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说到时候,如果事情发展到必须要我请辞谢罪的地步,我也不能推诿。」
「没有那个到时候。」阿姆断然道,「我会要他们善罢甘休。」挥一下手。「我命令他们善罢甘休。」
苏儒熹转过头去看沉沉的夜色,对他近乎孩子气的语气没什么表示。
「唉,说来说去都是我不好,要是当初我听你的话,别让除皱抗氧护肤精华在台贩售,许少哲不到台湾去,你就不会惹上这样的麻烦了。」他轻吐气,歉然说:「抱歉,你接台湾分部研发总监才不过半年,我就给你找这种状况。」
「我和你的想法恰恰相反。」他坐下来,声音轻缓持平:「除皱抗氧护肤精华在全球的JNL柜贩售,哪可能独独漏掉台湾。简言之,麻烦不可避免,好玩的是,我在这件麻烦中找到了值得挑战的事做。」
「挑战?」
「你不知道吧,许少哲不是死于意外,他是被人谋杀的。」
「嗄?」
「警方在爆炸案现场找到疑似人为纵火的痕迹,一度还怀疑是我杀了许少哲,把我拘留了四小时呢。」他说着,自己也觉好笑。
「天啊!」阿姆一惊再惊,嚷起来:「你们台湾的警察全是笨蛋吗?你干么去杀他,没有理由或动机啊!」
「他们最后也是因为找不到证据才放了我,要不然我还无法出境,到这里来开会呢。」
阿姆惊愕地盯着他,对他的乐观感到不可思议。
「儒熹,碰上这样糟糕的情况,你居然还可以笑得这样开心?」他半是佩服半是感叹地摇摇头。「你的抗压能力果然非比常人。」
「古有训,来如风雨,去似微尘。事情的发生、经过到结束就是如此。重点是,我们在过程中怎么想、怎么做。」苏儒熹淡淡地发表已意。「我猜,正向、乐观的想法,会有助于事情推演到较好的状态。」
阿姆呆呆的,表情楞楞。
「喂,哈啰,你还在吗?」
「喔,」他像恍然大悟,猛地弹跳起来,冲向笔记型计算机。「等我一下,我记下来……来如风雨是吗?」
真受不了。苏儒熹微摇头,喝完杯中酒液,然后走到酒柜前挑出一瓶1982年份的红酒。如果说,这个总裁家有什么让他喜欢的,应该就属这柜世间难求的珍酿了,尤其他挑出的这瓶红酒。红酒以年份来定优劣,据说82年的葡萄品质最好,82年的红酒也最有价值。他思考地啜口酒液,陶醉在那香醇的酒香里。可惜晓浣不准他过度纵乐,举凡烟、酒、咖啡等都要求适可而止。所以,此生他大概不可能在自家藏酒了。
「喂,我打算明天开完会以后,先和日本方面的人去日本见他们的执行总裁。」
阿姆从计算机里抬起头,苏儒熹微微一笑。
「许少哲到台湾二十天就被杀,他和台湾接触不深,没什么恩怨纠缠,所以凶手应该是个日本人,由日本跟他到台湾。」
「最后藉实验室之便谋杀他。」阿姆骇然接话。
「对!所以,我想回程到日本了解一下,会是什么人和他有如此深重的仇恨,不惜越洋杀人。」
「对了,你顺便也针对我们之前的怀疑,和他进行确认。」
「你是指,你们怀疑许少哲老早就着手研制除皱抗氧护肤精华二代,却没有向你们报备的事。」阿姆颔首,苏儒熹又说:「老实说,这件事一开始我就觉得可能性不大。许少哲是何许人呀,他哪可能不知道背着公司私研化妆晶,对自身形象伤害多大。」
「可是事实证明啦,许少哲死于实验室爆炸意外。」阿姆强调似地说,「这就说明了他确实背着公司私研除皱抗氧护肤精华二代。」
「鉴识结果还没有出来,不能确知实验室里的化学成分,谁也不能说那就是除皱抗氧护肤精华二代。」
「不是除皱抗氧护肤精华二代,不然是什么?」阿姆反问,看到苏儒熹不说话,忍不住得意洋洋起来。「哼,所以,我之前的怀疑是正确的,他的死,更坐实了他自己的罪。」
「就是这一点让我觉得奇怪。」自己的死坐实了自己的罪,这种巧合天下少见。
「我觉得更奇怪的是你。好端端的,干么为许少哲说话!」他还害你可能要受连坐处分哩。
「我就是认为许少哲不可能是个笨蛋。」不可能粗心大意到不知实验室潜藏的危险。「这件事背后一定还有不为人知的秘密,我要把它查得水落石出。」
阿姆蹙眉,提醒道:「好奇心会杀死一只猫,你最好小心一点。」
「放心吧,我可不是一只猫。」
「知道啦!反正我是阻止不了你,明天董事会我会尽力帮忙的。话说回来,这个日本的总监真是识人不清,居然连这种家世背景不明的人也敢延请入公司,简直笨蛋!」他嫌恶地皱眉。「要说请辞谢罪,我看他才该请辞。」
