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彷佛睡着了,直到他突然摇醒我……他说……说有恶人来了,要我别出声,他要我静静待在原地,乖乖的,绝不能出声,他还说,他要去引开那些恶人,我不让他走,一直哭,一直哭个不停,他又哄又劝的,忽然间,那道行墙破人从外头启动了,他想也没想,整个人疾冲了出去,我也想跟,可跑没三步,墙又合上,我不知该怎么打开,边哭边将耳朵贴在墙上,外头真的乱成一团了。」
霍连环沉着脸,怒气在胸臆间暗自蒸腾,他在对自己发怒,恨当时在她身边的是别的男子。
她脸容苍白得近乎澄透,轻语着:「直到后来我才晓得,六叔连密道所在也透露给那些恶人了,永澜哥哥冲出去后,立即将石墙合起,毁去机括,他想引开那些恶人,那一次为了我……他吃了不少苦头,受了很重的伤,在床榻上躺了将近三个月才复原,而一张脸就这么毁了,我瞧了好心痛,他却笑着对我说,那不是我的错,他没事,他好得很,就只是脸上多了几条疤……」
她小手轻颤,每每回想起当日情状,总教她胸口闷痛,愈要呼出那份难受,愈是紧绷沉重。
莫怪,她对年家那刀疤男会这般依恋。霍连环胸口也闷,像被千斤大石给压住,闷得两排牙都快咬出血丝。
深瞳一瞇,男性大掌忽地捧起她的小脸。
「看着我。」他略带霸气的命令。
凤宁芙悄悄扬睫,被动地看着他,还闹不明白他的意图,那灼热气息已灌进檀口当中。
他湿润的舌长驱直入,极尽挑逗之能事地纠缠着她的香舌,一对黑瞳则紧紧盯住她,挑拨她最深处的悸动,她圆眸当真眨也没眨,浑身发烫,颤抖得比适才还厉害,却已不关惊惧。
忽然间,他抽撤开来,见姑娘香颊晕开两团霞红,朱唇润泽微肿,眸光憨气地瞅着他,男性的优越感和独占欲凌驾而起。
他薄唇轻扬,气息拂上她的脸肤,「不准再想那个刀疤男,听见没有?不准再想他!」
凤宁关心跳尚未缓下,思绪仍有些混沌,过了会儿才意会过来他说些什么。
「不许你这么说他。」她柳眉飞扬。刀疤男?他怎么可以这样侮辱永澜哥哥?
霍连环锐目沉了沉,「我说错了吗?」
「你你你……反正就是不许你说,他是我永澜哥哥。」她音量微高,硬是挥开他的手,天知道他有意无意的碰触总教她乱了心神。
「那个该死的年永澜不是妳的,妳也不是他的,妳是我的,属于我独有,谁也不能夺去!」
他按住她的肩,力劲下得太重,她疼得咬牙,发倔地瞪住他。
「我才不是你的!我就是我。」
「告诉我……」霍连环深沉地呼吸,峻脸逼得好近,沙嗄地问:「妳当真喜爱年家那个丑八怪?拿他当心上人看待吗?」
凤宁关抽了口气,恼得小脸红通通,「永澜哥哥不是丑八怪,不许你这样侮辱他。」
他扬唇冷笑,「为什么要粉饰太平?那姓年的就是丑,难道要我睁眼说瞎话吗?」胸腔几要气炸,他费力自制,发觉向来引以为傲的冷静已碎成一地残骸。
「霍连环!」她警告意味浓厚地喊着他的姓名,气息短促,不知怎地就觉得伤心,好伤心、好伤心……他竟然问她是不是喜爱上别人,难道他不能理解,占据她芳心的那个男子明明就是……就是……
眼眶泛红,雾蒙蒙一片,她气得口不择言:「永澜哥哥不丑,一点也不!他不知较你好看几百倍,我就是喜爱他,我一辈子喜爱他,永生永世喜爱他,我……唔唔唔……」
男人的吻来势汹汹,堵住一切教他发狂、发疯的言语,他搂紧那柔软娇躯,像要嵌进自个儿体内,不让她有任何反抗的机会。
凤宁芙睁大双眸,屈辱的泪水由眼角渗出,顺着匀颊滑落,亦染湿了他的脸庞。
为什么?
为什么……
她不要他这样,不要!
男人闷哼一声,舌教她的贝齿狠狠咬伤。
他略顿了顿,未撤出,却变本加厉地纠缠,吻已如野兽般癫狂,在她丝绒小口中留下他灼热的血味,强迫她咽进肚腹。
许久,许久,那阴霾笼罩的峻颜终是抬起,他懊恼地瞧着姑娘哭红的脸儿,想说几句安慰话语,可薄唇似乎不受控制,却是道:
「他若死,我瞧妳还喜爱谁?」
第八章 波云暗涌若癫狂
混蛋!混蛋!混蛋!
他到底是何居心?到底有几种面目?
