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父母真难为!”张士坚慨叹:“连孩子的婚姻都要管啊!”
林宜蓉看了下时间。“孩子要回来了,你快躺到床上去。”
“真要做?”他犹豫。
“当然!”林宜蓉用力地点头。“不管能不能促成这桩婚事,我们一定要让孩子从他的壳中走出来。”
好吧!就这么办,张士坚躺在床上。
“这是一个机会。”她叮咛:“你可不能坏了事。”
“我尽量。”
“你别当真睡着哦?”她将他手腕上松了的绷带绑紧。“你的鼾声会破坏效果。”
躺在床上不能睡,还真难!张士坚无可奈何地点点头。
“知道了。”
有仓皇的脚步声,张浩维回来了。
林宜蓉忙将薄荷油抹在眼睛上,由于动作太急,慌乱中抹得太多,连鼻涕都给刺激了出来。唉!这世上竟然还有像她这样的母亲,为孩子的婚事说谎、用尽计谋。
“妈,出了什么事?”
张浩维接到母亲紧急的电话,慌张地赶回来,见母亲又是鼻涕、又是眼泪的,这从未见过的景象,使他的心一下子提升得老高。
“你爸爸他……”林宜蓉连忙暹擦拭着眼泪,边指着躺在床上的丈夫。“你爸爸他……”
父亲身上包满绷带,红色血迹隐约可见。天啊!发生了什么事?张浩维扑到父亲的床前。
“爸,你怎会弄成这个样子?”
张士坚紧闭着眼睛,动也不动。
“你爸爸是被人打的。”林宜蓉手帕捂着眼睛说:“好几个人打他一个。”
张浩维相当震怒,拳头握紧。
“哪些人打的?我去找他们?”
“是放高利贷的人。”
“高利贷?”张浩维很惊讶。“爸爸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动手打人?”
“你爸爸向他们借钱,还不出来。”林宜蓉拭着不停流出的眼泪。“所以就被打成这个样子。”
父亲跟高利贷的人借钱?张浩维十分意外,他一直不曾过问父亲的事业,难道营运上出现危机?
“爸爸公司出了问题?”
林宜蓉点头,手帕罩在脸上。“公司在一年前即出现周转不灵的状况,你爸爸却死要面子地硬撑。”
“公司周转不灵?”他不知道有这回事。“所以爸爸向高利贷的人借钱?”
“不错。”
“高利贷那些人全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棍,爸爸怎会与他们打交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林宜蓉吸了下鼻涕。“事情落到身上,没钱就解决不了问题。”
“向高利贷借款,只会让问题更严重。”张浩维顿足。“挖这道墙补那个洞,是兵家最大忌讳。”
“这件事情你也要负一半责任。你爸爸一直希望你能继承他的事业,你却宁愿为别人效命,也不愿替他分劳。”林宜蓉语带埋怨:“他年纪也一大把了,体力这种东西是骗不了人的,怎么也无法和以前比,因而在处理事情上,难免会有疏忽,才会弄成现今这模样。”
“爸爸!”张浩维难受地看着父亲。
“我劝他好几回,儿子不管,干脆将公司关了。你也清楚他那个臭硬脾气,好胜又好强,说什么也不愿见亲手创建的事业没有善终——”
床上的张士坚,忽然激烈地咳嗽。
“你哪里不舒服?”张浩维焦急得握住父亲缠着纱布的手。“怎么不送他去医院?”
“哦!因为……”林宜蓉停顿了下。“因为……已经没钱了。”
“这点钱我还付得起。”他边说着,边要抱起父亲,张士坚咳嗽得更厉害。
“不能动他!”林宜蓉拉住他。“刚才医生来过,说你爸爸只是皮肉之伤,不碍事!不过万万不能移动他,他年纪大了,很容易伤了筋骨。”
“可是他那么痛!”张浩维想减轻父亲的疼痛。
“他是心痛,任谁看了自己一手创建的事业无法继续经营下去,谁都会受不了。”林宜蓉走到床边,瞪了瞪眼睛睁开一条细缝的丈夫。“虽然高利贷打的是外伤,但你爸爸现在却是内伤。”
“借了多少钱?”
“五千万。”她按住丈夫动了下的身体,数目说太少,儿子要是能筹得出来,就没戏唱了。“几个月下来,连本带利已增为一亿。”
“五千万的利息!”张浩维忿吼:“那些人太没天良了,我要告发他们!”
“不能招惹他们!”林宜蓉忙说:“那些人全是凶恶之徒,惹不得的!”
