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太自私了吗?初樱不是其他女子,她若跟了我,仙籍已除,将来想再回瑶池,已是不可能的事。」
「你想太多了啦!更何况是她自个儿愿意跟著你的,对於将来可能承担的後果,她本来就该心里有数,哪能怪别人?」
敖任冷冷地瞥了金天王一眼,「天下的男人都是像你这么自私吗?」
金天王有些红了脸,「喂!老弟,说话要负责任,这样的事你以前恐怕也干过不下数百回吧?」
敖任叹口气,收回视线,「是的!我是曾经做过,但这回不同,她是初樱哪,是我在无意中培育出的一抹花灵,是我第一回真正喜欢上的女子,我不要她有那样的下场,她既然想要成仙,那么我就该成全她。」
「所以……」金天王瞪大了眼睛,「你不打算告诉她,你就是她曾经痴恋过的家伙?」
敖任面无表情地道:「不说,是一个人辛苦,说了,只是两个人痛苦,既然如此,我还宁可一个人捱,三年应该很快就会过去吧。」
宁可一个人辛苦,不愿意两个人痛苦?
金天王难以置信,见鬼似地瞪著眼前那原是潇洒不羁,轻佻邪肆的男人。
这小子因为爱情,在一夜之间像变了个人似的。
他长大了,成熟了,懂得负责了。
原来,爱情是一种让人成长的妙药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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蟠桃园里,初樱蹲在地上,用小花锄松妥了泥後,她抹抹汗站起身,拍掉小掌上的土渍,正想打算去挑水,突然被身後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过身去。
「初樱师姊,阿弥陀佛!」
要不是手上还有泥巴,初樱肯定会揉揉眼睛。
怎么可能?她有没有看错人?
眼前那正挑著两担水向她颔首的应该是敖任没错吧?
可是他唤她师姊,甚至念了声阿弥陀佛,还有他脸上那沉稳而凝肃的表情……
难道敖任还有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双生兄弟?
还有,为什么昨儿晚上她作梦时竟会梦见这个讨人厌的风流鬼?
「阿弥陀佛。」初樱回过神,向他回礼。不管他变得如何,或正打著什么歪主意,总之她是不能少了礼的。
「师姊看来似乎正需要一些水。」
虽是和初樱说著话,但敖任的眼神却是盯紧著地面。
他还不能直视她,因为他不想让他那好不容易才潜沉下来的心再度受到震荡。
他好想告诉她实情,好想教「成全」两个字滚得远远的,好想可以告诉她,他爱她,可是他不能这么做……
完全不明白他紊乱的思绪,初樱只是环臂眯紧戒备的瞳眸,边打量著他,边用小花锄敲了敲臂膀。
「我是需要水没错,可是我必须考虑要不要用你的水。」
「为什么?请师姊相信我的诚意,在下别无所求,只是不想让你挑这么重的水来回奔波。娘娘派我到蟠桃园来,不就是为了分担师姊的工作吗?」
「为什么?」初樱哼了哼气,「因为黄鼠狼给鸡拜年是不安好心的。」
「我没有恶意,真的没有!」
敖任亟欲辩解,那双不得不抬起的眸子里有认真、有惶惑、有不安,还有一些初樱无法理解的情绪。
「既然没有,那你今天干嘛突然变得这么守规矩?又为什么要喊我师姊?」
「闻道有先後,师姊与我既都是有心向道之人,那么这样的称呼其实是最恰当不过的。」
初樱想了想,点点头。而且这也是一种最能显现出距离与分际的称呼。
「你说得对,敖师弟。」
喊完後,她觉得这么叫人似乎挺好玩的,不由得粲然一笑。
见她笑了,他赶紧又将眼神转回地上。
「你好像变了耶,敖师弟。」
「瑶池仙境是个可以让人重生的地方。」
「可是你的变化似乎是在一夜之间,敖师弟。」
「禅宗讲究顿悟,重点是在各人佛性与佛缘的深浅罢了,有人参了千年,却仍是一颗顽石呢。」
一句话正中初樱心坎,只见她笑得更灿烂了。
「说得好,敖师弟!看见你这个样子,我好开心,如果娘娘知道了,一定也很欣慰,还有小乖乖,它见你变成这个样儿,肯定不会再无端为难你了。」
是呀!大家都很开心,除了他自己。
敖任在心底苦笑。不过没关系,只要她开心就好。
只要她肯接受他的帮忙,不再排斥他的出现,他就心满意足了。
原来,爱情是会让人变得卑微的。
接著,敖任在初樱指示下,完成了洒水及松土的工作。
初樱干活儿时向来认真,加上她对他已经卸了防心,所以一块工作时偶尔会不小心和他有所接触,她心中坦荡,毫无感觉,然而他却必须咬牙忍耐,以免自己情不自禁地搂住他。
这会儿,她因为检查不到头顶上方的那些果子,又懒得去找梯子,所以向他提出要求。
「敖师弟呀,你能不能把我举高些,好让我看清楚这几颗果子?它们的颜色好像不太对劲耶!」
说话时,她的眼神是朝上看的,所以没有见到他骤然黑了的脸色以及冷汗涔涔的模样。
抱她?当然不行!他怕他的心脏会负荷不了。
「没问题。」可是他却这么回答。
闻道有先後,他不可以胡思乱想,她纯粹只是将他当成师弟,所以才会开口请他帮忙的,不是吗?
