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跟上去。”一半的人在这里留守,另一半的人跟我来。有什么好怕的!又不是你们害死他的,怕的话把警徽别好,噤声跟我来。”他说完将帽子戴正,头也不回迈着大步地向菊生走去。
“晔辉,你毕业后真的不考研究院了?”菊生使尽吃奶之力仍没抢到球,故意说话来分散他的注意力。
“嗯,先工作一、两年再打算。”
“我也是这么想,可是我家人都鼓励我继续深造,我有些彳旁徨。”菊生诧异地看着晔辉,奇怪,晔辉今天的技巧怎么特别高明,连自己向来百发百中的那招“猴子偷桃”都失效……
“菊生,有时候看事情要再深入些,找东西或找人也是一样的。”晔辉笑着一挥手,整个人的影像越来越淡,几乎只剩个透明的影像投影在深蓝的夜色中。
“晔辉,你说的意思是……晔辉,哗……”菊生还来不及再说下去,整个人一脚踏空直往下坠。
第八章
昏昏沉沉地醒过来,嘉琪吃力地撑开眼皮,还是黑漆漆的一片。是白天还是又再一个夜晚?这已经不重要了,她伸手想要到身侧的小山沟中掬些水解渴,但一探出去竟是个不小的水池,连她的脚都被淹到大腿上方了。淹水?为什么一直淙淙流着的水沟会成了个水池,她已经死了吗?
远处传来重物堕地声,这震动使嘉琪燃起了一丝希望,是有人在丢王先生所说的食物吗?如果真有人在上头,他会听到我吧?
兴奋使得嘉琪全身泛起了疙瘩,她急急忙忙地想站起来,但只要一移动,那阵晕眩感又狠狠地袭来,使她站立不稳而仆倒。
——我不能够放弃,这或许是我获救的唯一契机,我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上天助我,我一定要活下去,我要活着见菊生,我必须活着;因为,我还没告诉他我爱他。
想见菊生的念头支撑着她踉跄地扶壁而行,举步维艰走走停停,最后一次摔倒之后,她甚至连再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但是想见菊生的强烈欲望激使她不愿放弃,她手足并用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匍匐而行。
泥砂毫不留情地渗进她的指甲缝,大大小小的石头碎砾扎伤她的手掌,但她仍不在乎,一心一意的拖着孱弱的身躯往前方一寸寸地移动。
但到了一定的距离之后,嘉琪恐惧的发现自己竟然面对着一堵墙,她像是从天上直堕到地下般的失望——天,难道我真的必须死在这里?不,求求你老天爷,请垂怜我唯一的希望,让我见到菊生。求求你,不要让那个不知是谁的人离去,求求你!
欲望驱动信念,不知自何处来的勇气,使她突然的伸出双手拚了命的掏着前方的土堆。土石如雪花似的源源不绝掉落下来,她挖着挖着悲从中来,忍不住放声大哭,间杂呼唤着菊生的名字。
摸摸身旁的泥堆和其上的杂草堆,菊生是莫名其妙的东张西望,仰头看到洞口外那个高悬的柠檬月,他搔搔头根本想不出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的原因跟理由。
洞里很潮湿,空气中充斥了一股霉味和腐败的恶臭。伸手不见五指的四方,令他全身不舒服。一个跃身他小心谨慎地跳出一步,鞋子踩在枯枝和树叶上,发出噼哩啪啦的声音,他犹豫地停下脚步,却看到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个朦胧模糊的影子,隐隐约约像颗篮球,他毫不迟疑地追上前去。
有些奇怪的是,无论如何追赶,那颗球总与他保持着十来步的距离,地道内并没有灯光,但那颗球却如同会发光似的,远远地引导着他。
球究竟是怎么来的?还有它到底要把他带到哪里去?这两个问题就像走马观灯,来回不停地在菊生脑海中回转。
各种猜测在心里翻来覆去,就是找不到恰当的答案。菊生踢到块树根,差点儿跌个四脚朝天。他再抬起头时,那颗诡异的球竟已不见踪影。
他心里有些发毛的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一不小心眼镜滑落下去,他咒骂连连的弯下身去捡,就在他正要站起来时,听到了一些声音而浑身僵住——
“菊生……菊生……菊……”伴随着忽强忽弱的啜泣声,菊生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他手足无措的蹲在那里,凝神屏气努力想找出那个声音的来源。
循着一声声微弱的呼叫,菊生蹑手蹑脚的朝那个方向走过去,未几,他就被一堵墙所阻挡,但是他非常明白,那个声音是自墙后传来的。这么坚持且熟悉,菊生倾听了一会儿之后,两眼瞪得比铜铃还大,可能吗?可能吗?
