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曾谢绝过司寇家小姐的婚事。」段惜钰暗暗审视她的表情。
「你记得?」总算有一件关于她的事他没忘。香香苦涩的笑。 「她至今仍恋你如昔。」
段惜钰一向多疑,不免怀疑起她的身分。
「姑娘认识司寇小姐?」眼前的女子是否为司寇香香本人?
司寇家的干金是中原武林的宝贝,人缘好又不轻易出面,有可能亲自闯入太极会救他吗?
即使司寇小姐为他冒险,也不可能亲自照顾他吧?
这些日子里,他的衣食住行全靠眼前的姑娘伺候,这么细致入微的照顾,绝非名门千金做得来。
「我原是小姐的婢女,她时常向我倾诉心事。」有太多的理由,使香香隐瞒了真实身分。不愿让彼此尴尬,更不愿意让段惜钰以为她在施舍恩惠。
「我是奉我家小姐的命令来照顾公子的。」顺水推舟给自己安排好一个位置。
她的神情不像说谎,段惜钰暗自松了口气。
但司寇家的千金?他回忆:「是司寇香香么?我可有记错她的名?」
「对,小姐闺名是叫香香!」
她欣慰的脸色很是可疑。段惜钰似不经意的问:「妳又叫什么?」
香香一震,眼神闪了闪。「……我、我没有名字。」
临时捏造不出名号,谁来借她个名-曹操?司马昭?她能说她叫刘邦么?叫项羽么?
香香险些要敲破脑袋了,怎么满脑都是些枭雄的名字?
「没名没姓?」段惜钰不信。
香香灵机一动:「有的,我家小姐常惦念着桃与伞,久而久之,见了我便叫我桃伞。」
她古怪的话令人怀疑。
段惜钰不觉踏入陷阱:「桃伞?」
「嗯,是小姐日思夜想之物。」她露出缅怀之色,意在带起他的记忆。 「她说她喜欢的人,送了她一朵桃花和一柄伞。」
喜欢的人?段惜钰问:「司寇小姐成婚了?」
香香愣住。「尚未。」
他发现她脸上掠过疑惑。 「恭喜她找到意中人。」
香香听得一头雾水。「她的意中人一直都是你呀!」
段惜钰也胡涂了。她家小姐不是有喜欢的人么?「莫非,送她桃花和伞的人是我?」
「……你……忘了?」才三个字,却说得断断续续,彷佛失了魂。
香香失望得整个脑袋都快垂到地上了。
段惜钰暗自叹息,犹想孺补道:「……似有那么回事,但我记不得了。」
香香无法看着他脸上的平淡。 「她从没忘记过你!到如今她依然惦记着你!」实在忍不住的她,大声说出了心声。
话音才落,沉默立刻降临在两人之间。
坐着的他举目凝望,站在一旁的她垂眸注视。彼此眼光纠结,却看不出对方心中所思所想。
「麻烦姑娘,见到妳家小姐代我感谢她的抬爱。」段惜钰打破寂静诚恳道。「可惜我俩缘浅,惜钰没这福分。」
「你不必烦恼!」香香不喜欢他的客套话。 「司寇家任何人都不会逼你见她!我们不会因为招待你就要求你接受她,你无须开口闭口就是这些话!」
「姑娘误会了。」段惜钰不卑不亢的说。 「我只是惋惜而已。」
「你要是真惋惜,那我转告小姐与你见个面?」
香香犀利的话使段惜钰怔然。
「姑娘莫动气……」
「我说笑的,你无须急着推辞,没人逼你!」香香吸了吸气,鼻端发酸。
她不想发脾气,可是看自己心仪的人如此小心地与她划清界线……她觉得自己好悲哀!
「姑娘不必管我了,请去休息吧。」
他赶她走吗?香香咬住唇。 「你有何需要便告诉我。」
她的哀怨他无法理解,忽地回想起她的吻,段惜钰的唇微微热了起来。
她喜欢他?偷亲他是出于本意,或是因她小姐的缘故,对他好奇而已?
段惜钰停止无解的疑惑,说出自己的打算:「等我好些了,在下想拜访司寇家宗主。」
「你要离开?」
她表现得很着急,是为了她家小姐吗?
段惜钰直觉不舒服。 「我得去找我师弟,不知他正在何处?」
「段妖娆有交代,你身子恢复前不许离开!」香香断然道。「我们会替他保护你!」
「姑娘……」这不算保护,是拘禁吧?
香香双肩轻微起伏,突然问:「你想不想见我家小姐一面?」
果然又扯到这了。他若在司寇家长住,必定有被赶鸭子上架的危险!