「这种话你最好不要在他面前说。」
「咦?」
「他的能力不差,而且正值多事之秋,日本方面少不了他。」
阿姆打鼻子里哼出气。
苏儒熹实在搞不懂,在公司里,阿姆明明是个行事果断、严肃的上司,怎么私下相处,他却像个小孩子?不管他!苏儒熹看看表,然后由口袋拿出行动电话拨号,电话却接不通,他试了几次,眉跟着愈蹙愈紧。
「怎么?讯号不良吗?」
「根本打不通。晓浣怎么会关机?我们说好天天通电话的。」
「会不会手机没电了?这常有的事。」他就常常用到手机没电。
苏儒熹脸色凝重的摇头。「晓浣不是如此粗心的人……奇怪,家里也没人接,她应该是去上班了……旗鉴店?你好,我是苏儒熹,请问江晓浣小姐在位子上吗……她今天没上班……谢谢……」
他切断再拨,始终不放弃的执着模样让阿姆看了摇头。
「好了啦!」他拿过行动电话,爽快地关了机。
「喂!」他喊,立起身来。
「冷静点,台湾和美国之间好歹隔了个太平洋,你就过一个小时再拨,拨到家里去。」
「这种情况从未发生,我很担心她会出什么意外。」他锁眉,郁郁说:「就像我说的,来如风雨,去似微尘,她可能被车撞、被火烧……意外发生总在一瞬间。为什么手机打不通呢?万一晓浣发生什么事,那我……」
「喂,停停停!」阿姆大叫,实在不敢相信向来英明果决的苏儒熹也会有这样慌乱难安的一面。「你正在诅咒她。拜托!镇静一点好不好?」
他抓起一个抱枕,愁苦地把头靠在上面。不是冷,而是没有晓浣的陪伴,他就觉得不习惯,觉得好象失去了什么。晓浣,晓浣到底为什么不开机?
阿姆微摇头,拿起电话筒。「是我……麻烦妳告诉江晓浣小姐我找她,请她休假结束后,回电到我家来……是。」他挂好电话,回头见着儒熹眉头深锁的郁闷表情,不觉一叹。
儒熹曾经说过,谈判时,最好能拿住对方一两个弱点,行事作为都会有利许多。今天看来,江晓浣正是儒熹一辈子的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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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车研研家的公寓出来,天已经黑了。
晓浣和潘青微并肩走在路灯下,冷冷的夜风呼呼吹来,她们都不觉拢拢衣襟。
「晓浣!晓浣!」潘青微提高声音喊。「我叫妳好几声了,妳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喔,对不起,我一时没注意听。」
「拜托!不要连妳也一脸傻傻、痴痴呆呆的模样,我快受不了了。」
「说到这个,我才要告诉妳,研研情场失利,打击够大了,妳别没耐心的就只会对她吼叫,知道吗?」晓浣警告地说。
潘青微伤脑筋的皱眉。「老实说,看到研研半死不活的模样,我第一个反应就是揍她一顿先。不用瞪我,我的个性就是这样,妳又不是不知道。我看,安慰她这种事妳去就好,我说不来那些恶心巴拉的话。」
看她一脸敬谢不敏的表情,晓浣笑了起来。
「妳喔。」
她们默默地又走了好一段路,潘青微突地站住身子。
「晓浣!」
「干么?」真被她吓了跳。「做什么突然这么大声?」
「今天研研的例子告诉我,如果妳真认定了苏儒熹,就要把握住机会,尽快把自己嫁给他。」
晓浣蹙眉。「怎么突然又提到这个?」
「研研的例子还不够让妳警剔吗?地球每分每秒在转动,天灾人祸谁能预测?像苏儒熹这次到美国去,万一他就不回来了呢?所以我才要妳把自己嫁给他,婚姻就是一道保障,将来他要变心什么的,妳都还有后路。」
「儒熹不会一去不回的。」晓浣闷闷地说。
「我是说比喻!比喻妳懂不懂啊!」她显得气急败坏。「今天如果妳是他的妻子了,就不用太担心他会一去不回,妳甚至可以跟他一起去……所以我希望你们尽快结婚,总好过妳这样不清不楚跟着他,一天到晚提心吊胆。这样的日子妳还要过多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