——墙之后的人会是……会是我朝思暮想的嘉琪?他为这个头狂喜不已,但又有些担心,是不是我产生了幻觉?或是人们所谓的鬼魅作崇?
就在他三心两意踌躇不前之际,又传来阵阵哭喊声,这下子他不再去想那些种种的猜想、可能,他跪在地上,赤手空拳地挖掘着那堆土石形成的墙。
“嘉琪,嘉琪,是你吗?嘉琪?回答我!”发了狂似的将兜满胸口的泥土往旁边拨,菊生喊得声嘶力竭。
浑身一怔的缓缓坐正了身子,嘉琪将手里的泥土往面前被她所挖的泥土堆积成的不小土丘上头扔——是幻觉吗?我有没有听错?那是菊生的声音?是真的吗?他来救我了,还是,就跟我一直有的幻想一样,只是我神志不清下的产物?唉!不要烦我了,停止吧!不要再骗我了!
但是那声音并没有停止,相反的却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大声,距离比刚才更接近。
“菊生,我是不是已经走到尽头了?菊生,我只要再见你一眼,跟你说一句话而已啊,我还没有告诉你我有多爱你,菊生!”悲恸地伏在湿冷的泥土上哭泣,嘉琪喃喃自语说道。
“嘉琪,是你吗?回答我,嘉琪!”那一声声的呼唤却是如此的接近,使嘉琪重新抓住一丝希望。”
“菊生?菊生?”忐忑不安地贴近土堆,嘉琪急急切切的挖着土。“菊生,你在哪里?菊生!”“我在这里,嘉琪,不要停,告诉我你在哪里,好让我找到你!”顾不得身上那为了回公司开会而特意穿上的昂贵西装,菊生挥汗如雨的挖着土石。
“菊生!我在这里,我一直都在这里。”眼泪不由自主地涌了出来,嘉琪又笑又哭的用手将土一堆堆地拨开,提高音量大叫,但虚弱使得她无以为继地间间断断。
“不要停,嘉琪,不要停止啊,即使只是哼出声音也好,嘉琪,我爱你,求求你,为了我给我一点点声音吧!”菊生急得如被刺到脚掌的熊,在那里挥拳大叫。
气喘嘘吁地重重跪在地上,菊生举起手臂,用洁白的衬衫袖子擦着脸上的汗水,此时,有股细微的旋律,轻轻地钻进他的耳膜里,令他整个人如遭电亟——
完全因你重燃希望
无穷黑暗内擦亮了心里烛光
完全因你情怀激荡
随缘竟碰着你令我得到释放
真的是她!菊生跪在地上,仰头让泪水沿着脸庞滚滚落在身上。是嘉琪那天在阿诺的PUB里唱的歌,那首令他感动,也使全PUB为之动容的歌——
老天爷,谢谢你,谢谢你让我的嘉琪活着,为了这一点,终我此生,我都会心怀感谢的!无言地对着天的方向默念在心,然后这份惊喜使菊生全身如刚充完电的发动作一般,奋力地挖着土。
几乎要将所有的力气全都投注在口里的曲子似的,嘉琪握紧拳头,逼着自己一遍又一遍的轻唱着那首《完全因你》。她是在一个夏日黄昏,骑着脚踏车到郊区为顾客所订的花篮去找特别的藤篮时,在一群野鸽子飞翔天际,坐在那名巧手编着篮子的老太太身旁听到的。初次听到时就令她浑身一僵,怎么,这首歌竟然如此的悲凄,但却丝丝入扣的贴合现代女子的心声。
也因此,每当她心情烦闷时,便会不由自主地哼起这温柔缠绵的旋律,而只要一吟唱这首曲子,心里的愁绪就会得到不少的宣泄,久而久之,她越来越喜爱这首歌,所以那天阿诺要她试唱时,脑海中浮现的即是《完全因你》。
土堆因着菊生的移挪,一寸寸地向下消减,虽然置身在黑暗中,但他却不再感到怀疑,因为嘉琪温柔的歌声如天籁般,一寸寸地抚慰着他的心,使他丝毫不觉得累,一心一意只想着早一秒钟与嘉琪相见。
背后传来鼎沸人声,但菊生并没有理会,他犹如中了邪似的,仍旧不停地双手扒着那堆土石。
“于先生,于先生……”警官连连喊了好几声,但菊生都没有反应,连他搭上他的肩他都浑若未知,只是拼了命地佝偻着身躯去挖土。
“他是不是中邪了?”后头有人在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