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我……我不知道。俊吉,我已经跟皓禾订婚,就要嫁给他了。”桑桑慌乱地摇著头,不敢看他的眼神,将眼睛定定地盯著自己脚尖。
“只要你还没跟他结婚,那么你还是可以有选择的权利,桑桑,我……”见到桑桑惊惶的样子,俊吉心里也燃起了更多的希望。
“放开她!”门口传来冷冷的声音,桑桑在看清楚皓禾冷峻的面孔之际,慌慌张张地甩开俊吉的手,咬著下唇站了起来。“桑桑,过来!”
桑桑游移地望著盛怒中的皓禾,对他所见到的景象感到懊恼,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解释。
就在桑桑仍拿不定主意该不该走过去时,俊吉已然伸手拉住她。“桑桑,别听他的,没有人可以强迫你做任何事!”
“我是她的未婚夫,而且我们即将要结婚了。”皓禾一字一句地自牙缝中逼出这些话,但桑桑可从他握紧了的拳头看出他已经是竭力在控制自己的怒气了。
拉住桑桑向皓禾走去的脚步,俊吉大声地道出最后致命的一击。“桑桑,你忘了吗?是谁的妈妈要害死你?你怎么可以再嫁给他?谁知道他要娶你有没有什么阴谋?”
像被阵鱼雷打透全身,桑桑身体晃了一下,她愁绪千结地抬起头。“皓禾,我到底该不该相信你?”
皓禾哑口无言地露出个苦笑,良久之后才用手抹抹脸。“我不知道,这要由你自己决定。”
“难道你不想说些什么吗?”桑桑的心狠狠地往下沉,无法置信地盯著神态疲惫的皓禾。说吧,说些什么吧!说些可以堵住别人如此一再揭疮疤的话吧,说些让我可以说服自己,放下所有心防去信任你的话吧!
令她失望的是,皓禾嘴角泛起了个几乎看不到的笑,他双手环抱胸前的盯著桑桑。“我该说的都已经说过、说完了,现在我唯一所缺的就是时间,还有你的……信任。大概是我做得不够,或许是我太奢求……桑桑,我等著你的决定,在你做出最后的抉择之前,我们的婚事还是先延搁下来吧。我只希望你记得我的保证是至死不渝的!”
被他灼热的目光所吸引,桑桑不由自主地将手放在胸口上,定定地望著他,被他的话而感动著。但皓禾并没有如她所愿的向她走来,只是深深地看她和身旁的俊吉一眼,便魂不守舍地走了出去。
就在那一刻,桑桑知道了这数天一直缠著自己的是什么了。那就是爱吧?每当看到他如此痛苦地压抑自己,如此无奈地面对所有人对他母亲的指责时,那种泪往肚里吞的坚强,就令她更加不能自拔地怜惜他。
而这份混有同情和怜惜的感情又是何时变质的呢?连她自己也不明了,而令她只知道自己可已经全心满满都是他了。怎么?爱情就是这么来势汹汹地攻城掠地,让人在毫无警觉的情况下成了它的俘虏了吗?
“桑……桑桑,你别相信这个杀人凶手的儿子所说的话,他……”俊吉见到桑桑和皓禾四目相交的样子,他悚然一惊的大感不妙。这两个人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对望,彼此都看得痴呆了,也被对方眼中所流露的深情所吸引住了。
“那不是他的错!”半晌之后,桑桑才地出地说了一句,声音中带著微微的颤抖。“不是他的错啊……”
“你……你是不是已经爱上他了?”俊吉表面上没有显现出内心的焦灼,但眼神中透著浓浓的杀机。
于是如醒瑚灌顶似的,桑桑向来为自己的心所筑起的那些武装和抗拒,一齐冰消瓦解。她再也控制不了的迸出两颗晶莹的泪珠,但脸上挂著温柔的笑靥。
“不错,我是爱上他了。俊吉,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怨恨他的,但是现在我明白那不是怨、也不是恨,是爱。因为我太在乎他了,除了他我已经一无所有,所以我告诉自己不能爱他,因为……我害怕失去他!”桑桑说完之后已然明白自己该怎么做,甚至没有跟俊吉道别,她追著皓禾而去。
“可恶,没想到桑桑竟然已经对他动了心,但是我不能放弃,我的未来都寄托在她身上,我不能放弃……”俊吉喃喃说著,闷闷不乐离开了平靖大楼。
第六章
在她走出会客室之后,秘书只说皓禾出去,没有交代是到哪里去。若有所失地让老王护送回家,桑桑站在门口仰望著因皓禾的改装而更堂皇的屋子,灵机一现地直趋父母的房间。
像是发了疯似的翻著那些收拾得整整齐齐的盒子和相簿,桑桑无视于阿珠端进来的红茶或水果,只是一页页地翻著父亲一直以来都持续写著的日记簿。
