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能把他的喜欢分给她一点点?半个月前说这话的她显得我见犹怜,简直像在他耳畔乞求他分给她多一点注意也好。他真对她如此差吗?她想要的东西他不是不能给,而是不敢给,她给予他的感情太多太深厚,所以他能逃就逃,能闪就闪,企图莫视掉她所有因他而起的情绪,因为他就是明白,自己能给她的感情太过残缺,真让她得到他多一点和喜欢,反而是对她最残忍的事……
恋人的价值不在于他有多帅、多有钱,那些都是其次的附加价值,而是付出的真心有多少,若以真心来评估,也许零分还太高估他,缺乏恋爱真心的他是负一百分的情人;他连自己的真心都不清楚有多少,他不晓得能否付出如爱人般狂热的单纯,他也不愿见到她为他痛苦。
悠然地,从隔壁房传出尖锐的爆笑声,吓得恬适躺在床上的凌睿晨打断冥想,从床上滚了下来。开始了,他低咒三声,颀长的身躯迅速地从地板跃起,从冰箱抱了好几缺冰凉的啤酒,直到两手没有空间放下更多的啤酒后,他快步冲到隔壁的房间。
“倪妹妹!”她还是如愿以偿地住进了她家,而每每在半夜里见到她的模样总令他的心狂猛的掀动,抽痛得忘了呼吸。
她缩在床缘的一角,全身颤抖,苍白毫无血色的脸因月色映上青意,虽紧咬着唇不让自己笑,但歇斯底里的笑声仍从她的喉头滚了出来,她的猫瞳因恐惊而显得空洞,宛如失色的两颗黑水晶,淌着奔流在颊上的透明液体。
“凌姊姊……”倪璎歇有如见到了黑夜里的救星,但错乱的呼吸与笑声梗住了喉头。她好冷……骨子里都是冷的,冷得直打哆嗦,连呼出的气息都是……
“不要笑了。”凌睿晨伸手将她的嘴掩住,开了罐啤酒塞到她面前,“喝。”
倪璎歇颤魏地接过啤酒,一口将啤酒全部喝干,但那也仅让她的寒意稍微减弱,未待凌睿晨拿第二罐给她,她抢过他手中的铁罐,再度狠狠地饮光。
凌睿晨瞅着她渴饮地灌着酒,部分酒液随着她的嘴角滴落在前襟,因为笑声没有断过,所以她口里的酒液显然跑进了气管,她忍不住地呛咳出声。他担心地攒起眉头,伸过手轻拍着她颤抖的背部,“喝慢点,没人跟你抢。”其实他想教她别喝了,但经过前几夜的教训,他知道给她酒喝远比其他方法来得有效,倪璎歇顺势倒进他怀里,紧紧地抓住他背后的衣服,手劲大到几乎将他的衣服扯成碎片,她不自觉地将他的气息吸进鼻腔,在他怀里恐惊地喘嚅,“为、为什么呢?为什么……杀、杀人?那女人……我好冷……”
“深呼吸,来吸气,吐气。”仍察觉她似永不停止的颤抖,凌睿晨也无心去多管她每夜回旋在梦境的相同惨剧,执意要她平缓下情绪。他注意到她的确真的遵照他的指示强近呼吸平缓下来,他的口吻不经意地流露出温柔,“你做得很好,再来一次,吸气……呼气……”
倪璎歇深深地吸气,反应地仍打厂个寒颤,“我……又看到了她,她的眼睛……”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双在临死前惊愕的望着她的眼睛,狠狠地凝视她,也凝住她所有的气息。在她取走方青啸的性命之前,她无法想像一个生命从自己手中消失是多么冷酷可怕的事情,恍若自己也掉进了深不见底的地狱, “去她的眼睛,事情已经过去了!倪璎歇,我不准你再想她的事情。”凌睿晨咬牙低咒,若不是慕容在她的面前杀了方青啸,她也不会吓成这个样子,慕容可以在杀完人后仍过着正常人的生活,因为慕容是古代来的人,方青啸也是,她们为了以前的恩怨而斯杀,但倪璎歇不是。她不曾生长在慕容的时代,对于杀人无法接受,这几天来,她一直处于精神崩溃的地步,每夜他都得强灌她喝下大量的酒,陪她入睡,她才能在辗转的恶梦中缓慢地放松。
“可是我,”倪缨歇又打了个寒颤,眼神显得遥远空洞。“我忘不掉啊……”
