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还──」陶子墨睁眼,好奇的嗓音冲口而出,马上又止住。
宇妥与她相对视。「嗯?妳想说什么?」
陶子墨抿紧唇,用力摇摇头,再次闭上眼睛。
宇妥一笑。「我妈妈担心我以后嫁人,还要带着被宝当嫁妆,就想了一个『毒辣伎俩』消灭我的被宝,妳想知道她怎么做吗?」她停住语气,看着不愿张眸的小丫头点点头。她眉眼盈笑,继续说:「我妈妈用剪刀,一天一天,偷偷剪掉被宝,直到它变小消失,我妈妈觉得她总算戒了我的怪癖……」
陶子墨浑身一颤,更加抱紧怀里的小包毯。
宇妥眸光闪了闪,噙着笑意,转个话题。「嗯……妳的伤口恢复得不错,不过,还要一段时间才能拆线……妳放心,拆线后,宇妥姊姊会给妳敷另一种药,绝对不会在妳美丽的小脸上留疤嗯。」她的嗓音好温柔。
陶子墨闻到她身上的香味──那伴着她睡了一夜好觉的香味;她忍不住偷偷张眼看宇妥。
「好了!」宇妥收起剪刀,目光抓住陶子墨的视线,对她笑了笑。「换个衣服,准备下楼吃早餐吧!妳哥哥和廉兮哥哥一定在等妳,他们很担心妳呢。」她旋身,整理放在床畔桌的医疗皮箱。
「perros!」陶子墨突然发出声音。
「什么?」宇妥转头看她。
陶子墨摊开自己的小包毯,指着上头的图案,发出一个弹舌音:「perros。」
宇妥坐到她身边,看着小包毯上那几只小狗图样。原来如此,perros──贝尔洛斯。那几年,陶子墨还和父母住在南美洲,说着西班牙文的……
「perros──小狗们,妈妈教我的第一个西班牙文单字。我妈妈一定不会剪光我的贝尔洛斯!因为是妈妈让贝尔洛斯陪着我的……」陶子墨低头,小手揉着包毯。「妈妈教我好多西班牙文,可是我回来太久,已经快忘光了……妈妈讲西班牙文的声音,好好听……我喜欢听她说,可是妈妈和爸爸一直没时间回来──」她停住嗓音,表情有些落寞,搓揉包毯的动作越来越大。
宇妥握住她的手。陶子墨抬头,对上她美丽温柔的笑脸,突然抱住她,靠入她怀里,哭了起来。「宇妥姊姊──我好想妈妈、好想爸爸……」她嚎啕大哭,说话夹杂着西班牙文,那是她年幼时的记忆。
宇妥心疼地抱紧她,抚着她的头发。一个力量围了过来,将宇妥和陶子墨拥住。宇妥抬眸,看见不知何时进来的陶垚农弯着身,坐落她身边。
「子墨,哥哥对不起妳──」陶垚农嗓音低哑。
陶子墨听到哥哥那怅然的声音,小脸更加往宇妥怀里埋,哭得伤心极了。她并没有怪哥哥什么,她只是太想爸爸妈妈……就算哥哥昨天打了她,也是她的错,她不该让大家担心的……她害哥哥担心,爸爸妈妈一定也会不高兴……
「对不起、对不起──」陶子墨摇着头喊道。
陶垚农垂下脸,靠在宇妥肩颈,大掌紧紧握举,沈溺在自责的情绪里。宇妥偏转脸庞。「别这样,没人怪你……」她低语,吻吻他。
母亲常说,她是生来帮助人的,她拥有比常人更纤细的心思、灵巧的双手,她性格独断专横又平易近人,天生适合当医师,她不需要做革命家,自然能解救受创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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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好啦。你们吃饱饭,要出门就出门,快快乐乐去工作、去上学嗯。」宇妥在大露台的庭园桌四周走绕一圈,一会儿拍拍陶垚农的肩,一会儿摸摸陶子墨的头发,她的伤痊愈了,白皙的额头上没有任何疤痕。宇妥拿起口布擦擦她唇角的牛奶渍。
黑猫永夜在花圃、墙垣,跳上跳下,挥爪扑蝶。
皇廉兮从主屋正门走出来,拉拉领带,挥挥西装袖口,戴上礼帽,恍若一名尊贵爵士。
宇妥惊讶地看着他。「廉兮,你穿得这么正式,要上哪儿?」他一向穿着地中海休闲风格服饰,在浮坞露天酒吧,悠闲卖酒,很难得看他穿戴得像要接受女皇召见一样。
「我要去拜访你们这座岛的大家长,听说他凡事讲『礼』,我若太随便,惹得他一个不高兴,下令把我赶出海岛,以后不能住在这美丽的地方,我会很遗憾──」皇廉兮又调整一下领带结。他话虽然说得谨慎严重,脸上神情却是一派轻松、漫无经心般。