奇怪,怎么会没有?她用袖子抹去鼻尖和额头滑落的汗珠,踏上椅子吃力地将衣橱最顶端柜子中厚厚的纸皮箱都搬下来,一张张、一本本地仔细看著内容。
发黄的相片、卷曲了边缘的日记簿,还有印著黄褐色水渍的信件,都一一呈现出父母自年轻时代以来的纪录。唯独缺少了一部分,桑桑将信、相片和日记簿分开依年份排在地毯上,讶异地发现缺的都是她四、五岁那时期的资料。她坐在混乱的房内,百思不解地思索著这个巧合。
阳光!他要找的阳光,如果还有任何我可以为他做的,大概就是为他找出他要的“孟家的阳光”吧!桑桑挥汗如雨,又再三地检查著面前的相片、信件和日记簿。
桑桑气馁地长吁一口气,徒劳无功地将那些东西随意地摆进纸箱内,又摇摇晃晃地抬上椅子,准备放回柜上。
重心不稳地晃了晃,桑桑咬著牙使尽全身之力,但那个纸箱还是有一大半露在外头,她一鼓作气的用力一堆,砰一声,整个箱子直坠而下,完完整整地倒扣在地毯上,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呻吟著再重新收拾起。
兀然有张白纸自纸箱的缝隙间露出一角,她好奇地拉出来,看著那有别于父母字体的娟秀笔迹。打开后讶异地看著泛黄相片上的母子三人,她当下立即明白那是谁了。
尹莉莲,那个小女孩应该就是尹皓雪……而这个带著早熟的忧穆,眉宇之间已大致看出现在轮廓的少年,是皓禾。
将因时间久远而略显脆弱的一碰就要碎的信纸摊开,桑桑小心翼翼地辨认著信上的每个字。
“……报恩,所以……当作是自己……结婚……报仇,报复是不好的行为,好好振作……”桑桑挫败连连地看著那些因为折痕而无法辨识的字词。“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真讨厌,为什么尹莉莲的信会出现在家里?”
远远地传来了熟悉的车声,她慌慌张张地往外跑,发觉到那封信还在自己手上,她匆忙之间将信随意塞进纸箱内,打算有空再来整理。
越走近大门,桑桑的心情就越紧张。想到要见到皓禾,这令她心中忐忑不安,又喜又怕。喜的是在俊吉一语道破之后,终敢坦然自视的心情,却又怕在皓禾那总是隐忍的面具下,还能找到自己邀游的一片天吗?
厚重的木门被打开,桑桑不由得咽下一口口水,双眼盲勾勾地盯著满脸心事的皓禾。
漫不经心地抬起头,皓禾在看到她的刹那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料到会在这里见到桑桑,他不太自在地松松颈间领带,带著谨慎的态度,缓缓走向桑桑。
“我以为你会跟俊吉一起去吃饭。”他平铺直叙地说,脸上丝毫看不出他心里的波动。
“为什么你这么认为?我是你的未婚妻不是吗?”桑桑走近一步,令两人间的距离缩到最短,使皓禾的胸和她的鼻尖之间几乎碰触到彼此。
皓禾表情动了一动,望著她透著清澈坦诚的眼眸叹道:“桑桑,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来爱你。每一天每一夜,我一再地告诉我自己,总有一天我会得到你最甜美的爱恋,但是横亘在我们之间有太多障碍了。等待令我害怕,因为我根本无法预料结果。”
“皓禾,不要这样,我不要再看到你痛苦了。”桑桑说著将双手掌心轻轻地贴放在皓禾胸口,感受他平稳的心跳声。“虽然过去发生过一些悲剧,这些梦魇缠得我几乎要因此而恨你。但是那并无济于事,不是吗?过去的就该让它过去,现在我只在乎你,而不是那些阴影中的过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万分惊讶地握住桑桑的手,皓禾脸上写满了各种迅速变化著的情绪。“桑桑你……桑桑……”
“我想是我自己太小家子气了。皓禾,如果我要怨恨一个人必须是因为他本身对我有任何过失才行,假若我便把别人的错误栽在你头上,那对你就太不公平了。”桑桑苦涩地咬咬下层。“一直以来,我对自己的表现感到困惑,我以为那是因为我恨你……由于二十年前的往事,所以我连带地迁怒到你身上。但是,现在我明白了,那不是恨,是爱,我错以为自己是恨你的,所以对自己产生的情愫感到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