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她嘟起嘴。“你不愿意收留我了?”
“当然愿意……不……怎么你……”他语无伦次。
“傻瓜!”她笑了,又抱住他。“我要留下来,一辈子留在你身边。”
石咸呆了、傻了,一晚上的大起大落,打散了他所有冷静自持的面具。听到这个天大的消息,他竟然面无表情,怔怔站着。
“你说好不好?”她腻在他怀里问。
“好。”
醒儿觉得不太对劲……他怎么全身僵硬,好像木头人似的?不会是被她吓傻了吧?“帅哥?石咸,你还好吧?”
“我……”他眨眨眼,再眨眨眼,终于慢慢恢复了知觉。
“你还好吧?”
“好……”他突然回过神,急切地抬高她的下巴,看清她的表情。他小心翼翼地问:“你刚刚说了什么?再说一次。”
她俏脸酡红,却坚定地开口:“我要一辈子留在你身边。”
石咸目光紧扣,深深地看她。“我是认真的。”
“我也不是开玩笑。”她正色道。
“你碓定?一辈子都不回家?不能见你大哥,忍受离乡背井之苦,留在这个世界?”他缓慢地一字字问。
“我确定。”她眼光与他交缠,诚恳又坚定地回答他。
“不悔?”
“一生不悔。”她轻轻吐出。
“天!”他长吁一口起,才发觉自己一直是屏住气息的。
他用力把她抱进怀里,力道重得差点挤光她肺部的空气。
耳朵贴住他的胸膛,醒儿听见他如雷的心跳声。喔,原来他也是紧张的。瞧他外表多镇定,说出口的话多有条理,原来……她悄声笑了。
石咸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我会认真的,我不会再放你离开,我要留住你,老天爷永远休想带你走,我再也不放手了……”
第十一章
西元一九九八年,台湾台北。
“搞什么嘛!”至洁一走进龙家大门就嚷:“姊夫发神经啦?干嘛找人守着三民市场?”她问夏心倩:“姊,你老公疯了吗?”
“不是的。”夏心倩坐在沙发上,柔柔笑着说:“因为醒儿在三民市场莫名失踪,天哥才会这么做。”她摸索茶壶,想为夏至洁倒杯水。
“哎,我来。”至洁挡回她的手,粗声说。“看不见的人就认分点,还想做主人吗?逞强。”
心倩笑着缩回手。小妹总是嘴硬心软,明明是怕她看不见不方便,所以自己抢着倒水,偏偏口里还不饶人。
“你说醒儿莫名失踪是怎么一回事?”她问,喝了口温热的水果茶。
“醒儿失踪的事你知道了吧?”
“知道。不过这事都过了四个多月,怎么还没找到她吗?”
“一开始,天哥以为这是宗绑架案,于是他锁定运青菜的司机和当天出入市场的人员做全面追踪,可是却一无所获。”心倩暗然摇头。“之后他开始改变方针,由出事地点循线追踪。”她说着,摊开一张三民市场街道图,上面纵横交错划着各色笔迹,显示地图被精心研究过。“整整两个月,他掌握了一切可能的线索——”
“可是却怎么也找不到醒儿?”至洁挑眉问。
心倩默默不语,绝美的容颜浮着忧心。
“搞不好龙醒儿是故意躲起来,让你们找不着。”至洁哼着说。
“不可能,醒儿不会这么恶作剧。再说,如果她真是躲起来,天哥也不该找这么久都没线索。”
“好啦,我知道你嫁了个无所不能的厉害老公,你就别炫耀了。”
“小妹,你别闹了。”
“嗯……”至洁沉吟了一下。“照理说,以姊夫的情报网,找个人该不是难事。难道真的连一点消息也没有吗?”
“我怕醒儿出事了。”心倩无助地搅着手指。“她就像泡沫一样,在空气中消失了。”
这个龙醒儿居然害心倩这么为她担心,找到了非痛打她一顿不可。至洁暗暗诅咒。“一个人不可能无端从空气中消失,别说这种不可能发生的话。”
“已经发生了。”心倩幽幽低语。
“别胡说。”至洁挥一下手。“你想,她会不会遇……遇害了?”假段她被绑架,结果绑匪来不及要求赎金就先失手杀了她……有可能。
“不可能!”心倩插口截断她的幻想。
“嗄?”至洁一怔。“为什么?”
