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点儿……望月,我头晕了……」
「喝那么多酒,妳头不晕,才跳支舞,妳就头晕嗯。我就是要妳更晕,呵……」男人一把将女人拦腰抱起,大笑转起圈儿来。
「望月!」女人尖叫着。
男人的笑声和着乐音响彻天际。
皇廉兮将车子停在庭园车道上,蹙扭眉心。「这可难得了──望月居然在跳舞!」
宇妥下车,定定看着门厅那对男女,径直通过庭园,走上庭廊。「小桃子在不在这儿?」她的声音在音乐旋律里,并不被注意。
皇廉兮也走来,看一眼仍在跳舞的男女。他往梁柱旁的骨董音响走去,盯着转动的唱片,挑起唱臂,移至搁臂座,音乐顿时消失。
抱着多婕转圈儿的梁望月停下动作,回头朝骨董音响方向看。「廉兮?!」眼尾余光捕捉到一抹人影掠过,他反射性移动视线焦点,看见宇妥出现在面前。「妳也在这儿?」他似乎现在才察觉这儿人数多了起来。
「抱歉打扰你难得的兴致。」皇廉兮走回门厅中央。
「小桃子有没有来这儿?」宇妥再次出声。
「妥妥──」多婕从梁望月怀里转首,张开紧闭的美眸。「妥妥,妳怎么来了?」梁望月放下她。她走向宇妥。「有什么事吗?」
宇妥颦蹙柳眉。「我刚刚说了两次──」
「子墨有没来找你?」皇廉兮的嗓音响起。这第三次,由他问梁望月。
「子墨昨天就让Farmer带回主屋──」
「她今早没来找你吗?」宇妥打断梁望月的声音,瞪着他质问道。
梁望月推了推眼镜,别开脸,面向多婕。
多婕走回他身边,看着宇妥说:「子墨已经能到处乱跑,应该不用太担心──」
「那小丫头跟我闹脾气,故意离家。」宇妥说道。
「子墨为什么要跟妳闹脾气?她从来不是不懂事的孩子──」梁望月撇唇,语气明显在质疑着什么。
皇廉兮唇角斜扬,笑着。「望月,你太不了解女孩微妙又单纯却也矛盾的情绪──子墨有时是有点任性。」
「是吗──」梁望月一笑,不反驳,双手一摊,淡淡地说:「肯定搭了什么人的便车,到米家去了。」
宇妥眸光一亮,看向皇廉兮。
「走吧。」皇廉兮伸手恭请。
宇妥又直穿庭园,回到吉普车边。一只黑猫伏在车头盖上晒太阳,皇廉兮一走过来,黑猫立即跳入车道旁的岩石后方,只剩翘起的猫尾巴像根芦苇露在花草间。宇妥瞅着那猫儿,嘀咕一声:「怪东西。」
「怎么了?」皇廉兮已经发动车子,推开车门。
宇妥旋身上车。
车子开出去。医护所门厅下又响起圆舞曲,隐约间,阳光下的美丽花丛似乎有只猫儿在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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柠檬黄,
黄柠檬,
哥哥摘那柠檬
绿或黄?
陶垚农站在门口,就听到熟悉的歌谣。不同以往的是,唱歌谣的人,从妹妹换做是她。那柔情细腻的嗓音,使他想起昨晚──她赤裸的胴体,洁腻无瑕,丝绸般的光滑触感,标致的腰身曲线,比例完美。他喜欢她躺在他怀里,睫毛忽静忽动、微微喘息的娇媚神态。他不是在昨晚爱上她的,而是在昨晚确定她是他的妻子。如果她每天站在露台送他出门,唱着歌谣迎接他回来,他这一生一定会过得幸福充实,活得比任何男人快乐。
陶垚农推开门板,走进客厅。
宇妥坐在壁炉旁的皇后椅,火光衬映她娴静优美的侧影。那个位置再适合她不过,她柔荑支颐,靠着扶手,唱着歌。
陶垚农走过去,俯身吻她一下。「我回来了。」
宇妥仰起脸庞看他。
陶垚农愣了下,双手捧着她的脸庞。「怎么了,妳看起来好累?」
宇妥拉着他的手。「小桃子没跟你一起吗?」
「子墨?」陶垚农皱眉,蹲低身子,大掌放在她膝头。「她不在家吗?」
宇妥摇摇头。「她吃完早餐就跑出去了,我到处找不着她……」她把早上的情形说给他听,包括她打了小丫头两下掌心。
陶垚农神情一凛,猛然站起。
宇妥跟着站起身,握着他的手紧了紧。「抱歉。我答应你要好好照顾她──」
「是我宠坏了她。」陶垚农打断她的嗓音,大掌裹着她颤抖的手。
「她常去的地方,廉兮都带我去过了,就是找不到。廉兮和米雷他们现在还在外面找她;我以为她会去你那儿,与你一起回来──」
