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您别……过来,咳……」她像是要咳出心肺一般。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坚持什么!」
她是他的唯一,不管她是否年华老去,他都一样疼爱她。
「别过来……咳……咳……」卫妃咳得更凶,连话都说不出来。
「好,我不看你。」隔著紫纱,康熙握住她的手。
卫妃这病积了十个年头,难以根治,让他既心疼又无奈。
「皇上,臣妾恐怕不行了。」一条人命让她日夜难安,柔妃七孔流血的模样她怎么么也忘不了。
「胡说,你撑得过去!」
「皇上给浣凝指了婚,这……」她欠浣凝一份情,如今为了江山社稷而毁了浣凝的一生,她怎么也难以接受。
「你别心急,听朕说!」他试著解释。
隔著紫纱将她憔悴的脸孔映入眼底,康熙忍不住想揭开它,卫妃却不肯。
「八字都撇下了,皇上断送了浣凝的未来,也揉碎了臣妾的心!」她痛苦的道。
「你以为将浣凝留在宫中,她就幸福了吗?她太美,遭人眼红,还差点让人玷污,嫁给番王成为王妃,谁敢再欺陵她?」
「可是远嫁蛮荒之地,格格的生命受威胁……」
万一那番王一个不悦,失手杀了浣凝不是没有可能。
「朕派了身怀绝艺的冬贝暗中保护她,她不会有事。你就别再跟朕赌气了,让朕看看你。」
「皇上,臣妾有个请求。」卫妃气若游丝地说。
「朕答应。」康熙没有迟疑。
「重新调查十年前苹儿中毒的真相,否则臣妾一辈子无以心安。」
「好。」答应后,康熙揭开紫纱看著她。
「皇上……」热泪淌下眼角,卫妃握紧他的手。
「朕不会再让你承受悲苦,答应朕,把身子养好,朕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他拂开她汗湿的秀发。
「谢皇上。」她终于释怀了些。
「宣太医进来,好吗?」
卫妃点头。
她又咳了几声,闭上眼沉沉睡去。
太医为她把脉开妥了药方,就跟著宫女先行下退。
康熙唤来张公公。反正近来澄贝子闲得发慌,派些事给他做,以免他又有千万个要云游四海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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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红嫁衣穿在浣凝纤瘦的身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面无表情的扯下红巾,盯著轿帘看。
她没有回头。
她想,那些人一定认为她这个红颜祸水嫁得越远越好,省得深宫内苑又发生什么不幸的事。
盯著手上的紫纱巾,那是卫妃不分昼夜绣的。
珍珠金宝太俗气,卫妃想送个较别具意义的东西。知道她额娘柔妃手巧,于是她绣了一方帕子给浣凝留念。
哈,想骗她的眼泪吗?想都别想!
出了东华门,她就与紫禁城断绝关系了。
她以身上流有康熙的血为耻,她憎恨那种怎么洗也洗不掉的感觉。
人人都说他是个明君,事实上不是那样的,他埋葬了多少女人的青春岁月,当红颜老去,他就弃之如敝屣,身为天子,他认为这是理所当然,不必有所愧疚!
轻轻的握著紫纱巾,东华门已离她好遥远。
脑海中的过去一幕换过一幕,浣凝的心平静无波。
护卫在轿外对她说:「格格,待会儿即将到达驿站,今晚我们在驿站歇息。」
「嗯。」浣凝低声应道。
上了妆的脸孔有些疲累,她的手伸出窗子,轻轻的松开,紫纱巾随风飘远。
卫妃追她追出东华门,拦下花轿,只为了把这条紫纱巾给她。
她倒是学起她额娘唯一值得炫耀的手艺。
当卫妃问她有什么愿望时,她没有说话。
她大可给她重重一击,浇熄她的好意,可是她没有。
她的愿望是还她额娘!
卫妃办得到,还得起吗?
轿子忽然停顿,浣凝回过神来,稍微掀开帘子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一群看来纪律严明的军士来到轿前停下。
「皇上赐婚,我王为赶良时,不希望格格因路途遥远而延迟,因此派我等护送,在近日内赶抵西宁拜堂。」
是番王派来的人!
浣凝绞著手,眉头一蹙。
他这是派人来跟她下马威吗?
他最好别奢望她入境随俗,外客来访时硬逼她作陪侍寝,否则她宁可一死。
反正她苟且偷生了十年,心已麻木,毫无喜怒哀乐,早不知活著有什么意义。
闭上了眼,浣凝懒得再多想。
她抱著胸口,感受到她惜如生命的手绢似乎微微发热。
是额娘正哭泣著送她吗?她是否来到她身边了?
