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她真的是愈来愈不懂自已在想什么了。
“由于统计课的张课长请病假,所以这次的告报由我纪香云暂代……”香云声若蚊蚋,几不可辨,连坐在地旁边的人都听不到她的声音,便何况是整间会议室的人。
“这半年来公司增长了二十个百分点,比同业高出十点三个百分点,预估年底的成绩会更好……”她说了三分钟,有说等于没说一样,因为没有一个人听清楚她口中含糊的宇句,当然更不可能听得懂她的报告。
此时会议室里的主管眉头全皱了起来,惊讶、摇头、不悦……种种神情全表现了出来,而她的上司威尔斯则是目瞪口呆,怔忡地久久回不了神,怎么也料不到她的表现会如此失常,难道他真的看错人了?
“你可以停了。”孟仲儒沉声开口打破这尴尬的时刻,莫测高深的脸庞看不出他在想些开么。“你的主管是谁?是谁让你来的?”
“孟先生,她是我部门的人。”威尔斯赶紧出声,在上司严厉的注视下冷汗直冒了出来。在心底亦不禁担心自己当初的善意会让香云丢了饭碗。
“会议结束之后,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孟仲儒面无表情的说,接着看向比石头还僵硬的香云道:“若是我开除你,你有没有话要解释?”
香云连忙摇着头,一心只想快快离去,而他要她走她可是求之不得,管他以后要如何解决,也不管她的心里多么的渴望能与他相认,现在她只想先溜再说。
孟仲儒虽觉得眼前的女子有些奇怪,但并未再问清,只当她是羞愧使然。“明天起你不用来了,现在你可以先出去。”
香云听完便以令人惊奇的速度收妥桌上的文件,急切的走出会议室,手握住门把的同时,他又开口了,吓得她差点心脏麻痹。
“你叫什么名宇?”锐利的眼眸直盯着她的背影,心底那抹怪异愈来愈大。
香云没转过身,含糊不清说着。
“大声点。”孟仲儒不耐烦的皱起眉头,并站了起来。
威尔斯见状赶紧开口:“孟先生,她叫纪香云。”他才说完却遭到两道杀人般的目光扫射让他吓了一跳,他意外的不是上司的瞥视而是香云所投射而来的谴责目光,那眼神似乎极不满他的出声相助,让他不禁怀疑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这时,孟仲儒几个大步在香云身后站定,“纪小姐,请你转过身把头抬起来面对我。”
见她仍执意不动分毫,这让他心中的怀疑更加深了,沉默半晌没任何动静,他只得又开口:“听到我的话了吗?或是要我帮你?”
不得已香雪只得转过身扮起鬼脸,慢慢的抬起头。
孟仲儒却突然浅笑着说:“你的门牙有菜渣。”
她惊呼一声,捂住嘴,张大圆亮的眼眸,恼怒的明白他已认出她了。
第二章
“你对外宣称自己是个寡妇!”
将所有不相干的闲杂人等赶出去后,孟仲儒就对香云问着自威尔斯那儿听到的消息,说实话,他不怎么高兴。
有哪个人听到自己死了还高兴得起来的!
“我没这么说,是他们自己这么认为的。”香云连忙解释。其实看看她的婚姻,她是很像个寡妇,一个活寡妇。
有哪一对夫妻结婚后会分开三年各自生活的,就连今日的偶遇也不是因为他知晓她不见,为寻她而来的,说不定连她何时离开台湾他都不知道,这个想法让她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刺痛。
“你不高兴看到我吗?”孟仲儒突然问道。打一碰面她便是绷得紧紧的,若不是她怪异的举止引起他的注意,他可能认不出她,不是有可能而是根本就没印象。
老实说,他几乎快忘了她是什么模样了,甚至于他都快忘了他曾经有个妻子!
