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讨厌」么?
可能只有天知、地知、直嚷讨厌的人知,还有……
他也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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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那不是范公子么?范公子!范公子!」喜雀儿直挥手巾,见得不到对方的注意,赶忙追了起来,「范公子!请留步啊,范公子!喂--」
一高一矮并肩同行的身影顿停,同时回头。
高个儿的男子认出来人,「喜雀儿?」
又是个姑娘?!赵柔柔斜目一睨,从济宁到通州这一路上,她已经见识过那凶恶乞丐所说的「桃花处处开」的盛况。
走到哪儿,都有姑娘喊声「范公子」,接着小碎步奔来,再说一句「久别重逢,请范公子到寒舍坐坐」之类的招呼。
这个男人遍地桃花、四处留情,下流!无耻!
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心里八成又在咒骂他下流,范儒鸿内心暗自叹息,再一次后悔自己中了欧阳玉昭的计,随身带着一个「小牢头」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
「范公子好记性,莫怪小姐这么挂念您,前些日子还提到您呢!小姐要是知道您来通州,一定会很开心……咦?姑娘,妳是谁啊?」人如其名,叽喳不停的喜雀儿终于发现范儒鸿身边的人。
「我是他未婚……唔!」
又捂她嘴?!赵柔柔双瞳含怨,火大地瞪着他。
范儒鸿略过不理,转向喜雀儿笑问:「袭人过得可好?」
都熟到能唤对方闺名了?!射向范儒鸿的怨目再加一成恨意,盈盈的水光全让妒火给蒸散,一滴也不剩。
之前所遇见的女子,他都彬彬有礼地称呼对方某某姑娘,可这个袭人……他竟唤对方闺名?!
那个各唤袭人的姑娘究竟是怎么样的绝色佳丽?竟然让他光是念她的名就神魂颠倒扬起柔笑,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
他……还没对她这么深情款款地笑过!气恼之余,芳心不由得黯然,为自己的境遇觉得委屈难过。
「还不就是老样子,唉。」喜雀儿叹了气,挥手又是笑脸,「别提这事了。范公子,今儿个是喜雀儿走运,遇见了您:小姐见到您一定会高兴得不得了、开心得了不得,走走走!随喜雀儿回集贤楼,让小姐见见您。」说毕,喜雀儿拉着人往另一头跑。
「也好。」范儒鸿并未反对,连带的,挂在他臂弯里的「小牢头」也得跟着他去见喜雀儿的主子。
被捂在他掌心的嘴不能出声,赵柔柔只有暗咬--以贝齿凌虐唇瓣,发泄满心的醋意与妒怒。
捻花惹草就算了,还带她去旁观?!赵柔柔不敢相信这种事他竟然做得出来,在这之前,他还会注意到她的存在,很礼貌地谢绝途中所遇姑娘的款待,然而这回……他竟然带着她光明正大地去找那个什么袭人姑娘?!
这个没良心、没情义、没脑袋的男人……被当成人肉沙包挂在手臂上的赵柔柔在心里咒骂不止。
他难道忘了她……她是他未婚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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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州,是当今圣上潜邸被封燕王时府宅所在处,其发达之盛况自然不容置疑。
其中,人潮最拥挤、买卖货样最为五花八门的,莫过于临安胡同。
通州城内以奢华舒适闻名的客栈--集贤楼,正位于这条繁华大街上。
集贤楼,取汇集各方俊贤齐来之意,主楼楼高五层,俨然成为临安胡同最显著的地标:三楼以上专供王公贵族、富贵人家使用,雕梁画栋,气派非凡。
而第五层楼,红桧竖梁筑地,四壁镂空仅以桧木为凭栏,有如空中华亭,可居高临下,一窥通州泰半风光。
此处,便是集贤楼的天卓阁,集贤楼中租金价格最高昂的包厢。
不过,客栈老板娘不必付自己租金,想用,只消交代一声便成。
