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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而北辰派的弟子还没找到他们,玉璞问清西蟠派的地点,此时正站在瑶台峰下的散花山庄大门前。

  天色微暗,大门紧紧掩实着,玉璞告诉自己不能再拖延,昨日为了躲避野狗追赶,绵儿不小心摔断脚骨,现在浑身发烧在破庙里等她,她再无退路,举目无亲,她一定要向他求援。

  “你这个乞丐婆子在这里做什么?”清脆娇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玉璞一看,正是那位可爱活泼的怜秋姑娘,旁边则是英武的钟悲夏。

  “怜秋,不要出口伤人。”钟悲夏轻斥着,转向玉璞,“你饿了吗,我进去拿东西给你吃。”

  “我不饿。”玉璞抬起头,正对着他们,“我找赵瞵。”

  钟氏兄妹蓦然一震,怎地……这个一身泥污的乞婆,竟有一对清灵如水的明眸,还有那清秀端庄的面容?

  怜秋抢着问,“你找哥哥做什么?”

  “我……”求他收留?玉璞说不出口,只好道:“我是韩玉璞。”

  “韩玉璞?”怜秋大叫一声,“你就是害哥哥被抓的韩家大小姐?”

  “请你们让我见赵瞵。”

  “呸!”怜秋大咧咧地骂道:“赵瞵掌门的名字岂容你乱叫?”

  钟悲夏口气较温和,“韩姑娘只身来到这里一定有原因,我们先带她进去。”

  “我管她有什么原因。”怜秋突然抓住玉璞的手腕,猛地一拉,“好!带你进去,看赵瞵掌门如何处置你!”

  怜秋有武功,这一拉,扯得玉璞跟她跌出好几步,又磨痛了脚掌的水泡,人也差点跌倒,钟悲夏急忙追赶,“怜秋,你放了人家姑娘啊!”

  “我不放!”怜秋径自推开大门往前跑,大喊着,“哥哥,哥哥,仇人自投罗网了!”

  跨过大厅门槛时,玉璞双脚已是酸软无力,人就往前仆倒,而怜秋竟顺势放开她的手,任她重重地摔了一跤。

  大厅无声,人人都在看她。

  玉璞屈辱万分,但还是忍着泪撑起身子,气喘嘘嘘地站起来,一抬起头便对上赵瞵冷峻如冰的双眼。

  他昂然站立着,仿佛一尊雕像,没有表情,像是素昧平生。

  玉璞心口一痛,纵有千言万语,也全在那冰山似的视线下僵结了。

  “馥兰!”一声轻呼打破沉寂。

  是谁在叫母亲的闺名?上头的椅子端坐一位中年男子,面容清瘦,神色凄迷,他身着一袭长袍,袍摆空荡荡的,身边放着两只拐杖,玉璞失声喊道:“您是云杉叔叔?”

  “云杉叔叔?”杜云杉凄凉地笑了,“她要你叫我叔叔?”

  玉璞看着仍有昔日俊秀轮廓的杜云杉,“娘……她不知道您还活着……”

  “所以她不敢死?不敢下地狱找我,是不是?”杜云杉语气急了,“她就安心当韩昭远的夫人,享尽荣华富贵,忘了她的师门,忘了她的未婚夫,是也不是?”

  严厉的逼问让玉璞无法招架,“不,您误会了,娘是被迫的,她是不得已……”

  “好个不得已的韩夫人!”杜云杉嘴角勾起嘲讽。

  “云杉叔叔,娘死了。”玉璞几乎是喊着,“您不要伤害她了。”

  “死得好,她十九年前就该死了,否则怎有你这个孽种?”

  “您可以侮辱我,可是您不能侮辱我娘。”玉璞竭力忍住泪水,指头紧捏住脏污的衣裙,“娘因为怀了我,所以无颜到地下见您,可是,当她知道您没死,她说……说……生也无颜相见……”

  杜云杉一愣,“这么凑巧,就病死了。”

  “她不是病死的,她是自刎而死!”玉璞大喊着,泪水簌簌而下。“那天,救走赵瞵大哥后,她用性命挡住我爹,云杉叔叔,她是自杀啊,”

  “自杀?”杜云杉抓住椅子扶手,两眼呆视前方,喃喃地道:“我死,她不敢死;我生,她不敢活。馥兰,你一定要生死相隔吗?”

  在场门人莫不动容,赵瞵手指微微一动,脸上仍然没有表情。

  一双手轻轻按住杜云杉颤动的肩,他不用回头!就知道那是谁。“心心,你扶我进去休息。”

  赵瞵心心是个三十余岁的女子,圆圆的脸,亲切和善。她扶起杜云杉,拿过他的拐杖,柔声喊道:“师兄。”声音充满了关心。

  赵瞵开口道:“师叔,她怎么办?”

  杜云杉走出两步,回头道:“你是掌门,你自己决定吧!”

