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别误会,我不是因为自己到餐厅去把烂醉如泥的妳带回来,才叫妳帮忙折被子的,也不是因为一个价值不菲的花瓶被妳摔碎,更不是因为妳揍了我两拳而存心报复。」他一脸无辜的说,但每个字、每一句都实实在在的提醒她,他为她做了什么,而她又对他做了什么。
他的每字每句都像无数根小小的鱼刺,将她在生命底层浮动的罪恶感全部钓起。抿抿嘴,她态度一下子软化下来。
「那……你中午想吃什么?」她低声下气的询问道。
「不知道,我现在不太有食欲。」他走进与卧室相连的浴室。
「那也不能不吃呀。」她对着浴室喊。「我煮面给你吃好了。」煮面她还挺拿手的。
他没回答,从浴室里传来泼水声,当他梳洗好走出来,发现她坐在床边。
「怎么了?」他将额前湿发用手指梳到后头。
自他走出浴室,目光便一直离不开他的江朔雪听到他的问话,有种被逮到的难堪与尴尬。
「我问你中午想吃什么,你还没回答我。」冷静点江朔雪,妳又不是第一次见到他,况且一个左眼黑了一圈、额头肿了个包、脸颊红了一块的家伙,根本就构不上迷人的标准。
「我不是说没食欲了吗?」他走出卧房。
她起身跟在他身后。「我煮面给你吃,好不好?」
「冰箱里什么都有,妳想煮就煮吧,别打扰我。」他走进小会议室,在关上门前如是说。
江朔雪对着门板龇牙咧嘴一番后,才掉头走向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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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晚了两个小时,我们已经开完会了。」杨天乐一看见他就抱怨。「你的额头又怎么了?才两天不见,你怎么又鼻青脸肿的了?」
「会议讨论得如何?在南部设立据点的事决定好了吗?」他翻着刚从传真机上撕下来的传真。
「你去跟人打架了?」
「没有。」石为径怒瞟了萤幕一眼。「在南部设立据点的事,到底谈得怎么样了?」
「地点找好了,在高雄市中心的一栋商业大楼,租金还在谈。」杨天乐简单带过。「你还好吧?」他的担心溢于言表。他从没见过如此……沮丧的好友。
石为径耶!一向孤傲自恃的石为径,居然也会有沮丧的时候?如果有,那就代表着大事不妙了。
沉默片刻后,石为径烦躁的将传真丢回桌上,脚下一蹬,旋转椅立刻转了九十度,他面色凝重的瞅着萤幕看。
「天乐,我们认识多久了?」他突然问。
杨天乐想了想。「十八岁到现在,快十年了。想跟我绝交吗?因为我们认识太久了?」他想甩了他,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所以才会那么沮丧?
「这倒不是,但值得考虑。」他认真的思考。
「不用考虑,就算绝交了我也还是你的合伙人,你甩不掉我的。」杨天乐有恃无恐。
「嗯。」石为径淡淡的应了一声,又道:「既然我们认识十年了,那应该什么事都可以聊了吧?」
「当然。你想聊什么?」
「你作过春梦吗?」
杨天乐闻言瞪大眼睛,鼻梁上的眼镜微微下滑。
石为径以为自己没说清楚,开始解释,「就是睡着时作的梦,梦见你跟培菁妹妹在床上滚来滚去的梦,你懂我的意思吗?」他不好解释得太白。「你都二十八岁了,应该不是处男了吧?」
喻培菁是杨天乐大学时代的家教学生,小了他十岁,自十年前开始教仍是小学生的她时,他便很喜欢她,可惜培菁妹妹也是个书呆子,一点也不了解家教哥哥的心意。
听了他的话,杨天乐整张脸倏地涨红,忽然起身离开视讯前。
由于对方麦克风收音良好,石为径先是听见喇叭传出关门的声音,忍不住暗觉好笑,随后又是杨天乐呛咳的声音。
他足足等了两分钟,好友才重新坐回位子上,耳根子仍是红得吓人。
「你还好吧?」他真怕他会突然暴毙。这话题对他而言,果然是太劲爆了。
杨天乐连做了两个深呼吸。
「我不是处男,也作过春梦,不过你别指望我会告诉你女主角是谁。」他压低声音快速回答,活像伯被人偷听到似的。
石为径重新用另一个角度看他。原来这书呆子也是有七情六欲的呀!
