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嫣!小嫣!你心里就只有她吗?”珍珠拍着栅木,既佩服他们的胸襟,又恼自己争取不到他,更妒他们的感情。
重重复杂心绪,使得她辛苦围砌的心墙,一下子瓦解了,她忍不住哽泣。
“珍珠,别这样!好好珍惜自己生命。”皇甫南伸手,拍拍她的肩。
“我……”再也承受不住,珍珠心事倾泻而出。“没有你,我珍惜生命有阿意义?”
“别这么说。”皇甫南其实也明白她,感情的事,任何人都很敏感的。“王世和是个好青年,他很喜欢你。”
王世和是寨内一名小头日,和皇甫南很有话说。
哭了一阵,情绪好多了,珍珠猛地擦掉泪,说:“不谈这个!”她原是个豁达的人,曾想死,那只是一时的念头罢了。
“我相信你是个胸襟开阔的人,千万别干傻事!”
吸吸鼻子,珍珠说:“你难道不知道,这次回来,后果会很严重?”
“当然知道!”
“刚才副寨主向寨主详报此事,我也在场,我相当意外,江嫣为了你,竟然反叛她爹。”
叹口气,皇甫南说:“我和小嫣,爱得这样辛苦,你更应该珍惜世和对你的感情!”
“我……会考虑。现在这事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明天,寨主会依寨令处理,你真的不担心?不怕?”
“担心、怕,就逃得过吗?”皇甫南若有所思的说:“只是,拉小嫣垫背,我于心不忍。”
“既然有顾虑,就该带她走。”珍珠扬声说。
“带谁走?”突然,一个尖锐而阴恻恻的女声响起。
皇甫南和珍珠,异口同声的“呀!”出声,美娇像个鬼魅,悄悄出现。
“珍珠!你好大胆!”美娇凌厉的三角眼,直逼珍珠。“敢私闯牢房?”
珍珠急得乱了阵脚,不断的瞅着皇甫南,要是早早弄开栅门……
“你该当何罪?”美娇愈说愈大声。
“你呢?”珍珠也火大了,忍不住反击。“你这算不算私闯牢房?该不该死?”
“我来巡视,正好听到你说,要带谁走?”美娇双手插腰,得理不饶人。
“珍珠!”皇甫南开口说:“你快回去,闹开来,大家都不好看。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珍珠灵活的眼眸,闪过美娇、望向皇甫南,停了几秒。看这局势,珍珠明白,多留无益,便一拧身,自顾走了。
美娇转身,做作的跟走几小步,等珍珠走远了,她放轻脚步,又回到牢房门前。
皇甫南早回到稻草堆上坐定,闭眼假寐。
美娇站了好久、好久……终于出声:“我刚才问过我爹,依寨令,最严重的话……会处死刑!”
皇甫南没任何反应。
“不只是江嫣那贱人,连你也会死。”
皇甫南依然闭目端坐。
“你倒开口说话呀!”
皇甫南依旧不语。
美娇气得伸手拍一下木栅。
“这次,寨主真的动怒了,你知不知道?”
无动于衷。
“既然你都不管了,我干嘛替人担心?”美骄恨声说:“横竖都要死,让我去刺江嫣几刀!”
说罢,美娇大步走了。
“我一直不知道,你不只心胸狭窄,还这么恶毒!”
终于开口了!这才是美娇的目的,但是,他的话,未免太伤人心了!
三角眼一睁,美娇反身扑近栅门。
“恶毒的人,是江嫣那贱人!”
皇甫南不响。
“我想不到,完全想不到,你会喜欢主动献身的贱女人!”美娇拍打着栅门。“早知如此,我……”
“这事要怪,你该怪寨主和彪叔!”
美娇抬眼,盯住皇甫南。
“怪彪叔去掳她来毒龙寨;怪寨主,逼小嫣这么做!”
此事,其实美娇早就听说,但……
“从头到尾,小嫣一直是个受害者!她是被逼的。”
“是寨王命贱人这样做,但是,寨主没要她嫁你!”美娇声调高亢。
“是我执意要娶她!”皇甫南平静的说。
“你……我们十多年的感情,难道比不上她初来乍到?我不懂,真的不懂。”
黑暗中,皇甫南两眼照照发光。思索了一会,他说:“小嫣并非初来乍到,我爹和她爹,早在十多年前就相识,我和小嫣从小……”
“不要听!不要听!我不要听!”
皇甫南住口。
“不要再提贱人的名字!”美娇眼神转为凌厉。“我冒险来找你,不是来讨论那贱人!”
低叹一声,皇甫南缓缓闭上眼。
“我问你,寨主要处死你,你怎么说?”
皇甫南不再理会美娇。
“你……”顿顿,美娇说:“我来是告诉你,如果你答应……我的婚事,凭我和我爹,绝对可以力保你!”
