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他们来到了金陵仇府。
在金陵仇府的管家刘伯,一见到仇天鹏归回,恭敬迎接。“爷,商号那边有几件大事等着您处理。”
仇天鹏点了下头,使个眼色。“刘伯,先将她们安置好。”
“是。”刘伯转看浑身脏兮兮的柳卉娘主仆,没有厌恶、没有觉得奇怪,只道:“姑娘,请跟我来。”
柳卉娘看仇天鹏一眼,见他面无表情,只好低着头随着刘伯进府。
仇天鹏看着她进府后,转身往大街走去。既然商号有事,他得先去处理才行。
步在廊道上,柳卉娘心中有着不知该如何说起的愁苦。
昨日,刘伯当她和海棠是鹏哥带回来的客人,安排她们在客房休息。或许是她和海棠太累了,一接触到柔软床铺便沉沉睡去,直到今早才醒来。
一醒来,她就好想见鹏哥,见海棠睡得正熟,又不好吵醒她,于是便悄悄下床。
出了厢房后,她迷茫又无助。她不曾来过金陵仇府,不知怎么找他,只好不管府内丫鬟、仆人侧目,问了鹏哥人在哪后,便快步的移向丫鬟所说的小屋。
她轻叩几下门板,没听闻房内有任何声音,遂胆大的推门进入。跨过门槛进了屋,她立刻傻了眼。这里根本就不是休息之处,而是供奉祖先牌位的祠堂。
她环顾四周,不见鹏哥人影。突地,她眼光专注在前方某一点。
上前几步,她跪下来,怀着虔诚的心朝仇昊的牌位磕了三个响头。
“仇伯父,我不知道我爹为什么会痛下杀手,但请您原谅他老人家,晚辈柳卉娘将用一生时间为仇家偿罪。”
“我们仇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是不可能原谅你的!”暴怒声突然扬起,仇天鹏铁青着脸站在门口瞪着她。
柳卉娘吃惊地转过头,原本的相思之情被他的怒容吓走,过了好一会儿才呐呐喊道:“鹏。鹏哥!”
“你给我滚出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昨夜,他为爹亲立了牌位,跪了一整晚,望爹亲在天之灵能够原谅他这不孝子,没替仇家手刃血仇,还把仇人之女带来金陵仇家。不过他告诉爹亲,虽然他留下她一命,可他不会让她好过,他会一点一滴折磨她,直到清偿仇家血仇为止!
柳卉娘站起身,低低道:“我知道你恨我。不如你在仇伯父面前杀了我报仇吧。”这应当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了。
杀了她?如果他下得了手!
他别过脸,重重哼了一声。“我说过不会这么简单就饶了你。再说,你就算要死也别死在这儿,免得我仇家沾染你柳家污秽的血。”
他的话字字像是利刃般狠狠刺进柳卉娘的心口,令她的心好痛好痛。他非要说出这么伤人的话吗?泪水控制不住地一颗接一颗掉,她走上前,双手搭上他手腕,轻柔地唤:“鹏哥。”别再这么狠心的对待她,她快承受不住了。
仇天鹏像是碰到骇人事物般甩开她。“别碰我。滚!”
柳卉娘直直望着他,心拧得好痛。“你一定要这么对我吗?”
仇天鹏恶狠狠地瞪着她,强力抹去心中不该再升起的心疼。“你想要我如何对你?我永远也忘不了,我仇家庄一百零八口是丧命在你父亲手里!”
柳卉娘眼一黯,紧咬着下唇,无言以对。
是啊,她怎能要求他和以往一样温柔待她?况且她硬要随他来金陵,就是要赎罪,就算他残忍言语、无情对待,她也该含泪接受。
她抹去脸上泪水,露出一抹轻笑。“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不会再主动找你的。”她对他微微一福身,退了出去。不主动找他、不让他瞧见她,他应该就不会痛苦。而她只求能默默的守在他身后,看他过得好不好。
“该死!”仇天鹏双拳蓦然缩握,望着她柔顺且无辜的背影,既怒且怨又恨还心伤。
他实在后悔把她带来这儿!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否能够继续承受在出手伤她的同时,所反弹回来的加倍伤痛。
第5章(1)
柳卉娘忍着泪走出祠堂,才走到中庭,刘伯迎面走来。
“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刘伯语气有丝严厉。
柳卉娘虽不解刘伯为何和昨日的客气态度判若两人,仍柔柔答道:“奴家姓柳名卉娘。”
刘伯了解地点头。“爷说你是他带回来的丫鬟,要我派些事给你做。以后你就搬到下人房去住。你现下先跟我来。”
柳卉娘一愣。
他把她当做丫鬟。
摇摇头不去想他所给予的身分,她问:“请问跟我来的海棠,鹏。爷是怎么处置她?”
