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西,你说哪里要钉钉子,走,我帮你钉去!”“……我觉得最好是以晚宴的形式举行,但璩先生说简单、隆重就好。”将一本本会场布置型录摊开,艾敏嘀咕着。
“嗄?对不起,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被厚重型录落地的声音所惊醒,湘灵回过神来,脸上堆满歉意。
“唉,难怪人家说,结婚前的男女都一样,全成了游魂。”意兴阑珊地合上型录,艾敏直勾勾盯着湘灵猛瞧。“我可以请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你是用什么方法,让璩先生对你这么痴迷?”
“呃……”糗得满脸通红,湘灵不知该如何解释,弥漫在她和璩杰间的暗潮汹涌。
“一年多前,你……我这么说好了,你应该不能否认,你以前和现在相比,简直就像夜叉与天使的差别。你跟璩先生订婚时,没有人预料得到你今天会变得这么美丽。可是,璩先生却对你死心塌地,我们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
“何以见得他对我……对我死心塌地?”
撕着广告废纸,湘灵一面在心底找着说词,一面探问自己的疑惑。
“哈,当初在悬崖上发现你的车时,大家都猜你八成挂了,但璩先生不信,他这么说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到尸体前,任何人都不准说你已经死了。报纸刊得很大,他也就成了比铁达尼号的杰克,更伟大的情圣了。”
“哦,他是这么说的吗?”想到那个总冷着张扑克脸的璩杰,会说出这么至情至性的话,湘灵大感意外。
“是啊,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嫉妒死你了,想想看,你活着是他未婚妻,就算死了,他还对你念念不忘,有这么痴心的男人爱过你,你也值得罗!”拉开一袋蚕豆酥,艾敏咬得咋啦咋啦响。
“你认为这就是所谓的幸福?”看着型录里花枝招展的新娘们,湘灵苦笑地摇摇头。
“不错了啦,你以为有几个女人,能拥有一座美轮美奂的‘湘灵居’来纪念她?”指着墙上的一幅画,艾敏瞄了她一眼。
“湘灵居?”对这似乎十分熟悉的名词,湘灵感觉似乎触动了她心底的某一点,但在艾敏滔滔不绝中,却又模糊得令她捉不到重点。
“当初是一件大型的开发案,璩先生花了好大力气才搞定,起先规划成一座购物商场和度假旅馆结合的复式建筑。你失踪后,璩先生把土地开发成育幼院和公园,足足亏了好几亿。但他不在乎,只想用来纪念你,你知不知道那是多大的手笔?”
似乎湘灵的态度让艾敏看不过去,她倾身向前,紧紧盯着湘灵,“怎么样?有没有很感动?”
湘震别开视线,愣愣地想着。
这几天对她而言,时间缓慢得如乌龟在爬,每天她都借故赖在正道病房里,直到护士或是正道赶人为止,不然,就是和艾敏相约,一起到咖啡馆或餐厅消磨时间。
只要别再见到璩杰就好!这是她唯一的念头,每回和璩杰照面时,她都别扭得不知如何是好,不是赶紧躲回房内,就是慌慌张张地往外跑。或是听到璩杰车子驶远后,才敢悄悄露面;不然就是徘徊在纷乱的街头,拿不定主意该往哪里去。
但是,不见面并不表示他就不会干扰到她!每每在空档时,他的影像就会浮现眼前,让湘灵困惑不已。
越是不想理会他,却偏偏不由自主地想起他。而她周遭的人们,也会不时地提起璩杰,让她宛如陷在他所布置的网络中,怎么也无法逃开。
“喂,在想什么?”张开五指在湘灵面前晃,艾敏叫道。
“没事,我觉得不舒服,我看我先回去休息好了。”
“你不舒服?要不要我送你到医院?”
“不用了,大概是昨晚没睡好,我先走了。”背起皮包,湘灵草草交代后,便钻进看到的第一辆计程车。
“湘……奇怪,她怎么怪怪的,我看还是通知一下璩先生的好!”按着手机上的按键,艾敏盯着远去的计程车,一面自言自语。
如果……如果真要和他厮守一生,这样别扭的躲猫猫,似乎不是办法!
哪有这么生疏、彼此视若仇敌的夫妻?想到那种滑稽突兀的场面,湘灵忍不住噗哧一声地笑出来。
意识到前座司机的侧目,湘灵不经意地往外看,立即坐正身子。
“先生,对不起,我想你是不是弄错了?我要去的地方是……”看着陌生的街道,湘灵往前倾身想跟司机说个明白。
“没有错,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不理会湘灵的质问,他反而加速向前,让车子以极快的速度,在蜿蜒狭窄的山道间穿梭。
“你……对不起,我们认识吗?”