香香再道:「我只是问一问,没有别的意思。」
段惜钰不相信,婉言道:「能免则免,何必徒惹感伤……」
香香抓着袖口,心里苦涩。她的梦,因现实的残酷而找不到接近的路。
「请你放心养病,我们不会逼你做违反心意之事,但是在你完全康复以前,你不能走!」话说完,香香郁闷的离开。
段惜钰望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她生气了吗?她那么在乎他对她家小姐的看法,看来倒是个忠心耿耿的……下人?
桃伞……这两个字藏着若隐若现的秘密。他似乎了解了她的提示,却不愿知道谜底。
第四章
香香拿着一把五色旗和一迭符咒,数了数脚边的石块和盆景……,道具都齐全了,只待她大展身手。
以段惜钰居住的房屋为中心向外扩展,每隔五尺,香香便布上一局难度极高的迷阵。
当她排好了第十局,刚停下来休息,就听身后有移动声响起。
香香没回头,把手里的东西塞到衣内。
「公子,深夜了还不休息?」她悠闲的问。
段惜钰踏出门口,眼前骤然吹起蛮横的狂风。
「在床上躺太久了。离开太极会时只是深秋,这会儿竟到了春末。」周围到处透露着玄机,段惜钰讶异的瞧向埋头苦干的香香。「妳布的阵?」
「我?」香香不承认。「谁知道呀?我正在查看呢。」
「我帮妳吧,我也休息够了。」他遇到修为相近的好手了?
「公子此话是在暗示我们招待不周?」香香蹲在地上,怪声怪调的讽刺:「我每天扶公子起身,活动公子的四肢--」
段惜钰打断她的话。 「请直接唤我的名。另外,妳脚边的石块显然是布局所需之物,妳对此有何解释?」
「段惜钰──公子。」既然露馅了,她索性坦白:「为了保护你的安全,我在附近设置了机关,你不会介意吧?」
「何必如此麻烦。」进入第-道狂沙阵,段惜钰语调平稳道:「太极会必定会派人追杀我,不如让我离开,省得给司寇家带来更多麻烦。」
「公子可以省省了。」不愧是段惜钰,半刻钟便破了第一道阵。香香站起,继续往前设阵。「我们司寇家应付得了太极会。即使有差错,隔壁的司徒府是我们的世交,近水能救近火。」
这姑娘的口气变得又冷又硬,怕是还在为了她家小姐而不满。
段惜钰倒是颇喜欢她的心直口快,不自觉的纵容她。「算是段某多虑了。太极会的势力不在金陵,自是扳不倒司寇一门。段某立刻回屋休息,也请姑娘无须再设阵布局。」
「公子确实不该多虑。」香香站在十道阵局之外,笑向段惜钰,手指比着满地的机关。「这些有的是个人兴趣,不完全为了限制你的行动。」
七重阵、八重阵……段惜钰仔细数去,欣赏的目光从地上移向香香。阵局多达十一重,而他,只破了第一重。
「姑娘也是行家,以后还望多讨教。」
「只是班门弄斧,谁不知段公子是此中好手。」香香虚假一笑。
段惜钰看着她,心里不太舒服。
她生气的态度真教人难以承受,与她原本春光般明媚的模样差了十万八千里。难道是为了她家小姐而给他脸色看吗?
「惜钰是否得罪了姑娘?请姑娘直言。」
香香咬了咬唇,挣扎片刻问:「你可记得你方才说过什么,我又说了什么?」
「请姑娘指点。」他过了第二道阵,距离她近了一些。
「你说『是,段某多虑了』。」香香睁着寒光灿灿的眼。 「我又说『公子确实不该多虑』!」
「并非我多虑,姑娘的神色确实不佳。」月光下,他洁白的衣袖在风中轻飘。「我清醒之初,姑娘和颜悦色的神情不似现今这般郁闷,可见我说错了话,得罪了姑娘。」
「你没得罪我!」香香负气喊。「我只是不喜欢你的态度!」
他为何不像对段妖娆那般待她?为何如此疏远,像在提防小人似的对她?
「失礼了。」听了她的答案,他有剎那的失神。她站在远处与他僵持,满脸的委屈,引起他的歉疚。
「你没有错。一听到涉及司寇香香的话题就闪烁搪塞,是你的自由!」
倘若她隐瞒到底,不说出关于司寇家的点滴消息,他或许会自在一些,不再防着她?
「姑娘……」段惜钰皱眉。她在为她家小姐抱不平?
「闲话少说。外面有一堆人等着取你首级向段嫣然邀功。你必须留在这养伤不能离开,无论你多么介意司寇香香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