刘伯横了柳卉娘一眼,彷佛她问了一个好笑的问题。“你是丫鬟,她当然也是丫鬟。此刻她已在厨房忙着。”
柳卉娘的心微微发痛。她连累了海棠!如果海棠随表哥去冉府的话,表哥一定会好好待她的。
刘伯带柳卉娘来到大厅,吩咐道:“你到后院提桶水,将厅内所有桌椅擦干净。不许偷懒。”
“我知道。”
刘伯点了头,转身离去。
柳卉娘依照刘伯所说,先去后院提了桶水,找了干净抹布,沾水后拧干,一张一张的擦拭桌椅。
仇天鹏从外走进,看到的就是柳卉娘弯着身子清理椅子的景象。
柳卉娘听到脚步声,自然反应地转过头去,见是仇天鹏,不免愣住。
仇天鹏胸口莫名升起怒火。她那楚楚可怜模样,是在怪他无情的对待吗?
他走上前,冷冷扫看四周一眼,沉声道:“你连桌椅也擦不干净,还能做什么?”他故意找她麻烦。
柳卉娘咬着下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对他,是带着赎罪的心;可他对她,却是故意找麻烦。
“为什么要故意找我麻烦来折磨我?”
她的话,以及眼眶中隐忍的泪,引来了他另一波怒火。他忍不住将桶子往她身上踢,污水溅湿了她一身。
“这桶水是让你清醒点。在我面前你没资格说折磨!带你这浑身肮脏的女人回来,才是我仇天鹏一辈子的折磨!”最后一句话是他的肺腑之言。未见到她时,他总想着该如何折磨她以还清柳元所造的孽,可一旦折磨了她,他心就疼,又不能将她拥在怀中呵护。见到她的泪水他恨自己为什么非要这么无情地待她,可又更恨自己对她的深情。
柳卉娘别过头,无言以对。
而刘伯听见主子的怒吼匆匆忙忙跑进,见柳卉娘浑身湿透、主子满脸怒火,以为是柳卉娘惹恼了主子。
“爷,新来的丫鬟总是不熟府内事务,请爷宽宏大量放了她一马,回头我再好好训她。”
仇天鹏不想在他人面前泄漏自己的情绪,扬起下巴从鼻间重重哼一声后,跨步离去。
刘伯弯腰恭敬地送走仇天鹏后,转过头瞪着柳卉娘,训道:“你是怎么做事的。快把地上收拾干净,再到后院去找玉嫂,她会把脏衣服拿给你,你把衣服拿到溪边去洗一洗。”
“好。”柳卉娘柔顺地应了声,手脚又忙碌起来。
柳卉娘在仇府已过了七天,她每天早起晚睡,过着忙碌的日子;这一天,她拿着抹布在厅里擦拭,刘伯急匆匆的走进。
“我问你,爷有件银白色坎肩跑到哪去了?爷现在等着穿。”
柳卉娘努力回想着,这几天她洗了好多衣服。“对了,我有一次洗完衣服回来,才发现少了一件。不知道是不是那一件?”
“你。你怎么如此不小心?也不告诉我一声!”待会儿他怎么跟爷交代呢?
“对不起,我忘了。”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一句忘了就能解决所有问题吗?”仇天鹏从外走进来。
“爷。”
仇天鹏挥挥手,要刘伯下去。
刘伯应了声,快步退下。
仇天鹏走向柳卉娘,冷声指责道:“你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养尊处优的柳家大小姐吗?”这些天没见到她的面,的确是让他的心情平静点。
“我没有这么想。”
“那是最好。再说,是你自己死缠烂打要跟着我,你就要自知我是不会轻易饶过你的。”
“我了解,下次绝不会再犯。”她平静应答。
“那最好。”话落,仇天鹏旋身就走。来到门口,他停下脚步,又道:“你最好不要再做错事,不然我绝对会把你赶出府去!”
“我知道。”她语气仍是平静,没有因为他的狠话有丝毫波动。
得到答案的仇天鹏只是停顿了下,他告诉自己不能回头看她,不然他会更痛苦更自责。于是他大步离去,没有一丝眷恋停留。
柳卉娘怔怔望着他消失的背影,嘴角扯出一抹凄凉的笑容。对他,她不能怨,因为这是她欠仇家的。
她忍着泪转身,继续做未完的工作。
仇天鹏烦躁的从商号回到仇府。今天不知怎么搞的,他一直心神不宁,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
他来到大厅,见不着柳卉娘人影,心口莫名又加上闷火,他暴怒喊道:“刘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