  玉璞杵在原地,好像是任人宰割的小羊,她想喊一声赵瞵大哥,却慑于他的冰寒;她也想立刻逃出去,但她再也走不动了。

  赵瞵的眼光飘到玉璞身上,细细凝视,心头一点一点地痛了起来。

  怜秋叫道:“哥哥,韩玉璞是奸细,不能留她。”

  “她没有武功,不用担心。”赵瞵转过身,大大吐出胸臆闷气,面对厅堂正中的西蟠派列祖列宗牌位,他沉声道:“怜秋,把她关起来。”

  哥哥下的命令,焉有不从?怜秋高兴地道:“好!师妹,快来帮我,把她押到柴房去。”

  玉璞任人扭起她的手臂,两眼仍痴望着赵瞵,心在滴血,为什么!为什么他不看她一眼,她来投靠他,不是来害他呀!

  怜秋将她推到梁柱上,吩咐着,“师妹,拿绳子来。”

  玉璞惊道:“你……你做什么?”

  “放心!”怜秋反转她的手,“不是绞死你,把你绑起来而已。”

  “不!”玉璞挣扎着,“怜秋,你不要绑我,我要见赵瞵大哥。”

  “韩玉璞,你敢大呼小叫我的名字?什么赵瞵大哥?赵瞵大哥是谁啊?”怜秋气焰凶悍,比玉璞的妹妹们有过之而无不及。

  玉璞逆来顺受惯了,只能直摇头,“你让我见他,好不好?”

  怜秋和师妹拚命把玉璞紧绑在柱子上,“刚刚不是见过了吗?他饶你不死,你就要谢天谢地了。”

  “你放开我啊!”玉璞用力扭动双腕,企图挣脱绑缚。

  怜秋拍拍两手的灰尘,“我不放,你们北辰派绑了我哥哥两天两夜,我也教你尝尝那个滋味。”

  这是什么?作茧自缚?结了一个情茧,把自己困在里头吧!玉璞浑身痛楚,心也撕裂了。

  怜秋锁了柴房的门,让玉璞一人独对无边的空寂。

  呼天不应,叫地不灵,她还是使力挣扎着,柔细皓腕不堪粗绳磨擦,皮破血流,绳索依然是紧紧地缚住她的身。

  时间慢慢流过,玉璞越来越绝望,怎么会这样呢?

  身挣不出,心更难逃,这辈子,在情爱的绑缚中,她注定要受困、沦亡。

  夜未央,赵瞵坐在书房一角,倒下一杯酒,若有所思,久久才喝下,然后又倒了一杯。

  书房门被推开,杜云杉双手拄着拐杖进来,在赵瞵面前坐下,“你也给我倒一杯吧!”

  赵瞵拿了酒杯,斟满酒,“这么晚了,师叔还没睡?”

  “你呢?”杜云杉反问,举酒一饮而尽,“心心说你吃完饭就躲进书房,到现在也还不去睡?”

  “心姑姑照顾你,怎也突然关心我了?”

  “心心是你的小姑姑,当然关心你了。”杜云杉看着晶莹酒水,“你不是自己逃出来,是她们母女救了你吧?”

  赵瞵点头承认。

  “唉!也许馥兰留在北辰派就是为了救你吧!”杜云杉长叹着。

  “师叔,你为什么从来不说,我还有一个师姑在摇光山庄呢?”

  “我恨她,我双脚被韩昭远所废,她竟然又嫁给灭门仇人,从那时候起,我就不再当她是西蟠派的人了。”杜云杉喝了一口酒,“十九年来,我锻炼你,就是要你灭了北辰派,为咱们西蟠派报仇血恨。而仇人,当然包括她。”

  “她其实……她护着我,不让韩昭远杀我。”赵瞵回忆起那夜的惊心动魄。

  杜云杉听完叙述,一再嘘叹,“当年,我与馥兰两情相许,非君不嫁,非卿不娶,谁知,命运捉弄……”他突然抓住赵瞵的手,“儿,你痛过吗?你的心痛过吗?”

  杜云杉向来冷静寡言,今夜见了玉璞已是失常,此刻,他更是真情流露,好像回到了年少轻狂时。

  “痛,一直很痛。”赵瞵咕噜灌下一杯酒。

  “她,就是她吗?她跟馥兰长得一模一样呵!”他阻止赵瞵再倒酒,“她来到这里,你不问她理由吗?”

  “没有理由。”

  “没有理由?一个大小姐从摇光山庄到瑶台峰,走了几百里的路,为何而来啊?你看,她还穿着孝服,身上尽是泥巴,脚底流着血,你看到了吗?”杜云杉一口气讲完,干脆拿起酒壶往嘴里倒。

  都看到了,心很痛,可是他的心门不会打开。“师叔,那又如何?!她是韩昭远的女儿。”

  “你要杀她?”

  “我下不了手。”

  书房门砰地被撞开,怜秋与匆匆地进来,“哥哥,我看你还没睡……师父,您也在这里啊?”

  赵瞵没有好脸色,“下次进来要敲门,你有事吗?”

  “没有啊!我见你房里的灯亮着,想进来跟你聊聊天啊!”

  “我跟师叔在谈事情,你出去吧!”见怜秋嘟起嘴,赵瞵又叫住她,“你有准备晚饭给她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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