闭上眼,也锁住了呼吸,他将轻盈得仿佛没有重量的她往上举高。
她好轻,好软,好纤细,好诱人!她的体温透过他的掌心传遍他全身,他骤然间全身如遭火焚,他好想可以纵情地爱她,好想好想,想得全身上下都发疼了。
「哎呀,真要命呢!那些先前被赶跑的虫儿真的又来找麻烦了。」
是呀!还真是要命,下头冒著火,上头还在乘风纳凉,没感觉呢!
他不能再屏住呼吸了,欲望使他痛苦,他都快要死了,而她还在教他该如何除虫?
「敖师弟,你知道蟠桃树若长了虫该怎么办吗?」
敖任在下面没作声,只能摇头,他不知道除什么虫,他只知道有条浪龙就快要没命了。
「你猜猜呀!」她含笑的嗓音从他顶上传了下来。
都快死了还猜什么猜?
再也按捺不住,敖任大口喘息,让自己舒服些,但喘息之後他立刻後悔了,她好香,令人怦然心动,如果这辈子他都不能拥有她,那还不如索性憋气憋死算了!
「敖师弟,你怎么都不说话呢?」
她停下手边检查的动作,好奇的眼神往下瞥视。
「对不起,初樱师姊,我只是在思考你的问题。树长了虫该用火攻,还是用脚踩扁它,还是养只会吃虫的食虫兽,还是放毒药比较快一点?」
「都不对!」她摇摇头,「此处乃习佛之地,又不是战场,你想的办法没一个是能用的,虫,也是有生命的。」
「那该怎么办?」是呀!他该怎么办?
「你先放我下来,我再好好回答你。」
纤足著地後,初樱歪著脖子审视敖任,然後脸上满是歉意。
只见敖师弟一张俊脸红通通的,身上粗布褂衣都湿透了,像是落了水才刚爬起来似的,模样很是狼狈。
「敖师弟,是不是我太重了?」
「没的事儿。」他低下头,不太敢正视她,「佛说,真正的重量,是挂在心头上的。」
「说得真好!你真的悟道了耶!」
她一笑,真心真意的称赞。
「对了,刚刚话还没说完呢。上回园子里也不知是从哪里搬来了一大家子的虫,结果呀,是我拿著木鱼响铃爬上树头,念了三天三夜的经才解决了的。」
「念经?」他抬头,一脸不解。
「是呀!那一家子大大小小的虫因为听到我念经,没法子专心啃果子、咬树皮,最後只好认命地捂著耳朵卷铺盖换地方去了。」
一边说,初樱一边回想起当时好笑的情景,忍不住笑开了。
别笑、别笑了!
敖任屏住呼吸,强迫自己再度垂下视线。
面对先前那冷冰冰的初樱,他尚可自制,可现在她对他又是亲切又是微笑,他整个人都快要沉沦在她的笑容中,无法自拔了。
「谢谢师姊教诲,我先行告辞。」在她面前他什么都不能做,只好赶快远离。
「敖师弟!」
他才走了三步就被她喊住。
他没回头,只是问,「师姊还有事?」
「没什么啦,只是顺带与你交换些心得。不只树生了虫要驱,心哪!若有了虫噬,也绝不能坐以待毙的。」
心虫?他心虚了,她看出了什么吗?
「驱逐心虫也得靠念经吗?」
「那可就不一定了,各人有各人的修为,方法个个不同,此外,最要紧的还是得瞧那条心虫的大小而定吧。」
是呀,他心底是有条坏虫,一条名叫爱情的坏虫,一条会吞噬他的快乐的坏虫,一条让他再也浪荡不了的坏虫。
「你怎么了?」初樱关怀地问,「需要帮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