他为自己的粗心与自私感到汗颜。
“你呢?你高兴看到我吗?”她带着紧张忐忑的心反问他。
“丈夫见到自己的妻子怎会不高兴呢?”他笑答。
闻言,香云咕哝着:“很高兴你还记得你有个妻子。”
她的话令他黝黑的脸庞泛起一股红潮,尴尬得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没有其他意思。”她轻声一叹。
“不,你有权责备我的,是我不对,不该一离开就是三年。”
“嫁你之前我就知道我嫁的是个怎么样的人。”她眼里闪过一抹哀戚,快得让他以为是眼花了。
她所嫁的丈夫在平时是个随和、亲切有礼的人,但一碰及考古可就比谁都还要严厉、热衷,每每总是废寝忘食,更会忘了身旁一切事物,而每当此时他的眼中总是散发出睿智的光芒,就是那股专注令她丢了芳心。
记得两人之所以有牵连是因为她有一次跑错教室上了他的课而迷上他,甚至对他倾心不已。每日风雨无阻就为了能见上他一面,却又不敢有所表示,好友落雪就常骂她胆小,这样的师生关系直到听见他要出国参加考古团才有所改变。
“你怎么会在这里?家里知道吗?何时来的?难怪我打电话回家总是没人接听。”他恍然明白大哥所说的责任与义务指的是香云而非公司。
当然没人接,又没有人住在那间公寓有人接电话那才有鬼。
她在心底嘀咕,继而耸耸肩,反问他:“这不重要,倒是你怎么会来巴黎?”若是知道他会来她早溜了。“打算在这里待多久?”
“来开会的,应该不会超过一个月。”看着她始终和他保持着一段距离,孟仲儒眉头微微拧了起来。久别重逢的夫妻说话都是如此生疏、冷漠?虽然两人不算是真正的夫妻,但他不喜欢这种情形。就算在她还是他的学生、两人还未结婚之前,她对他也不曾这般生疏过,他还是喜欢以前那个笑中带羞的女孩。
而且他发觉他看不透现在的她在想些什么,以前她的喜怒哀乐总是表现在脸上,是个心事藏不住的女孩,什么时候开始她学会了保有秘密?学会了将轻愁写在身上?
是他造成的吗?
这份发现如雷击般敲进他的心中,折磨着他的良知,不曾如此刻自责自己的失职、任性与自私。
而她对他的诸多疑问避而不答这是为什么?他会查清楚的。
她曾自问,后悔过这段自己强求来的婚姻吗?直到现在她还是回答不出答案,唯了确定的是,她还是爱着他。
她就是爱他那股执着,对考古热切的心,他眼中晶亮的光芒总让她联想到小时候相信有圣诞老人的坚持与执着。
也曾经为了证明自己的情感,她尝试接受其他男人的感情,但还是不行;而为了证明时间、空间真的能让人忘了对另一个人的感情、理清自己的感情,她离开了台湾,并特地挑选他最不会到的地方,远渡重洋只身一人来到巴黎,结果不仅忘不了他,他的身影反而愈常浮现在她脑海。
有时,她自己也忍不住骂自己为何如此自虐……
“下班了,还发呆?”坐在香云隔壁的Candy拍了她的肩膀一下,将她游离的思绪拉了回来,并调侃道:“老实说,你是被吓傻的,还是被总经理的英俊迷得失了魂的?”
香云闻言白了她一眼,懒得答腔,不理会她笑得暧昧的模样,动手整理桌面准备离去。
“唉,看在一年来我帮你开会的份上,你就好心告诉我总经理真的如所有人所说的那么英俊吗?”
“一年都帮我挡了,唯独漏了今天。”她嘟嚷着。
耳尖的Candy听得一清二楚,连忙辩解,“哎呀,今天可不是我不帮忙,而是经理不知吃错什么药硬是要你出面,所以错不在我。反正事情都发生了,就别再计较了,你倒是快说他长得什么样?”因自己正巧出差错过了目睹新来总经理的庐山真面目着实令她懊恼不已。“听说,秘书课为了争取当他的秘书是吵得不可开交,还有平日那些自视甚高的女主管个个都变了样,装扮得妖娆又妩媚,咄咄逼人的口气全都变得嗲声叹气,恶心得会让人起一大堆的鸡皮疙瘩。”
“名花有主的人跟人家凑什么热闹。”她意兴阑珊的睨了即将步入礼堂的Candy一眼。
“这是社交新闻。”
“都已是有妇之夫的男人还能引起什么样的社交新闻。”
“什么?总经理已经结婚了!”
她捏了一下Candy的鼻头哼道:“相信的人是猪。”
“香云,你说清楚。”
香云摇头不再搭理她,拿起皮包打算以最短的时间回家,然后窝在床上直到她将心中的想法理出头绪为止。
不过,看来今天幸运之神是完全遗弃她了,她才走出办公室,孟仲儒便迎面而来,身后还跟了一长串的爱慕者。
“下班了。”
他笑吟吟开口,香云却是僵硬地点头,并且眼观四面,耳听八方接收来自各方异样、嫉妒的目光与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