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少用奶奶唠叨的话来说。”每次他远行归来,奶奶总会斥责他是个浪荡子。
“不说就不说嘛!”采恋顽皮地吐吐舌。
他瞪了妹妹一眼,才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凝湄,你不是出生于普通人家吧?”
突然被这么问,柳凝调在心里暗叫不妙。“你为什么这么问?什么样才不叫做‘普通人家’?”
这次她是故意装傻,她发觉自己一时得意忘形,力求表现,却让他起了疑心。
“意思就是,你必定是出身富贾或官宦之家,所以才有机会被栽培成如此多才多艺。其实我老早就觉得你的谈吐与气质不俗,必定不是出生于寻常百姓家,以往我问你,你总是避而不答,现在你总该将你的来历说清楚、讲明白了吧?”
这个要求令柳凝湄十分为难。
她曾答应母亲,绝对不会说出自己是御史大夫之女。因为,一旦身分曝光,有可能为她招来杀身之祸!
但是,如果不说,他一定会因此而生气。
“凝湄?”
“我不是什么千金小姐,我只是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女!”她被逼急了,“为什么你总是要问我的出身来历?那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我是你的相公,可是却对你的过去一无所知。你说,我怎么可能不在乎?”
“你在乎的是我的身分究竟配不配得上你吧?你如果这么介意,不如休了我,省得烦心!”
这些活不该说的。可她被逼急,还来不及思考就脱口而出,要收也收不回来了。
果然,楚洛祈的脸色立刻变得十分难看。可是,他一句话也没说,神色黯然地离开妹妹的房间。
“糟糕,哥哥好像生气了!”
采恋正愁着自己应该怎么扮演和事佬,一回头,小嫂子已先掉起泪来。
* * *
三更天。
柳凝湄悄悄地由采恋的身旁下床,像是做贼似的,蹑手蹑脚地溜出门,往她和楚洛祈的居处前进。
既然闹翻了,她当然没有回去与他共寝,只好求小姑“收留”她一夜。
但是,她怎么也睡不着。
已经习惯有人相拥入眠,没有规律的呼吸声与熟悉的体温,仿佛是一个人躺在无边际的荒原中,既孤独又无助。
奈何她说错了话,已经惹他讨厌了。
她的步伐有些沉重,因为辗转思考许久,她决定离开楚家。
轻轻推了推门,房门果然没锁,她极小心地将门推开一条缝,看见楚洛祈已经上床就寝,这才放心的挪步进入屋内。
悄悄地打开衣柜底层抽屉,她拿起藏在衣服下的一个小小的布包袱。
布包袱里是她逃离御史府前所穿的那套衣穿,上头有母亲吐血所喷溅的血渍,还有她由母亲头上所取下的一束发,是她心中的无价之宝。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她想带走的东西。
她打开上层放了绣腺与针、剪刀的抽屉,用剪刀剪了一段水晶紫的绣线,对折再对折,然后轻步走到床前,小心翼翼地挑起他的一小撮发剪下,用绣线绑成一束,再以于绢包着。
“对不起,祈哥哥——”她的声音细微,“我真的很喜欢你,想要一辈子跟你在一起,可是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再见了。”
在泪水滴落他的脸颊上之前,柳凝湄连忙后退,不舍地再看他最后一眼,才绝然地转身离开。
“为什么不可能?我也想要一辈子跟你在一起呀厂
低沉而又微带怒意的声音在柳凝湄身后响起,可已打开房门的她非但没有停下脚步,反而抱着包袱往后门的方向跑。
“该死!”
楚洛祈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有此一反应,暗咒一声便下床穿上靴子,拎起棉袍边穿边迫出去。
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的!
柳凝湄边跑边哭,脑子里全是方才楚洛祈所说的话,“我也想要一辈子跟你在—起。”
还好,她的祈哥哥并没有讨厌她。
那她更应该走,她应该在他真正讨厌她之前离开!想是这么想,可是不舍的心却让她的脚步逐渐迟疑。
“不准走!”
一声低吼自她身后传来,她的脚掌像是被钉住般,霎时无法动弹。
一双强健的手臂由后将地抱住,无须言语,便令她心绪大乱。
“你真的舍得离开我?真的舍得?”
连楚洛祈也被自己心痛的感觉吓了一跳,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如此在乎她。
那已经不只是喜欢,而是爱了,他是彻彻底底地爱上了她!