为什么上一刻他温暖的搂拥、深邃的注视才几要揉碎她的心,教她悸动不已,下一刻却态度丕变,那些由他俊唇吐出的恶言如同严冬寒风,吹得她浑身战栗,让她恨得直想扑去狠咬他一口。
这个混蛋!
「妳这小丫头想啥儿呀?思春啦?」瘦小老头从驾马的座位上跃下,动作颇为俐索,来到马车后头。
车后的灰布帘子已然撩开,凤宁芙探出大半身子,她两手撑着秀颚,轻抿朱唇,粉藕衫裙在这春草香漫的郊野显得格外柔嫩。
听见小老儿说话,她心神一收,嗓音微扬,道:「福伯,您、您您别胡说,什么思春不思春的?这时节正是大好春天,作啥儿思它?」
「是吗?咱瞧妳直盯着树下那一对,两颊红扑扑,还道妳心里羡慕,也想找个如意郎君啦!」
她……羡慕?!
如意郎君?
凤宁芙美眸圆瞪,不自觉又瞧向远远草坡上的那棵树下,紧紧相拥的一对男女。
那是永劲和祥兰儿。
这几日,凤祥兰和年永劲之间似乎是波涛汹涌,原就不太平顺的关系更是雪上加霜,害得凤祥兰心绪消沉,连笑也教人瞧得心疼,凤宁芙怕她再这么窝在年家大宅里,迟早要闷出病来,今早才会特地求年家的马房管事福伯,驾车载她们堂姐妹俩儿出城透透气。
出了开封城,马车沿着运河一路轻驰,原要往郊外的慈云庵去,却被正在督造防汛工程的年永劲半途拦截,他先是铁青着脸命令她们回年家大宅,在「交涉」失败后,福伯只得将马车掉头,可跑没多远,他却又发狂似地追来,二话不说就把凤祥兰给挟了去,避到坡顶的那棵树下。
好事多磨,如今终是圆满呵……见那两个身影拥在一块儿,凤宁芙好替凤祥兰欢喜。
情字由来最伤人,喜也为它,恼也为它,惆怅黯然皆是它。她隐约想着,思潮愈益汹涌,那男子粗犷峻容抹煞不去,在脑海中翻腾着他各样的神情,戏谑的、温柔的、霸气的、爽朗的、别具深意的、吊儿郎当的……原来,她竟记住了这么多,一颗心不知觉间已被蚕食鲸吞,可他依旧教她捉摸不定。
他怎能说翻脸就翻脸?
怎能那样温暖地将她锁在胸前,却说出那么可恶的威胁话语?
怎能安慰过她,信誓旦旦着要她别怕之后,又那样无情、冷酷地从她身旁走开?
他怎能?!
是。此时此刻,她真羡慕祥兰儿,苦苦守候,终得有情郎。
而她呢?这一生谁能到老相守?谁能常伴左右?
「耶?咱乱蒙也给蒙中啦!」福伯见她无语,以为真说中她心事,登时笑呵呵地抚着山羊须,「傻姑娘咧,别艳羡人家,妳要找个好儿郎还不易吗?」
「福伯,您说哪儿去啦?」她苦笑。
「可不是吗?咱们年家一箩筐俊才,闭着眼,随手一指都是上等货色,妳和祥兰儿要是一块儿嫁进年家,姐妹成妯娌,那真真皆大欢喜哩!」
秀容一愕,凤宁芙哭笑不得,「福伯呀--」
小老儿却自得其乐,笑皱一张老脸。
在此际,下坡不远处的防汛工地跑上一名汉子,凤宁芙不以为意,还道是官府请来的筑堤工人,又或者是热心出力的寻常百姓,直到福伯大喝了一声,才惊觉除那名汉子外,斜后方亦奔近两人,立时抢下马车。
「福伯?!」凤宁芙惊喊,见福伯以年家太极拳同来人对了几招,他自保尚可,要想救人可就不易,抢进间,胸口和肚腹各挨了一掌,重喘倒地。
那汉子也不拖延,倏地跳进马车里,前头的人「驾」地一声,马匹拉着车在坡道上飞奔。
这三个恶人打算连马带车又劫人,不管车身晃动得多剧烈,凤宁芙一把扯开灰布帘子,张声便叫:「永劲哥哥,救我!永劲哥哥--不要,放开我!走开,走开--」
一名汉子硬将她拖住,她拳打脚踢地挣扎,仍是被扯了过去。
「妈的,给老子安分点儿!」
黝黑的手欲要捂住她的嘴,她紧闭双眸叫得更响,几要用尽力气,「永劲哥哥--」
此一时分,那教她又酸又涩、又爱又恼的熟悉笑声传进车内,她方寸一扯,陡地睁开眼睛,听那男子豪气一呼--
「留下吧!」
急驰的马车明显慢下,男子仗着臂壮力强,将前头驾马的人掷飞出去,随即窜进车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