看着呼啸而过的土坡,稀疏的几座孤坟,脑中的画面一闪而过,让她冷汗直流。
她绝对来过这里!湘灵试着打开车门,这才发现车把已经被拆卸,只留下一个空洞的窟窿。
咬着唇瓣,湘灵交握不停抖动的双手,全身感到一阵寒冷。来这里做什么呢?
她试着理出个头绪,但模糊的片段,像走马灯般回转再回转,就是找不到开端,也看不到终点。
车子以近乎失控的速度奔驰,抓紧前座椅背,湘灵仔细地打量那个开车的人。
熟悉的感觉让她浑身一震,虽然他戴着墨镜,鸭舌帽下还有浓鬃的假发,但他那个特殊的口音,还有习惯性地在说完话后舔舔唇角的样子,还是让湘灵很快地辨识出他的身份来。
“鲁俊鸿!你是鲁俊鸿……”
讶异又困惑地瞪着他,湘灵只记得璩杰说过这个人和她是同家孤儿院一起长大的同伴,那……他……他到底想干什么?
“不错,湘灵,我就不相信你会认不得我。说起来你的演技可以得个一百分!在璩杰面前演戏,把他唬得一愣一愣的,真有你的!”猛然一个大转弯,车子在山涧边停住。
“什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看着他由前座搬出一捆粗麻绳,还有圆锹时,某个恐怖的画面在眼前晃过——有人在挖掘……有人不顾一切地挖着泥土,想将她埋在那个漆黑、带着泥土腥臭的洞穴。
是谁呢?
似乎是很遥远的记忆,绑着两条辫子的石湘灵,有着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娉婷、匀称的身躯,但很不协调的是她那张“鬼见愁”的脸蛋。
鬼见愁……是的,就是这个形容词,让她被压迫得只敢躲在棉被中哭泣。
车门打开,湘灵被粗鲁地拖出计程车,重重地摔在一旁泥泞的溪床上。
“湘灵,你怨不得我,谁教你哪里不好投胎,你也知道这世界就是这样,有钱有势的大官、有钱人,做什么都不犯法,我们这种小老百姓怎么办?当然也要自己找路走,不然坐着等死吗?”将圆锹插进土里,他索性拿掉鸭舌帽和假发。
“鲁俊鸿,你……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困惑地摇摇头,湘灵知道自己已经快触及问题的核心了,但还欠那么临门一脚。
闷热、还有不断从头顶落下的泥土,湘灵知道自己应该呼救,但在这个穷山僻壤,又有谁听得到呢?
“湘灵,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被人利用的,就像你。另外一种是有聪明、才智,却没有机会的人,像我。”将麻绳套个活结,他一步步地逼近湘灵。
意识到他不怀好意,湘灵立即爬起来往溪中跑。身上的衣物吸收水分后,变得沉重无比,而她秀气的便鞋,在滚滚水流中不时让她滑倒。
“湘灵,我不相信你还会有什么好运道!真是可惜,人家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但那跟你石湘灵扯不上关系,湘灵,你必须死!”把玩着麻绳,鲁俊鸿盯着湘灵,脸上浮现狰狞之色。
毛骨悚然地望着他,湘灵浑身如浸入冰窟般刺冷。涉水来到溪谷中央,全身大半浸泡在水中,但她很明白让她感到冷意的不是溪水,而是他话中的威胁。
她清楚地感受到那并不是随口说说的恐吓而已。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非置我于死地不可。我跟你之间曾经有过什么深仇大恨吗?”看到他一步步地走入溪中,湘灵也一步步地往后退。
“没有!也可以说有!”
天空忽然如停电般暗了下来,他俩不约而同地抬头看着晦暗的天色,鲁俊鸿加快脚步,而湘灵几乎是艰辛地在水中泅泳。
“我不记得任何跟你有关的事情!”
“是吗?那么周小荞的事呢?”
阴森地盯着湘灵,鲁俊鸿抛出麻绳想套住湘灵,但被她灵巧地躲了过去。
“周小荞?我没有印象!”
“你想耍我吗?当初她埋在哪里,只有你知道。但是警察却在我被她养父领养前找到她的尸体,太巧了,湘灵,你敢说不是你去告密的?
“还有张福成,本来我可以取代他去当有钱人的养子,他却在池塘边被找到。不过,反正他也已经变成植物人,只有那些笨老外才会千里迢迢把他弄到国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