殷小玄苦着脸,也只能看着岳权藉酒浇愁。
半年前,岳权和海主子狠狠打了一场,虽然激烈争斗了三天三夜,最后还是难分轩轾。
但他自此之后便不肯再上海翔号,只肯沿着陆路寻找花好好的身影,而海主子只能开着船追着他们。
唉!海主子也真是的,居然放逐了花好好,既然肯开着船追,为何又死不肯透露她的去向?这教岳老大气怎么能平嘛?
一路跟着岳老大离开泷港,她看着他白天赶路寻人,晚上喝个酩酊烂醉,「癫狂痴迷」四个字已不足以形容他,连她这个旁观者看着心里也苦闷。
花好好呀花好好,小美人呀小美人,妳可知道岳权为了妳,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哪!
岳权又喝了一坛,心里还是痛,很痛很痛,撕心裂肺也不过如此,就算喝到茫醉,也只能暂时止痛一会儿,一旦清醒,整个人又被酸楚充塞。
如果他得如此痛苦,一生一世也不能解脱,无论天涯海角,他也要找到花好好,要她给他一个交代!
死爱钱不爱命的钱掌柜,没看清男人脸色,便靠了过来。「客倌,今儿个砸得狠,小店……」
他还没说完,便被岳权单手提起,在半空中摇摆着一双短腿。
「十两、还是十五两?」殷小玄夹了口梅菜干问道。
若不是被天气搞得进退不得在前,又砸了人家的店在后,这么难吃的店家,她连看一眼也不屑。
「应该是二十两,看在熟客份上,打个折扣,十八两好了!」钱掌柜颤声说道。
「岳老大,放下他吧!明儿个天就晴了,就能上路找花好好了,今晚该庆祝咱们不必再住这黑店,这么个好日子就别杀生了哦?」殷小玄将银锭按在桌上哄道。
岳权手一松,然后落座,继续喝起酒来,而地上伸出一双短手,迅速将银锭摸走。
殷小玄没有理会,又对岳权说道:「说真格的,海翔号走得快,咱们一村一村的停,要寻人快些,上船吧!」
岳权用力一拍桌上,「她走陆路,我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怒吼之声,透露了他的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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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哪!岳老大,咱们终于到了玄武港了!」殷小玄骑在马背上,兴奋地叫道。
岳权不理,只是眺着海面,看见海翔号的旗帜在青空中飘扬。
港边人山人海,挤得水泄不通,他眼一瞇,看见一个娇小的身子,便策马赶上前去,然后,因为再度失望而痛苦不已。
「对不起,妳不是她……」岳权失落地说,被误认的姑娘挥开他的手,急忙跑开了。
接着岳权彷佛又看见花好好的幻影,死命追着一个身影,那个怀有身孕的妇人提起竹篮,拔腿就跑!
唉唷!会出事儿,岳老大每次都乱追一通,这回是个有喜的,别吓坏人家,唷唷唷,一尸两命哪!
殷小玄赶忙翻身下马,跟在两人后面跑了起来。
「岳老大,你别再这么随便抓姑娘乱问!小心点儿,别伤到人家……岳老大,你别再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