“第一,醒儿失踪的当天,三民市场没有任何可疑人物进出。第二,天哥已掌握事发当天曾进出市场的人、车。第三,我们不曾接获任何电话,也看不出醒儿被绑架的迹象。第四,经过四个月调查,我们能肯定醒儿没有死亡,她只是在短短三秒钟内,因某件我们不知道的突发意外而失踪了。”
心倩侃侃而谈、条理分明,至洁听了微微一笑。
“看来龙天把你教得很好。以前,我记得你从来不敢表达意见的。”
心倩微红了脸。“其实,这些话都是天哥说的,我只是引用罢了。”
“不能预知的意外?这是姊夫的结论?”
心倩沉重地点头。
“真不寻常……”至洁撇撇嘴。“那守着三民市场就有用吗?难道你们期望她能消失后又突然出现?”天方夜谭,她嗤之以鼻。
“不然你认为我们该怎么做?”
至洁一时哑口,目光转了转,问:“姊夫人呢?”
“他和子建在书房商量……喔,他们出来了。”
“事情就拜托你了,我们会尽快回来。”
“没问题,我一定帮你找到她。”汪子健和龙天肩并肩,相偕走进大厅。
“姊夫。”至洁甜甜地叫道。
“嗯,至洁,怎么有空来?”
“想你啊。”她似真似假地一笑。
“你又胡说了,当心你姊姊听了生气。”
“姊姊才不会。”
“你们聊吧,我先走了。”汪子健旋风似的冲出大门。
“交待你的事别忘了!”龙天喊。
“知道了。”声音远远传来。
至洁噗哧一笑。“他怎么还是老样子,像一阵风似的。”
“你不也是老样子,嘴硬心软。”龙天取笑她,顺势坐近心倩身旁。
“哼!”至洁端起茶杯,看着龙天体贴地将茶杯放进心倩手里。三年如一日,姊夫还是这么宠姊姊,看来她真的可以放心了。“对了,你交代汪子健什么?”
“因为我要带心倩到美国动手术,所以请子健代为寻找醒儿。”
“哦?有办法了吗?”
“这还在研究,不过我想先过去看看。”
心倩轻叹。“其实你不用这么费神,能不能看得见,对我已经不重要了。”
“别说丧气话,我一定使你重见光明。”龙天握着她的手,坚定地说。
在一旁的至洁悄声笑。他们这般鹣鲽情深,总算不枉她当初的苦心。
宋朝。
天色邃未全亮,天地里靠近溪流的那栋独立小屋已传出笑语阵阵。
“呼!好重,推得好累。”醒儿靠着石磨直喘气。
“谁教你这么好玩。”石咸轻笑,为她倒水、拭汗。
“奇怪?”她边喝水,边歪着头问接手推石磨的他。“为什么你用一只手就推得动石磨,而我要使尽力气才动得了?”
他面带微笑,摇头不语。
“哼,我不信,我还要推推看。”她放下茶杯,想再动手。
“龙儿——”他伸手握住她的柔荑。“别再玩了。你身子骨弱,万一伤了得不偿失。”
她轻轻一笑,往后倚进他怀里。“你知道吗?我觉得你就好像守护天使。”她回头,甜甜地笑问:“请问男天使,你会守护我一辈子吗?”
石咸静静凝视她的笑脸,答案不言而喻。
醒儿在他深情的目光下红了脸,羞涩地避开他的凝视。
“木头!连一句甜言蜜语都不会说。”她娇嗔道。
石咸一手拥着她,一手推动石磨。他们一同走了好一会儿,石咸忍不住问道:
“你真的可以不回去吗?你大哥——”
“那我回去好呐。”她作势挣脱出他的怀抱。
石咸迅速放掉石磨,双手扣住她的腰,将她紧抱,贴靠胸膛。
“不准,死都不准!你哪也不准去!”
醒儿悄声笑了。“呐你又来问我?”
“我担心啊。你那么想回家,还有亲人等着你,我……我太自私,但是……对不起。”他把她抱得更紧,脸埋垂在她颈项。“我受不了失去你,我无法放你走。”
他心律不稳!醒儿听着他紊乱的心跳声,暗暗责骂自己。龙醒儿,这个男人为爱你而担心受怕、患得患失,你竟忍心捉弄他。
“别担心。”她的手抵着他胸瞠,轻道:“你不用对不起,我是心甘情愿的。何况,我下一定要回去。”
石咸怔了一下,稍稍松开她,低头看着她。“怎么说?”
“二十世纪并没有什么事让我非回去不可。”
“你大哥……”也许是他无缘的大舅子,他想道。
“他不劳我担心。”
“哦?”石咸静等她解释。
“记得我告诉过你,我有个嫂子吧?”
他颔首。
“我嫂嫂是个很美、很贤淑的女人,她可以代替我照顾我哥、陪我哥一辈子,所以我可以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