就算凌睿晨没有见到慕容杀人的场面,但瞧她这个样子,某一方面的他气得想狠狠地痛揍慕容一顿,事情发生的当天,倪璎歇还兴高采烈地拎着两个包包光明正大搬进他们家,他还来不及生气,就听老四说慕容找方青啸决斗去了。倪璎歇是慕容的好友,想当然就凭着她天生过人的嗅觉找出慕容的下落,未料……当浑身是血的慕容带着面无血色的她回来时,她竟崩溃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这样的倪璎歇也令他惊见了她极端脆弱的一面,教他怎忍心放他一个人游荡在恐惧的世界?他劝退上门要人的钟秉钧,将她留在家里,白天有慕容陪她,夜晚则轮他照顾,但他心中存在着明显的惶恐,他害怕她……凌睿晨猛然地摇了摇头,开了罐酒又拿到她面前。“喝,你可以忘掉那个该死的方青啸!”不会的,她一定会恢复正常,她一定会,即使是狐仙也好,让男人舔她脚指头的狐狸精也罢,他要原来的她。
倪璎歇拧眉在他胸前的衣襟擦着脸上的泪光,“你不明白……方青啸…… ”方青啸如影随形地跟她啊!就算不是魂魂,可是她怎能平息自己浑身的寒酷?她收紧自己的双臂,言语破碎地在他怀里低喃,“你可不可以……抱紧一点?我好冷……”
他无法拒绝她的要求,只能将她深深地纳进自己的怀里。“你和方青啸的死没关系,只是目睹了惨剧的发生,她不可能找上你的。”
“不可能……是我杀了她。”埋在他怀里的倪璎歇发出模糊的呓唔。
“是慕容杀了她。”原来她把自己认定为帮凶了,无怪乎罪恶感如此深,凌睿晨长叹口气,“人是慕容杀的,她亲口承认,你忘了吗?”
“不,不是……”倪璎歇闭紧眼睛拼命地在他怀里摇头,“事实不是那样的!慕容她……不是她的杀的,你不知道……她替我……顶罪!”要她如何启齿?她该怎么说?她从来没有想过杀人是件那么恐怖的事情,并非一把冷枪、一弯指,就可以将生命结束得那么容易。
凌睿晨有些愕然,过了好半晌才听懂她最后一句说的是什么。慕容替她顶罪?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不可能是你,你被当时的情况吓坏了。”
“是我、是我……”倪璎歇猛然地抬起泪痕交错的脸,眼神慌乱地喘息,一字字清晰得犹如夜中响起的钟声。“方青啸是我杀的,她那时坐在慕容的身上,我赶到时看着慕容似乎无法挣脱,我知道慕容快被杀了,所以我就……”重新回到那一幕的记忆,她的身子抖得如残风中的落叶,喉头梗住了接下来的话,她低低地又笑了起来,无法抑止自己想狂笑的冲动。
“深呼吸!”凌睿晨眼明手快地吻住她,在她的嘴里吐气,强迫她的笑声被他的呼吸带领而消失,让她激动的情绪藉由吐息平稳下来。虽然他的心里为她初次吐出的实情震撼万分,但他内心深处并不想真的知道答案是什么,她被吓坏了,不管人到底是谁杀的,他才不要她回想那么恐怖的事情。
倪璎歇硬咽地承受他的气息,她感觉得到他对她的关心,他的吻的确也让自己的气息勉强平稳下来,胃部不再翻搅得令她几近呕吐,他的温度缓缓地借着相拥沁进她的体内,初在梦魔时惊醒的寒意不见了,但急切的心跳和他臂弯的热度仍敏感地提醒着她,拥着她的男人……虽对她关心,但仅止于此…… 他的怀里,欠缺着她最希冀、也最渴望的那种独属于情人之间的温度 “好点了吗?”两个胶着许久的唇瓣终于分开,凌睿晨抵着她的额头,目光直楞愣地瞅着她仍微颤的艳红珠唇,她的眼睑半垂,掩去她如猫般的翦水秋瞳。 倪璎歇恍若未闻地微微领首,脸色仍旧苍白得像个鬼,从那天她的脸色就不曾红润过。“当我杀了人……”她不能再一直把责任推给慕容了,慕容虽不要自己说出实情,但她还是希望除了她们两人以外,会有个人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谁又是无辜的顶替者。 “我不要听。” 凌睿晨断然否决掉了知道实情的机会,他看得出她平静了不少,但还没到他满意的程度,他不会让她回想,绝不让她恢复到事情刚发生那两天的样子。那两天她缩在床角,不分日夜瞪大了眼睛害怕入睡,直到最后体力负荷不了才沉沉入睡去,但睡不了多久,她又会被恶梦吓醒,而后勉强自己不准睡。“是谁杀的都没关系,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不准你再把自己逼到死角。” “死角?”倪璎歇讶然地瞅著他严肃的脸,他是认真的,他怕自己又会缩回阴暗的角落,所以连给她回想实情的机会都不准,他一心一意地害怕自己受伤害,可是她根本不明白自己过去做过些什么事,她的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