「你要去拜访老太爷呀?」宇妥坐了下来,审视的眸光将皇廉兮从头到脚打量一遍。
「怎么样,这么穿不会得罪你们的老太爷吧?」皇廉兮摊开双手,询问宇妥的意见。
陶垚农突然换位子,坐到宇妥身边,双手托着她的脸庞,转向自己,吻住她的红唇。「别管这家伙了,我有事要跟妳商量──」
「哎呀,你嘴里都是酸黄瓜的味道!」宇妥叫了起来,粉拳朝陶垚农肩头重捶两下。
陶垚农不痛不痒,又吻她一记,说:「妳知道我刚刚吃了酸的食物。」
皇廉兮低笑。「Farmer,你的煎饼还没吃完,」他指指桌上的一只餐盘,说:「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最近发现,煎饼配上农场酿造的陈年老醋,特别对味儿,你试试──」
「谢谢你的建议。直升机在码头等着你,你快滚吧!」陶垚农打断皇廉兮的存心调侃,不客气地赶人。
皇廉兮斯文地微笑往阶梯口走,下楼前,停了停。「子墨,今天廉兮哥哥不在,妳无聊的话,就去找望月,可别打扰妳哥哥──」
「望月哥哥也一样!」陶子墨抢白回道:「那天,我和永夜去找望月哥哥,他和多多的姑姑在跳舞,我也不敢打扰他──反正你们都一样……越来越没人管我了呀……」敢情这个小丫头也需要煎饼配上农场陈年老醋。
皇廉兮笑了起来。「好吧。廉兮哥哥会早点回来管妳嗯。」说完,他往下走。
陶子墨放下餐具,跑到阶梯口,挥摆小手。「拜拜──廉兮哥哥,早点回来喔!我们一起吃煎饼配老醋喔,廉兮哥哥──」
陶垚农和宇妥面对面,笑了起来。
「你说有什么事要跟我商量?」宇妥问。
陶垚农喝了一口柠檬水,说:「在马场工作的一个家伙要结婚了,请我们证婚──」
「证婚?!」宇妥圆睁美眸。「这种事为什么找我们?在岛上,不都是找老太爷的──」
「他们是自由恋爱。」陶垚农马上接道。
宇妥一顿,笑了起来。是啊。在岛上,自由恋爱结婚的人,通常不会找老太爷证婚。老太爷喜欢给人配对做媒,除了祭家人,岛上他姓家族的婚配姻缘,老太爷都要插手,这家配那家,那家配这家的,他老人家乐此不疲。有一次,一对自由恋爱结婚的新人,请老太爷证婚,老太爷觉得自己权力被侵犯──怎么有人恋爱,他不知道!这家女儿应该嫁某家儿子,那家儿子应该娶……就这样,老太爷当场拆散人家新人,搞僵会场。从此,岛上只要不是经老太爷介绍,自由恋爱结婚的人,一定不会请老太爷当证婚人。
「我们也别请老太爷嗯。」宇妥说。
陶垚农浑身一震,张大眼睛看着她。
「你干么这种表情?」宇妥越看他越觉得奇怪,柔荑摸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沾了什么吗?!」
陶垚农抓住她的手,有些激动。「妳愿意嫁给我嗯?」
宇妥愣了愣,神情沈定,低语:「你又没跟我求婚……」
陶垚农眉楷上扬,欢呼了一声,抱起她,大笑转着圈儿。
「啊──你放我下来啦!」宇妥叫着,手却紧紧圈住他的脖颈,裙襬像盛开的花瓣在空中飞舞。
坐在阶梯口和黑猫永夜玩的陶子墨,闻声回首看那两人,眸光亮了亮,站起身,跑过去。「哥哥!你们在玩什么?」
陶垚农笑着,开心地说:「走喽,到马场布置婚礼会场!」
第八章
那对新人要在马场结婚。这几天,整个菜园湾都忙了起来,从码头到农场,陶垚农带着米雷他们,一干手下分工进行婚礼的筹备。
他们在马场青绿的草原搭棚架,棚顶用粉红色、细致的蕾丝布幔覆盖,四周缨穗绑着小巧的天使铃铛,风一吹,那叮叮当当的声响像是山林里白色钟楼传来的神圣福音。
「宇妥姊姊!米夏姊姊!」陶子墨骑着一匹高大的骏马,绕着新人入场的预定路线徐行。
宇妥和米夏每天中午送餐点过来。宇妥总会坐在离马厩远远的一处小草坡柠檬树下,高举柔荑对陶子墨打招呼。
米夏铺好野餐垫,放下藤编篮子,跑下草坡,奔向陶子墨,拉着马勒,同她一起玩乐。
陶垚农指挥着几名大男人拉起一座拱形气球隧道,载鲜花的小卡车已经开进漆白栅门,花店的花艺专家下车,先与陶垚农商讨一番,才开始布置工作。陶垚农抽了一朵红玫瑰,朝宇妥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