「Farmer回来了是吗?」皇廉兮这时从外面进来。
宇妥转头,问:「找到人了吗?」
皇廉兮抱着一只黑猫,走到壁炉前。
宇妥神情凝住,像是在想什么似的。
皇廉兮看着陶垚农,说:「没找到子墨,倒是瞧见神秘黑猫──永夜在路上溜达。」黑猫永夜跳离皇廉兮的臂弯,蹲在做为茶几的骨董宝藏箱上,一双荧光绿的猫眼盯着宇妥。
宇妥突然转身,往门口跑。
陶垚农顿了下。「妳要去哪儿?」
「找小桃子!」宇妥回道,身影闪出门外。
陶垚农追上去。
「喂!你们……」皇廉兮一下被弄胡涂了,望着厚重门板砰地关上。
陶垚农一路追着宇妥,跑到医护所。他从来不知道她跑那么快,一直到医护所庭园车道,她停下脚步,他才追上她。
她喘着气,望着车道旁一片黑暗的野花丛。一整天了,夜幕正在降临,草丛里的昆虫鸣叫着。
陶垚农扶着她因喘息而剧烈起伏的双肩,说:「妳在看什么?下面是坡坎,别站在这儿。天晚了,子墨由我来找,妳回主屋──」
「你去医护所里,拿手电筒来。」宇妥转头,急喘说道。
陶垚农凝眉。
「快去!」她命令,一手推他。
陶垚农不明白她的用意,却还是转身往医护所走,经过半座庭园,他就看到医护所漆黑无光,显然梁望月不在。他在门厅,扳扳大门门把,门锁住了。他转身往回走。
「医护所锁住了。」他边接近宇妥边说。
宇妥发出一声细微的叹息,有些泄气、失望般,然后在令人毫无预警的情况下,突然往下跳。
「宇妥!」陶垚农大叫,快步跑到坡坎边,看见她的身子没入野花丛里。他想也没想,跟着跳下去。
野花丛里竟是一个草皮隧道,像道滑梯,将人往下拽,直到一片平坦的地势。陶垚农看见宇妥趴在矮树篱前,赶紧匍伏爬过去。
「妳没事吧?」他翻过她的身子。
宇妥张眸,觉得他们似乎进了小山洞。「我知道小桃子一定在这儿……」她说着,抚开散乱的头发,压低身子,爬进矮树篱里。
「宇妥!」陶垚农弯身弓背,跟着她爬进去。
树篱后是一座长满柔软绿草的平台,边侧围绕大树浓荫,上头星空一片,月光直落,陶子墨就躺在月光里睡觉,旁边的石岩上,放着没吃完的干酪。
宇妥看见这小丫头,总算松了口气。
陶垚农一脸惊讶。「子墨!」他叫了声,将妹妹揪起。
陶子墨从熟睡中醒来,还在茫然。一个巴掌落了下来,掏在她白嫩的小脸上。陶子墨傻住,两眼大睁,颊畔浮现红痕。
「你干么打她?!」宇妥的嗓音传开。她推开陶垚农,将陶子墨揽进怀里。「她还是个孩子!」
陶子墨挣扎起来,用力地推了宇妥一把,快速地往树篱外爬。
「子墨!」陶垚农吼道,生气地要追出去。
宇妥拉住他。「她的伤口在流血──」
陶垚农看着她沈静的神情,眉头深折,显得有些懊悔。
宇妥拉着他刚刚打陶子墨的掌,贴上自己的心口,说:「有事回家说吧──」
第七章
餐桌上方的三盏星状小灯,让桌面菜肴润了一层金黄色泽。陶垚农握着酒杯,满脸愁容,一会儿,手肘撞翻一只空碗,滚出桌边往下掉。皇廉兮见着了,利落地伸手接住。
「你不想吃饭,就走吧,别在这儿影响我的食欲。」皇廉兮将白瓷碗放回定位,执起筷子,继续用餐。
陶垚农径自倒酒,仰颈一口喝光,才放开酒杯,离开座位。
皇廉兮低哼了声。陶子墨一冲进家门,他就知道陶垚农把事情搞僵了……
真可惜,这满桌的菜,鱼虾海鲜都是今天进港的新鲜货,煎春卷包的是农场傍晚刚采收、还凝着夕露的蔬果,冬瓜虾球、春芽莲子蟹肉发菜羹,味道极好,却没人有胃口。皇廉兮忍不住感慨起来,放下筷子,倒一杯酒喝。
陶垚农上楼,徘徊在妹妹陶子墨的房间门外。半晌,门开了。他先看到一只搪瓷白盘里放着镊子、剪刀、药罐和沾血的纱布棉花,然后是女人戴手套的手端着盘缘。接着,他看到宇妥走出来。
宇妥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往长廊底的卫生间走去。陶垚农等着她。几分钟后,她出来了,边走边用方巾擦着手。陶垚农过去,抓住她的双手,正要开口,她却掩住他的嘴,对他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