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自己是急了,可是我控制不了,天晓得,错过了这一次,我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等到生命中的真命天子?我就是想赌一赌,哪怕是像飞蛾扑火,至少在生命终了前,我可以无怨无悔的告诉自己,我曾经亲身体会过爱情。」
她缓缓环视着自己二十五坪大、美轮美奂的小公寓,露出恍惚又凄凉的笑。
「听过甄妮那首白羽毛吗?我当时听这首歌,就在心底对自己说,少哲正是那个让我一辈子永志不忘的人。晓浣,我就是渴望爱情,妳能体会那种感觉吗?渴望爱情,以致爱得无法自拔,这就是我。」
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晓浣自问,苦涩地笑。情牢的桎梏,她自己也挣脱不了,更没资格批评他人了。
潘青微不知打哪儿端来一杯温牛奶,直递到车研研面前。
「喝下去。」
「嗄?」
「刚泡好的。妳一定一整天就没吃东西了,喝了它。」
「我……」
「喝了它!」潘青微吼道。
车研研吃了惊,乖乖接过午奶,一口口慢慢啜饮。不多时,她就盖上沉重的眼皮,睡倒在沙发上。
晓浣撑住她软下的身子。「青微,妳--」
「我在牛奶里丢了两颗安眠药,先让她睡一觉好了。」
晓浣想想也对,于是两人合力将车研研扶进卧室。当她忙着替车研研调整睡姿、盖被子,回头居然看见潘青微在研研卧室里翻箱倒柜。
「青微,妳在做什么?」
「喝!找到了。」她翻出好几本存折。「妳看妳看!研研上次还骄傲地告诉我,说她的存款快到八位数了,现在可好,谈了二十天恋爱,居然花掉快二百万元,抢人啊!简直荒唐!」
「嘘,妳小声一点。」
「那男人太可恶了,居然骗财又骗色,简直不是人!」
「我叫妳小声一点!妳会吵醒她。」
「吵醒她更好,我倒要看看她脑袋长哪去了!我都能想象当时情况,许少哲一定是一笔一笔的跟她要钱,跟她说需要资金,她也就傻傻的一笔笔给他。都不会用脑袋稍微想想,堂堂JNL的研发工程师,还愁没研发资金?二百万耶,不是两万块!要赚多久才有二百万啊!这个傻女人,真是傻得可以了。」她又气又心疼。
晓浣沉沉叹息,落寞地说:
「我倒是可以体会研研的心情。奋斗多年,事业有成,她不希望多年打拼就只换得夜深人静时的空虚和寂寞,所以她渴望爱情,渴望有个人安慰她冷寂已久的心灵。而且,凭良心说,身为JNL的研发工程师,许少哲的条件实在也不错,研研才会陷得这般深,并不能全怪她。」
「混帐男人!像个人渣,简直猪狗不如,我诅咒他下十八层地狱!」潘青微恼怒地连声妒骂。
晓浣不说话。猛一眼看去,她的眉和睡梦中的车研研皱得一样深。
第四章
阿姆。斯曷拉夫是JNL年轻的执行总裁,现年三十二岁,未婚。由于他行事深沉莫测,极注重隐私,又听说他为了旗下的研发工程师发奋苦学中文,加上没有女友,社交界于是盛传他是同性恋,爱上了他公司的研发工程师--苏儒熹。
他家坐落在楼高六十三层、曼哈顿最繁忙的交通枢纽上,占地百坪,由上往下看,视野极佳,远远甚至看得到南方岛上的自由女神像。
「哦,喝太多了。」深沉冰泠的夜里,他由大床上翻下来,抱着肚子去上厕所,回程却差点被竖立在客厅的旅行箱绊倒。
「哇!这什么东西……儒熹,你站在那里干么?」他疑惑地开灯一看。「天啊!你准备搬来跟我住是下是?拿这么大一个旅行箱,他们怎么没帮你抬进卧室?」
「我让他们别动的,反正我过两天就走,不打算打开。」
「那你做什么拿这么大一个来?」他有点好笑。
「晓浣帮我收的。」
「喔,江晓浣。她又以为你要去北极还南极吗?」
苏儒熹瞪他一眼。「晓浣是关心我,不准你取笑她。」
「知道啦。」阿姆忍住笑,走去倒了两杯酒,拿一杯给他。「喝点酒,暖暖身,看外头又在下雪了,明天肯定是愁云惨雾的一天。」他撇一下嘴。「你怎么不去休息?明天面对董事会,有得你好受的。」
苏儒熹看着灯火辉煌的纽约夜景。纽约是个不夜城,白日与黑夜无异,这或许就是他当初坚持自请调回台湾的原因。