其实地一直都醒着,没有她在身旁,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所以,她进房后的一举一动全在他的掌控中,当她剪下他一束发要带走时,他心中那股感动简直无法言喻。
“凝湄,你宁愿带走没有生命的头发”也不要有血有泪的我吗?”
他在她耳边轻声呢喃,言语中的深切情意触动了柳凝湄未曾有过的心灵悸动。
“不是的,我——”
翻过身来面对他,柳凝湄看见他微泛血丝的双眸写着哀伤,也揪疼了她的心。
“我只是不希望你有一天会讨厌我——”她低头啜泣,眼泪怎么也拭不干。
他轻拥着她,“傻瓜,我怎么可能讨厌你?”
“会的!”她肯定地说:“我今晚没有告诉你我的身世,你不就气得扭头离开?下一次、下下一次,如果你一遍又一遍的追问,而我还是没说,你一定会被我气疯,恨不得把我赶出楚家!”
“我怎么可能舍得把你赶出去?”他以拇指及食指扣住她的下巴,“你到底懂不懂,我不是生气,而是觉得挫败。”
“挫败?”她不懂。
“因为,夫妻之间是不该有任何秘密的。”他的手由下巴移到她的嫩颊上。“我不是在意你配不配得上我,我在乎的是我无法分担你心里的苦。只因为你不信任我,不肯把困扰你的噩梦告诉我。”
她垂睫抿唇,一眨眼又催落梨花泪。“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我在我娘面前发过誓,十六岁之前不准向任何人提起我的出身。”
楚洛祈被搞糊涂了,“为什么?”
“说出来我会死的厂她的脑海中开始浮现纪叔身中数刀的掺状,“如果被别人听见了,如果有人去向坏人通风报信,他们会杀了我的!”
柔弱的身躯在地怀中不由自主地打哆嗦,楚洛祈知道那绝不是她编出来的谎言。她是真真切切地感到恐惧。
“告诉我,坏人是谁?谁想要杀你?有仇家在追杀她的事实令他情绪紧绷。
“我不知道。”这次她说的是实话,“我只知道那个坏人手下有好多好多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如果被他们找到,他们会像杀纪叔一样的杀死我,在我身上插上一剑又一剑——”
那幕每每让她由噩梦中惊醒的画面又浮现,柳凝湄仿佛听见那一夜不断传入她耳中的凄厉哀鸣。
“别逼我了厂她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摇着头想用掉脑中的画面。“我不能说……我不能说……”
他拉下她的双手,一手接着她的腰、一手接着她的背,将她往自己胸前一按,吻住她微颤而苍白的唇瓣。
当他的舌轻启她的唇瓣,毫无防备的她轻易降服,让他滑溜的舌尖长驱直入。
一种酥酥麻麻,前所未有的感觉自她体内升起,她察觉自己的心跳快如奔马,浑身直发烫,手心也冒出汗来,可她却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可是,她喜欢。
她喜欢他的手在她背后隔着衣料揉抚她的感觉;她喜欢地温热的鼻息拂在她脸上的感觉;她喜欢他的亲吻。
她心中的恐惧点点飞散,逐渐破甜蜜的滋味所替代。
而楚洛祈原只是想稳住她的心神,却在不知不觉中恋上她的唇。
终于,柳凝湄喘着气贴靠在他胸前,再也承受不起这样的激情。
“还好我们现在不是在房里。”楚洛祈满是爱怜地轻拥着她,“否则我肯定停不下来,非跟你圆房不可了。”
纵使不晓得他口中所谓的“圆房”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她知道方才两入所做的是十分亲密的事。
她不敢抬头看他,偷偷摸一模自己的肚子,怀疑是不是已经有小宝宝在里头?
楚洛祈当然没想到她的小恼袋瓜子已经想到生儿育女这件事上,他以为她沉默不语是因为她又想到方才身世的话题。
“关于你的身业,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我再也不逼你了。”但他提出一个交换条件,“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不可以再不告而别。”
“好!”
柳凝湄抬头看他,巧笑情今,柔媚的模样犹如一朵芙蓉,悄悄在他心田绽放。
第五章
子时。
为了密传好友唐茗的请托给楚洛祈,“独眼神医”寒子夜刻意挑了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潜入楚家。
凭着他一身的绝顶轻功。他已经来去楚家不知几回,门窗对他而言形同虚设,纵使加上层层闩、重重锁,他照样可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来去自如。
因为,除了医术及飞搪走壁的本事,他还精研开销技术、为此,楚洛祈经常消遗他,要他闲来无事多多“造访”那些贪官豪宅,当当劫富济贫的侠盗。反正他的武功也挺不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