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长命我到医院来处理一些後续事宜。」
「喔。」她淡淡一应。
工地意外後,梁翔遭受挫折一蹶不振,沈秘书只得紧急通知董事长归国,及时稳住公司。
「你要不要出去透透气,董事长交代几句话,我进去跟梁总说说。」他建议著。
「没用的,他这死脑筋什么都听不下去,」她怅然的说。
她很不甘心,好不容易她才找到她命定的男人,靠近他,属於极光的朱红仿佛都在沸腾,她的人生充满光与热。
然而她千方百计的靠近後,孩子都有了,这男人却被这场意外击得一蹶不振,她琴绮罗的男人怎么可以如此轻易被打败,她真不甘心!
「欸,等等,我还要去教训教训他,他若还是那副死脑筋,我……我宁可把他杀了。」她火得口不择言。
再度推开门,琴绮萝踩著风火轮直往床上那瘫软的躯壳走去。
「起来,我饿了。」
梁翔睬都不睬,一双眼睛空洞的望著天花板。
「快点,我肚子里的小孩要吃水果了。」她抓起床头摆满的探视水果,毫不客气的往他肚子扔去,总算换来他狠狠的一瞪。
他抓起水果,扔向墙,迳自背过身去。
琴绮萝不死心,拿起水果刀跟苹果强塞到他手中,「我命令你马上起来削水果给我吃,如果你还是选择这样的堕落消沉,你就用这把刀杀了我跟孩子,顺便也把你自己了结,这样才不会对不起那些死去的人。」她噙著眼泪,情绪激动,「我没想到你这么懦弱,竟然不敢面对现实,你这种鸵鸟心态,凭什么得到原谅?那些死去的人应该夜夜来向你索命,拉你去偿命。」
「住口,你住口——不要再跟我说什么鬼话——」他拉起棉被,不想面对。
「你以为你躲在这里就天下太平了吗?你既然有气力在这里消沉,为什么不多费点心力想想怎么挽救那些失去依靠的家庭?躺在加护病房的人知道了会怎么想?你这么的懦弱,我巴不得抓你去跟他们交换,好歹换回一个家庭的完整——」她扯下棉被,脸上泪水奔流,抓起水果就扔向他。
梁翔索性不闪也不挡,任由她发泄,他也想死,死了一了百了,不是吗?
琴绮萝一把扯下手指上那枚蓝宝石戒指,扔上他的脸,「这枚戒指有你母亲的背叛还有你大哥的死亡,现在我把这东西还给你,你可以戴上它继续选择死亡,反正你永远不知道专注的珍惜现在、看著未来,我孩子的父亲不会是这种懦夫,我会为他找一个有担当的爸爸,绝对不让他有一丁点的懦弱——」
她说完後拂袖而去,梁翔哈哈大笑,沈秘书则蹙紧了眉,不发一语。
「呵呵,你来了啊沈秘书,我爸爸又要叫你跟我说什么?振作还是看开?」
「梁总……」
「你什么都不用说,你只要跟我父亲说,我不是接掌建设公司的料,如果他希望公司继续生存的话,就别再对我有所期望,哈哈……」他朗声大笑,笑得令人毛骨悚然。
走了,她终於走了,一个毁人家庭的烂人怎么有资格拥有孩子跟妻子,幸福是他最没资格拥有的东西,他是受到诅咒的。
是的,诅咒,他还是没脱离母亲背叛的罪恶与大哥自杀的错误,注定了失败。
他笑得眼泪奔流,心益发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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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哪天开始的?他与酒陪伴的时间越来越长,一瓶又一瓶的喝,直到完全的醉死,他呼呼大睡,睡醒了又是喝……
梁建国看著沙发上的儿子,感到无比的失望与难过。他老了,看著唯一的儿子挫败至此,他更觉无力感深重。
拿出一件薄被披在梁翔身上,他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静静的抽起了烟,等待儿子的清醒。
一整晚过去,醉如烂泥的身躯总算有了丁点反应。
「唔……」顶著昏乱的意识醒来,脑子里空白一片,梁翔本能的又是找著酒瓶。
就在凑口的前一秒,一只手夺走了他的酒瓶,「梁翔,你喝够了没?」梁建国沉痛的说。
此举惹来他的不悦,「还我酒。」