皇甫南依然沉默。
“你不但不会有事,还是未来的寨主。如果你……”
“杨美娇!你不必多费唇舌。”皇甫南冷冽的说:“你请回,我想睡了!”
“寨主真的动怒了,我不骗你,也不是哄你!”
“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皇甫南还是对珍珠那句话。
“南哥!你不怕死,我却怕你死呀!”
皇甫南心里有一丝微波轻漾,跟她毕竟有十多年的情份。
然而,这哪比得上他与江嫣的情柔似海?
若真论起来,她,太微不足道了。
任凭美娇软硬兼施的劝,皇甫南不为所动,他索性闭上眼,连心也封闭了。
最后,美娇走了。
周遭,恢复了平静。
皇甫南明白寨令、明白昭雄处事的绝决手腕。怛是,他更清楚,他与小嫣,不悔的、无可撼动的感情,是任何强权都无法切割得开!
——小嫣!你现在好吗?
仰首望向黑沉沉的夜空,皇甫南恍似看到小嫣小巧的芙蓉脸,向自己露出笑靥。
——在世,不能结连理。
在天,愿作比翼鸟……
第十章
坐在平台上的皇甫昭雄,严冷着脸,他像戴一只假面具,没什么表情,但独眼所射出的寒芒更为凌厉。
另一旁的杨清彪,也好不到哪,原本的乘龙快婿,竟成了毒龙寨的叛逆、阶下囚,他心里百味杂陈。
皇甫南与江嫣,卓然挺立在场中央,周遭,则被挤得水泄不通。
岛上的人,几乎全都聚集在此,但是偌大广场,这么多人,却静得落针可闻。
“你违反寨令,私带逃犯。”昭雄吼声如雷,所有的人都被吓一跳。“该当何罪?”
皇甫南看父亲一眼,不响。
“无话可说?你认罪了?”
看儿子不响,昭雄根根须发,愤然竖立。
“来呀!押下去——斩!”
“寨主!”清彪忙站起身。
“今天,谁都不能求情!”昭雄截口说。
“寨主!属下并非替谁求情。”
“嗯?”
“上回,有一位兄弟怠忽职守,依寨令当处死。寨主悯他年轻初犯,赦他死罪,只去掉他一臂,寨主可记得?”
“嗯?那又怎样?”
“少寨主还年轻,且是初犯,是否能请寨主依前例?”
“不行!”
“为什么?”
昭雄不响,呼吸浊浑,显然,他内心亦是激烈翻滚,难以平复。
“就因为他是少寨主!因为是您的儿子!”
“放肆!”昭雄目暂尽裂的吼。
清彪吓一跳,顿矮半截,直挺挺的跪下,清晰的说,“请寨主饶了少寨主一命。”
广场上所有的人,全都跪了下来,齐声高呼:“饶了少寨主!”
“起来!统统起来!”昭雄大声说:“我今天饶了他,日后怎么带领兄弟?你们这是陷我于不义。”
“寨主!人都会犯错,知过能改,求寨主网开一面。”
环视看众人,昭雄冷冷朝清彪说:“你问问看,这小子改不改!”他其实明白儿子的倔强,便将问题丢给清彪。
清彪连忙翻身而起,并叫众人起身,这才向皇甫南说:“少寨主!你也看到的,这机会得来不易。只要你愿意听从寨主的指示,保证以后绝不犯相同的过失……”
“彪叔!谢谢您的好意,我心领!”皇甫南听得出来,他还是希望他能娶杨美娇。
昭雄冷哼了一声。
清彪当场一怔,随即又说:“少寨主,只要你向寨主认错,他可以饶你……”
“阿彪!跟我这许多年,我最欣赏的,就是你说一不二的豪爽个性。”昭雄沉沉的说,“不知道你何时变得这样罗嗦?”
“寨主!不是属下罗嗦,南儿是我从小看到大,属下……”
“阿彪,莫非你该退休了?干咱们这一行,怎能心软?”说罢,昭雄立起,扬声叫,“来人!押下去。”
“寨主!”清彪跪了下去。“属下从没有求过您。这次,是我惟一的一次,求寨主别杀了南儿。”杨清彪老泪纵横。
立在人群中的珍珠,首先跪下。“请寨主饶了少寨主!”
其它人也纷纷跪下。
“这是干什么?没有威信,哪来毒龙寨?你们想逼我解散毒龙寨?啊?”
没人敢回话,却也没人起身。
“阿……阿彪!你这是何苦?为了这孽子,值得吗?”
“大哥!你、我都老了,为了毒龙寨续存,值得!值得!”
思索好一会,昭雄仰天长叹。“我……也很沉痛,阿彪!可是,腐烂的腿,威胁到生命时,该切掉。你、我经历大半辈子的舐血生涯,还不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