“总不能因为怕事,便让爸爸被白打。”张浩维不畏强势。“不能让那些宵小之徒逍遥法外。”
“你不要管这档事。”
“一定要惩罚那些人!”张浩维不愿妥协。“爸,告诉我,对方是哪些人?”
张士坚想坐起来,她以背挡住儿子的视线,对丈夫猛眨眼色。
“反正事情已经解决,没必要将事情闹大。”
“不能因为怕事,而纵容了那些流氓。”张浩维不肯罢休。
“算啦!”她不让他追究。“钱已经有人替我们还了,不要节外生枝,招惹那些凶神恶煞。”
“还了?谁替我们还?”张浩维心生警觉。不要赶走一只狼,又引来一只狐。
进入主题了,林宜蓉润了下喉咙。
“一切全须仰赖你了。”
“仰赖我?”
“是的,全看你了。”林宜蓉背对着儿子,怕脸部表情泄了底。“就是那天你在家中遇见的周医师,是他替你爸爸偿还债务的。”
“这笔款项将由我负责归还?”
“是的,但偿还的方式不是钱,是人。”
张浩维不懂。“人?”
“事情是这样的……”林宜蓉小心翼翼地斟酌字句:“周医师想为他的女儿找一位好青年。”
“那与我何干?”他立即说。
“关系可大了!”林宜蓉得意洋洋。“论好青年,当然非你莫属。”
“不要把我扯进去。”张浩维连忙摇头。“我还不想谈感情。”
意料中的反应。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人家周小姐长得美丽端庄,秀外慧中,善良可爱,温柔贤淑。”林宜蓉将想得到的形容词全用上了。“这样的女孩打着灯笼都难找,你没有理由不要。”
只听他反问了句:“既然那么好,追求者一定不少,怎会轮到我身上?”
“周医师很喜欢你。”她忘了控制音调,忍不住眉飞色舞。“我们都认为双方家的孩子,能成为很好的配对。”
“不!我不要这种强迫奉送。”
“胡说!什么强迫奉送?”林宜蓉斥责。“这就是姻缘,几百年前注定好的姻缘。”
“有原因对不对?我可不会往脸上贴金,自认有上亿的身价。”他头脑精明地看着母亲。“对方有什么缺陷?”
“别乱说!”她不悦。“周小姐的优点加起来有好几层楼高,就是没缺点。”
但却适得其反。
“我配不上那么好的女孩。”他下结论:“我为她精挑更好的人选。”
她大费周章,不能没有效果。“你就是最好的人选。”
“我不行。”
“行,你行!”林宜蓉使出撒手锏。“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已经拿了钱,也写了同意书,你是周医师的人了。”
听来像是卖身契,张浩维惊愕地从椅子上跳起来,这种事不都只发生在女人身上?
“你是说我非娶姓周的女子不可?”
“除非你想见你父亲挨打。”林宜蓉用哀兵之计。“他年纪大了,禁不起再一次挨打。”
“那些人太无法无天了!”他忿怒地说:“非揭发他们的罪行不可!”
“这事以后再谈。”林宜蓉将话导入正题:“你肯不肯为你父亲做点事?”
“事情有违常理。”张浩维心中疑点未解。“周小姐人品要真如你所言的好,大可不必用此种方式推销。”
“这……”
瞧她怎么回答?张士坚张开眼睛,好笑地看着妻子一副无言以对的模样。
“因为……因为……”林宜蓉找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她肚子大起来了。”
“碰”的一声,张士坚头撞到墙,脸上因拼命地忍住笑意而变形。
“爸,你痛不痛?”张浩维紧张地问:“我送你去医院检查。”
张士坚想坐起来,接触到妻子警告的神色,摇了摇头。
“你爸爸希望你能娶周小姐。”林宜蓉代为回答。
“她肚子里有孩子,还要我娶她?”张浩维不可思议地叫:“你要我娶个二手货?”
是不是说得太过火了?林宜蓉后悔自己的嘴太快,一时情急之下,她脑中浮现昨天看过的连续剧——女人怀有男人的孩子,要男方负责,但似乎不适合用在此时,她想收回,又怕浩维起疑。
“没关系。”她搔搔耳,只好顺着话说:“想想有一亿,就不算太糟。”
“婚姻怎能随随便便?”他不愿将就。
“这是一个好姻缘,我和你爸爸仅凭媒妁之言,结婚前只见过三次面,几十年过下来,还不是挺好的。”
“你可没有大肚子。”他僵着脸说。
林宜蓉语塞;都怪自己没细想,已经努力至此,总不能就此打住。她转过身,偷偷用薄荷油在眼角上抹了下,眨了眨,眼睛一经刺激湿润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