「你给我清醒一点,光喝酒并不能解决什么事情。」
他挣扎起身,不想多跟父亲单独相处一秒钟。
梁建国一把拉住了儿子,「坐下,有什么话你当著我的面亲口说,不要老是这样逃避。」他语重心长的说。
「爸,你还要我说什么?」粱翔静瞅著父亲。
他是清醒的,一直以来都是,可越清醒他就越痛苦,不得不日日用酒精把自己灌得烂醉,然後倒头呼呼大睡,不用去想大家痛苦的面容、死前的挣扎,可是一睁开眼,那痛苦的一切又会恶性循环似的再来一遭。
「你还知道我是你父亲?还知道你有父亲?那你怎么忍心让我难过?」
客厅里的空气凝结,父子各据一方,两人都安静了下来。
须臾,梁翔不安的搜找著香烟,酒不能喝,那么让他点上一根烟也好。
梁建国递给他香烟,主动帮他点了火,然後也帮自己点上一根,父子默默无语的抽著烟。
许久,他打破沉默,「小翔,你妈妈离开的时候,你几岁?四岁了吧?」他怅然一笑。
小翔,年幼时,父亲总是这样唤他,因为他是小儿子,不懂痛苦现实的孩子,然而曾几何时他这个小儿子长大了,看过了生死,却挫败的无法面对。
听到这声熟悉的呼唤,梁翔低垂著头,百感交集。
「我总以为你们还小,什么都不知道,可是直到你大哥自杀,我才知道这事情造成了你们兄弟的阴影,我很抱歉。」
「爸……」他不知该说什么。
「阿翔,你母亲不是背叛,她只是需要让自己活下去的目标,她很爱你们两兄弟,可是她在单调的家庭生活中不能呼吸,她必须要自由,所以她离开了。」
「爸,那就是背叛。」他不能接受这种说法。
「阿翔,那你以为忠诚是什么?守著我们一家子三个男人,然後把自己逼得无法喘息?」抽了一口烟,让袅袅云雾弥漫眼前,「我不是一个成功的男人,没办法给你们富裕又给你母亲氧气,所以我只能让她走,然後带著你们兄弟好好过活,一个工地又一个工地的流浪,我知道你们苦,可我不想让你们兄弟也失去父亲,所以只好把你们带在身边。」
梁翔抽著烟不发一语。
「有时候撑不下去,我也想过逃避,可是只要看到你跟你哥哥的笑容,我咬著牙告诉自己要勇敢面对,如果我倒下了,只会换得社会新闻的一个角落,写著我们父子三人的悲歌,可是只要熬下去,未来会多美好不是我可以料想到的,或许我们会有个安定的家、富裕的生活,还有儿孙满堂的快乐,这些都是我撑下去的动力。」梁建国脸上有著希望。
「可是哥哥还是自杀了。」梁翔带点残忍的提醒说。
「对,那是我的疏忽,我忘了他已经大得足以看清你母亲的存在与离开,忘了他心中的阴影和渴求,因为他始终扮演一个帮手,帮我带领著你成长。」他说得悲痛,「我知道你一直希望进入广告界,当你愿意接下建设公司的时候,我著实吓了一跳,我当时真的很高兴。」
「可是我搞砸了,让那么多人死在工地,毁了那么多家庭的快乐……」他很难不想起那一天的惨状。
「那你想怎么办?回去你渴求的广告界,追求你的梦想?」
「不,我也不能,我毁了人家的梦想,凭什么拥有自己的梦想,老天爷都不会允许的——」梁翔将头埋在双手间,痛苦万分。
「阿翔,工地本来就是危机四伏,一点点的疏忽就是惨痛的下场,即便是当时我在场,我都无法完全避免这样的意外。」
「可是死了这么多人,每每闭上眼睛,我就会想起他们痛苦的模样,想起他们孩子天真无辜的等待父亲的归去——」他大吼道:「我尝过等待的滋味,所以我恨妈妈,而那些孩子也会同样的憎恨著我,因为我也让他们尝到无尽的等待。」
「阿翔,你自责逃避并不会改变那些孩子什么,他们依然痛苦。可是,如果你振作起来,你或许会给那些孩子不同的希望。」梁建国握住儿子的手。
「不可能,我不是他们的父亲,取代不了父亲的重要性。」他努力挣脱。
「但是你可以帮助他们顺利的活下去,顺利的成长。」梁建国激动的说。
他的眼神没有焦距的注视著前方,「不行,我没有办法再回到工地去,没有办法再参与建设工程的一切。」摇著头,他难掩心中惶恐。
「阿翔,难道你就这样一辈子混沌的活下去?那个琴小姐你一点都不心疼她?沈秘书说她有了你的小孩,你难道愿意你的小孩也跟你一样,在缺憾中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