「那你的春梦对象,是你喜欢的人吗?或是有意思的?还是就算不喜欢的也会变成你的春梦对象?」
杨天乐又是尴尬的咳了几声。
「当、当然是自己喜欢的人呀,如果不是自己喜欢的,那就不叫春梦了,那叫恶梦。」他说。「你梦到了谁?竟然能让你沮丧成这个样子?」他很好奇。
「谁告诉你我作春梦了?」石为径否认道。「而且我也不沮丧。」
事实上,听了好友的回答,他更烦了,早知道就不问了。
「那你问我做什么?是梦见何诗然了?」杨天乐想到那女人,有点讶异。「你跟她还没……还没……」上床两个字,他硬是梗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你这个问题很奇怪,你认为我是个随便的男人,还是她是个随便的女人?」他不悦的问。
「都有。」杨天乐觉得没必要讨好他。
「你--」石为径正要发作,室里就传来敲门声。
「你那里还有别人?」他的语气从好奇转为兴奋。「谁在你那里?」
石为径站起身,拿起遥控器。「我等一下再回来。」不理会他的问题与抗议,啪的一声关掉视讯。
打开门,江朔雪站在外面。
「我不是说不要打扰我吗?」注意到她有些不安与紧张,他又问:「发生什么事了?」
「刚刚有人按门铃,我去偷看了一下,是何小姐!」她焦虑的说。
「她来做什么?」他意外的说。她通常不睡过中午是不起床的,现在又还没到十二点。
「当然是来找你的。」江朔雪慌忙解下身上的围裙。「你去应门,我找个地方躲起来。」她四下望着。躲哪里好呢?
见她这么紧张,石为径突生出一股怒气。
「妳干脆像只老鼠一样躲到墙后去避难算了!」他严厉的咆吼,大步绕过她。
江朔雪登时僵在当场,苍白的脸上有着受伤的表情。
门一开,何诗然被他阴沉冷硬的神情给吓到,手中的托盘差点掉到地上。
「我……打扰到你了?」她吶吶的问道,从未见过这样的他,着实令她从心底恐惧起来。
石为径做了个深呼吸,敛起厉色,挤出个笑来。
「没有。有什么事吗?」他看了眼她手上的托盘。
何诗然双颊微红,见他面色和缓,一颗提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我煮了太多东西,想你应该还没吃中饭,所以带些来给你吃。」她嗔道,微耸香肩。
石为径惊讶自己一瞬间升起的拒绝念头,连忙压下,让开身子让她进入。
他的脑子真的出了毛病,竟然想拒绝这个他追求了好几个月的女人?关上门时他边想边暗骂自己。
一转身,何诗然停在玄关处微笑的看着他。
「有些凉了,我去弄热后再给你吃。」她的食物要够热才尝得出美味,这样才不枉费她牺牲美容觉的时间来煮这东西了。
「喔。」他随口应了声,过了几秒后才忽然想起先前江朔雪说要煮面的事,连忙举步跑向厨房。希望那笨蛋不要选择躲在厨房才好。
「干么跑那么急?」何诗然正将保鲜盒的保鲜膜一一打开。「肚子饿了吗?」
石为径走进厨房,摸摸平坦的肚子,趁机扫视了厨房一圈。
「是有点饿了。」他心不在焉的答道。那笨蛋还算聪明,没挑上厨房当藏身之地。
何诗然将保鲜盒放进微波炉里。
「看来你肚子真的饿了,所以才会煮那一锅面吧?」她瞟了他一眼。
面?石为径这才看到炉子上那锅正在冒热气的面条。
「喔,是呀。」他硬着头皮点点头。
何诗然拿着汤匙搅动锅子。
「料还挺多的,不过看起来不太可口。」她下了结论,爱怜的瞅着他。「男人果然还是不适合进厨房。等一下吃我做的菜吧,这面不要吃了,否则吃坏肚子就不好了。」微波炉当了一声,她放下汤匙,走过去要将里头的东西拿出来。
石为径帮不上忙,只能站在一旁看着她动作。
眼角余光忽地瞄到有东西在移动,他往厨房外一望,看见江朔雪正弯着背、踩着猫步,打算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大门溜走,冷不防的对上他的眼睛,旋即避开,不过他还是清楚看见了她那双水清幽静的眼眸里一闪而过的伤痛,想起自己方才的疾言厉色。
「这是我跟个大厨学的,很好吃,今天特地做来给你吃。」背对着他们的何诗然,边将保鲜盒取出边说道。
要是她在这时候回过身来,肯定会撞见落跑到一半的人。
江朔雪害怕的缩在原地不敢动,石为径连忙走过去搭住何诗然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