不,她永远离不开那口井。
恍惚的睡去,她不敢睡得太沉,尤其是只身一人时,
她怕见著七孔流血的额娘,那会使她心如刀割。
第二章
放下手上的密函,机谆任由尧潞那双八爪鱼似的手在他身上游移。
「王,你已经一个上午不理人家了。」
尧潞嘟著丰厚的唇。机谆近来对她的态度极为冷淡,其实她也有自知之明,若不是因为她擅长歌舞,用心招待俄罗靳使者,机谆早将她踢入冷宫。
「尧潞,格格即将抵达。」他忽然拉下她的手。
机谆等著看尧潞的表情,她竟如此胆大包天,敢暗中以他的名义派杀手前去打算杀了浣凝。
尧潞的脸骤然变色。
但她仍镇定,顾左右而言他。「皇上指婚,格格当了王妃,我们这些姊妹全没指望了。」
「是吗?」
尧潞掩饰得很好,丝毫没有露出马脚。美若天仙的浣凝对她而言是一大威胁,她的地位一定不能受那女人影响。
「哦,尧潞晓得了,王让京城送来的美人图迷了魂。」她的声音中充斥著妒意。
「使者送来的画像确实美,没玩弄到她实在可惜,何况我是她名正言顺的丈夫,想怎么对她就怎么对她。」
机谆的薄唇冷冷的往上勾。他脸部的轮廓十分的深,长相英俊,长年在沙场征战,使得他鹰隼般的炯眸深邃黯沉,让人难以看出他的心思。
「我就知道王是抱著玩弄的态度,绝非认真。」尧潞讪讪一笑,掩饰她的不安。
「所以你就擅自决定,以我的名义派人杀她?」
「王!」她愕然一叫。她何时露出破绽了?
「这封信上写著那些杀手们已招供,尧潞,你如何解释?」他眯眼瞥著她,看她要怎么自圆其说。
她知道他生气了,他向来深藏不露,可是这次他的眼神透露出他非常不悦的讯息。
「王饶命!尧潞是怕王有了新欢会忘了旧爱,才失去理智这么做呀!」她慌了,拉住机谆的手拚命解释。
机谆挥开她的手,挑高眉瞪她。
「王,尧潞只是……怕王遗弃了我。」她故作哀伤请求他原谅。
「我警告你,我的东西你最好少动脑筋!要如何玩弄她是我的事,你敢再妄动,小心你的命不保。」他说到做到,绝非戏言。
「尧潞知错了,王可否别气了?」
她决定先巩固地位再说,格格来了又如何,只要王少不了她,她权势一把抓,要格格当舔她脚的下人是轻而易举的事。
王要她别动他的东西,她偏要暗中折磨那小贱人。
「念在你还有利用价值,我就先留你一条小命。」
机谆冷眼一瞥那幅画,画中人绝美精致的脸孔,那双微勾的杏眼足以让男人疯狂,就是身子看来单薄了些。
这儿的女子几乎都壮得可以抬起一只羊,她恐怕连块羊皮都提不起。
「谢王大人大量。王,尧潞为您捶背。」
尧潞笑著为他捶背,他没有拒绝。
「俄罗斯近期内还会派人前来,你准备一下,务必让他们尽欢。」
「尧潞知晓。」
「你越来越懂事了。」
「王,俄罗斯屡次来访,有啥目的?」尧潞问道。
「知道那么多对你没有好处。」机谆闭上眼。
新娘的轿子会在明日酉时抵达,他等著好好看看他的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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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格格睡著了。」一名仆佣拉开轿帘道。
由于长途跋涉,浣凝累得靠在轿内熟睡。
机谆肆无忌惮的将那张白皙的脸孔尽收眼底。
她连睡著时柳眉都蹙紧不放。
亲眼见著,他才晓得果然名不虚传,她比画中美上十倍,他很满意。
夜晚的寒意使她缩成一团,看来更加纤弱。
「福全,将她抱进新房。」机谆沉声命令,率先入屋。
浣凝觉得自己仿彿置身空中,飘浮摆动著,但是,一下子儿时额娘七孔流血的模样又缠绕著她。
「啊!」她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又黑又干瘪的脸,男子对她露出白牙,而且正抱著她。
挣扎使她摔了下来,四肢百骸险些散开。
她可以确定他是故意的!浣凝不敢相信他是机谆。
这样猥琐的男子如何率领大军征战沙场?
她站起身踉跄的往后退,忽然跌入另一个伟岸胸膛。
「瞧不出浣凝格格如此大方,才刚醒就对夫婿迫不及待的投怀送抱。」机谆轻佻的语气有意要她难堪。
浣凝抬眼,跌进两潭幽暗的瞳眸,她一惊,猛地推开他。
她看得出这名男子慑人的王者之气,他才是机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