「少来。你会拋下我不管,自请调回台湾,完全是为了江晓浣,她身子骨弱,住惯亚热带国家。」阿姆哼声道:「说啦,这么晚了,你站在这儿干么?」八成又和江晓浣有关。
「再过一小时。我得先打电话向晓浣报平安。」
哼!他打鼻子里出气,「现在打啊。」
「不行,台湾还不到午餐时间。午餐前再给她打电话,督促她一定要把午餐吃完。」
阿姆大翻白眼,随后机灵灵地打一个冷颤。
「你回床上等嘛,盖着温暖的被子舒服些。」
「我不累。」苏儒熹看他一眼。「你快回床上去吧。」
儒熹不睡,他也别想入眠了。阿姆叹一口气,认命地踱到沙发前坐下。
「喂,你这么关心她,怎么不干脆结婚?」这样江晓浣就有理由随他一同来美国,省得牵牵挂挂。
「发生了这种事,现在我哪有心情谈这个。」
「别找借口。」认识太久了,阿姆不吃他这套。「你要有心结婚,还怕找不到机会?从你上次来美国又过了两年,江晓浣还是不答应嫁给你吗?」
「我还没跟她提过这事。」
「为什么?」阿姆兴匆匆倾上前,「怎么不提?难道你不打算娶她,那--」
「停止你那些乱七八糟的胡思乱想,我当然会和晓浣结婚!老实说,我在期待看到彼此脸上出现第一条皱纹,那一定是为了对方付出,最美的一条皱纹。」
阿姆嗤地一声,「建议你把这些话当成求婚誓词,肯定成的。」
苏儒熹微微笑了。「如果我结婚了,同性恋的谣言不攻自破,你不怕那些好事的记者又来找你烦感情史?」
「欸,」对喔,阿姆突然想到,不过--「我是替你着想。既然都想得那么远了,应该索性向她求婚。你二十七,江晓浣也三十岁了吧?」
苏儒熹讶异地盯着他,
「怎么?你已经忘记江晓浣比你大的事实了吗?」阿姆哼声,「她足足比你大了三岁零两个月。这就是我一开始反对你们交往的原因。」她根本配不上你。「儒熹,你实在不必要--」
「STOP!」苏儒熹抬手阻止。「我确实是忘了,希望你也跟我一样忘了这件事,尤其不能在晓浣面前提起。」
他的声音清冷,没什么起伏,但阿姆可以感觉得出来,自己最好不要再强调女大男小的议题。他瞪瞪眼,识相地略过这个话题。
「那你们为什么不结婚?你们都过了适婚年龄啦。」
「现代人不都流行晚婚吗?再说我看晓浣也还没做好做妈妈的准备,她体内还装着避孕器。」他轻声解释,无意告诉好友,他想娶晓浣,想好久了,只是不愿破坏这一刻相处的甜蜜,所以迟迟不开口。「我也不想勉强她,这么早让她套上为人妻、为人母的责任。」
「不早啦,都三十岁了,再不生就要变成高龄产妇了。」阿姆不知想到什么,突地傻笑起来。「呵!我在期待你的小baby。先说好,我要做他们的教父喔。」
「他们?」
「是啊。」他理所当然地响应。「你最好生一男一女的双胞胎,男的像江晓浣,女孩像你。」说着,自顾自又笑了起来:
「你要作梦!请回床上去,OK?」
「好嘛好嘛,不说笑就是。我是想,明天面对那些老版的董事,肯定一个头两个大,才想说笑话给你调剂调剂。」
「他们是人,不是书,是老古板,不是老版。而且你的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至少我一个头两个大说对了。」阿姆委屈地撇嘴。「欸,你真的一点都不担心明天的会议?」
「担心可以让事情好转或消失不见吗?」他反问。
「这样说也对啦。」
「再教你一句成语。船到桥头自然直。」
「船到桥头自然直。」他别扭地念。
「就是说,到时候那些董事要是不肯善罢甘休,大不了我就放弃研发总监这位置。」
苏儒熹说得云淡风轻,阿姆一下弹跳起来吼:「怎么可以这样?!你答应过和我并肩作战的!你丢下我跑到台湾去已经够过分了,现在居然想丢下我不管!食言而肥,你会变成大胖子!」他喊,最后加上:「小心江晓浣就不再爱你了。」
他皱起眉头。「不要说得好象我拋弃你一样。」
「本来就是。」阿姆哀怨地瞟他一眼,对儒熹居然不和他商量就调识回台湾一事始终耿耿于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