「携伴同游,范公子好风雅的兴致呵。」娇软嗓音自梯间飘了上来,绵甜得像什么似的,让人听了浑身有说不出的畅快。
须臾,声音的主人步上天亭阁,细腰款摆如风中杨柳,缓缓出现在等候了半晌的范儒鸿与赵柔柔两人面前,俏臀落定石凳,恰巧坐在范儒鸿左侧,与右侧的赵柔柔相对。
「范公子久违了。」招呼同时,螓首朝初见的小姑娘点头致意,可惜得到别开脸视若无睹的待遇。
美人不以为忤,依然巧笑倩兮,眉眼含媚。
若将纤细娇嫩的赵柔柔比喻作惹人怜爱、雅润风雅的百合;眼前这位拥有北方人高挑身段、窈窕婀娜的丽人就是艳而不妖的虞美人了。
就不知左搂小百合、右抱虞美人的范儒鸿心里有何感想了。
「久违了。」范儒鸿抱拳一揖,小心警戒得很。
老板娘,姓「花」闺名「袭人」,此刻一双媚而不妖的勾魂眼扫过身边俊挺的儒雅男子,便转移目标看向他左侧肌肤粉白、杏脸桃红的江南美女。
「方才听喜雀儿说,我还不信呢!你这游走天涯的孤身过客曾几何时能忍受身边多了个伴?没想到这是真的。」
「言重了。」哦喔,话愈说愈客套虚伪,知花袭人甚详的范儒鸿知道自己要开始当心点了。
花美人美矣,就是个性上有一点让人胆战心惊,通常被她客套应对的人,没几个有好下场。
「若不是喜雀儿眼尖叫住你,恐怕现下你范公子、范大侠早溜出通州城,连声招呼都不跟奴家打了是么?」
来了来了,花美人开始拨算盘清帐了。
「他为何要跟妳打招呼?」看着两人眉来眼去,赵柔柔气不过,突然插了一句,「他不想见妳不行么?」
「唷?小姑娘原来会说话哪!」花袭人惊讶地望向她,媚眼似笑非笑地睇凝,眸中闪烁的笑意像是写着「呵,还以为妳是个哑巴」的轻嘲。
「哼!」江南百合此时绽放的,不是花香,而是浓浓醋意。
酸呛得很哪!花袭人暗笑在心,「儒鸿,这位姑娘与你有何关系?」
「我是他未婚……咦?」最后一个「妻」字,被莫名其妙的疑问取代。
他这回怎么不捂住她嘴了?赵柔柔狐疑地转头看他,发现他正一脸陶醉地啜饮瓷杯中的酒汁,还发出赞叹之声,彷佛那是什么琼浆玉液似的。
「妳亲手酿制的『公孙醉』依然香醇,酒烈而味不呛,温润沁甜,果然好酒。」
「你这嘴还是一样甜,呵呵呵呵~~」花袭人笑得恣意,让人也忍不住两侧唇角上扬,跟随她一起笑。
范儒鸿愣愣地看着笑得眩惑诱人的她,直到左边太袖被用力一扯,害他左手里的酒杯差点滑了出去。
「怎么?」范儒鸿注意到她突然安静下来。
赵柔柔的小嘴嘟得老高,咕哝道:「你不怕她知道我是你的未婚妻?」
她的疑问只得到他懒懒的斜睨,「妳不是一直很想说么?」让她说了还不好?
「啊?」
「唷,姑娘是儒鸿未进门的小娇妻啊!」无惊无惧、无恼无妒,花袭人的反应平静得出奇,「来来来,小姑娘,奴家敬妳一杯。」仰首一饮,先干为敬。
「妳……」性子单纯、历练不足的赵柔柔无法理解眼前这一幕,茫然地看着两各年纪比她大上许多的「长」辈--没有任何理由,她就是武断地认定花袭人比她的年纪大很多!
她话还未说尽,下一刻,花袭人已经转移目标,为范儒鸿斟酒,软声劝酒。
「来,奴家也敬你。」再一杯干尽,「虽然你名草有主、成家在即,但今后你我交情不变,永志不渝。」
至此,再听不懂就是小白痴了!
「妳……妳妳妳……」
「我怎么?」
「妳不要脸!」知道他有家室--虽然尚未娶进门,竟还扬言交情不变、什么永志不渝?!「狐、狐、狐……」狐什么来着?
拜出身书香世家所赐,赵柔柔诗书被逼着念了许多,就是日常俗骂不曾涉猎,以至于如今要用,真的是「骂」到用时方恨少!
「狐狸精?狐骚子?狐媚子?」柳眉轻挑,风情万种的媚态中还有几分「呵,要不要姊姊再教妳几句」的挑衅。
她明白了,真真切切地明白了!他能让她说全「未婚妻」三个字,是因为他知道花袭人压根儿不在乎。
噙着泪的眼先是瞪住笑脸「淫」人的花袭人,再看向依然悠闲啜酒赏景的范儒鸿。
好……好个花袭人!妤个范儒鸿!根本就是存心作弄她!盛怒至极的目光来回扫过两人,赵柔柔更深切地确认在这里、在他们两人之间,她根本就是多余的存在!
「好,我走!」她恨恨地起身,疾奔向楼梯,离去前不忘还以颜色--
「就让你们这对奸夫淫妇去培养奸情好了!」
噗--
情绪激动的她没有瞧见某人口啧酒液的狼狈样,继续吼道:「范儒鸿!我讨厌你,我讨厌死你了,呜哇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