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定我是一个同性恋呢。你不知道他们只是揣测,那副嘴脸就有多么难看了,我实在无法想像当我的面具真正揭开的时候,我会被怎样无情的对待,我实在不敢想像……”
“颂卓知道……你是同性恋吗?”
“没有,我不敢,他是我唯一的朋友,我真的很怕因此而失去他这一个朋友,我还在挣扎要不要告诉他。”
“那为什么你敢告诉我呢?”
“因为……我们都是这个社会上孤独、游离的族群,我们都是需要爱、渴望爱,希望被公平对待的人……”
沉痛的闭上了眼睛,一阵紧急煞车声,吴之仪将车停靠在路旁,伏趴在方向盘上,接续回忆着他俩的对话——
“为什么你知道我也是?”
“因为你不快乐,外表的光鲜亮丽掩盖不了你的落寞;你的洒脱、你的任性、你的笑容,统统都是伪装出来的,以为身外的物质享受可以弥补你内在的缺憾,其实那真的是自欺欺人罢了,你的心戴了一副面具,比我戴在脸上更为可悲!”
“为什么?你可以不着痕迹的把我窥探得这么清楚?”
“因为你就是我啊,其实,像我们这样的人,要在茫茫人海中嗅出自己的同类,不是顶难的事,只不过你为难了自己,蒙蔽了心,所以你才没能看穿我。”
“我为难了自己?蒙蔽了心?”
“之仪,你告诉我你是为了什么而结婚?刚刚你告诉我你已结婚的时候,我才知道你怎么会不快乐了,我不懂,为何你不做自己的主人,和我一样挑战道德传统呢?”
“我不能啊,我没得选择、没得选择……”
是的,她无从选择。
从那个女孩死了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勇气去接受任何挑战了,她输不起,她无法再承受可能面对的不幸了……
她只有选择“平凡”、选择“正常”,选择一条“循规蹈矩”的路,这不单只是妥协,更是认命。
可是,为何坚持了这么多年的她,直到今晚才感到后悔?
林俊驰的一番话,无疑是让她彻底醒悟了。
看看他、看看自己,可悲真的是最好的写照了。
忍不住隐忍多年的委屈,吴之仪就这么伏趴在方向盘上啜泣起来。
今晚,她要尽情的哭,悼念自己逝去的青春。
“颂卓,我不想再谈了,如果你硬要改变我们之间的关系,那么别说我再也不见你,甚至你的电话我也不听了。”孟若翎拿着无线电话,不停的在客厅里来回走动。
一整个晚上了,孙颂卓就因为她连回来的避不见面而在电话中与她进行“沟通”,她坚绝的态度,令他感到棘手。
“为什么?我们连从前都回不去了?以前要见你是轻而易举的,可是现在呢?你却避我如蛇蝎!”
“谁教你另有企图,像我警觉性这么高的人,当然会防着点,免得酿成大祸。”
“爱不是企图!它是自然而然就产生的,你不能硬是抹煞,我们两个会因此而痛苦的。”
“不,我不痛苦,因为……我对你没有爱。”后面那六个字,她怕是言不由衷了。
“我不相信,你骗我!”
“颂卓,真正会痛苦的人,是夜夜在你枕边的人啊!你没有权利辜负她,更没有资格说……爱我。”
“要怎么样才有资格,是不是……”
“别说,我不想听,挂上电话吧,你女朋友大概要回来了,别让她因而起疑心。”
此时,门铃响了起来。
“我不在乎,大不了……”
“有人按门铃,我真的不跟你说了,我要去开门。”一讲完,她立即切掉了电话。
一打开门,门外的人立即倾倒在她身上。
“若翎……”来人是吴之仪,像是遇到什么问题似的。
“之仪,怎么了?怎么了?”孟若翎担忧的拉开她,审视她的面容。“你眼睛怎么红红的?你哭过了?”
“嗯,刚刚我大哭了一场。”
“发生什么事了?来,先进来坐下吧。”孟若翎安置她坐下,一边挂上电话。
“你在跟谁讲电话啊?”
“就……公司同事嘛。”孟若翎挨到她身边。“你到底是怎么了?快告诉我。”
“其实也没什么啦,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她低下头。
“想通什么事需要你大哭一场?”孟若翎完全无法理解。
“改天再告诉你吧,等我一切办妥的时候。”
“之仪,你到底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别急,”吴之仪拍拍她的手。“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我很快就会给你答案了。”
孟若翎微微地叹了口气。“随你吧,我只能期望答案是好不是坏了。”
“放心,一定是好的,我都浪费了这么多青春岁月,我不会再委屈、亏待自己了,我要做自己的主人。”
孟若翎带着疑惑的眼光直勾勾地望着她。“你……什么时候有这么正经、这么……深奥的想法了?你刚刚是不是和什么人在一起?”
“秘密,不能告诉你,我只能说他是我的知己,一个了解我如同了解他自己的知己。”
“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认识这样的人?”孟若翎半信半疑。
“改天介绍给你认识,好了,不跟你聊了,我想先去洗个澡好上床睡觉,你拿套睡衣借我吧。”
“什么?你要在我这里过夜?真的假的?”孟若翎惊喜参半。
“当然是真的,我何时骗过你了?嗟!”
“你不是害怕有什么把柄落在你老公手上吗?”
“现在不怕了,我想通了,反正我是正大光明的在‘朋友’家过夜,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何必作贼心虚畏畏缩缩的?其实,就算他神通广大的挖出我在高中时代的事情,我也不怕了,是同性恋就是同性恋,我不想再隐瞒了!”吴之仪完全一副豁出去的姿态。
“之仪……”她的改变,令孟若翎讶然。
“好了!我真的要洗澡了,走走走。”吴之仪拉着她,走进她的卧房,准备沐浴、上床。
夜深,两人都洗好澡,躺在床上话家常。
自从吴之仪结婚后,两个从小一起长大、常睡一张床的姐妹淘,还是第一次有同床共枕的机会,所以,两人格外兴奋,聊天聊到欲罢不能。
“呵……”终于,吴之仪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好大的呵欠。
“我看我们还是睡了吧,虽然明天是周末我不用上班,但也别聊得太晚,早点休息好了。”
“好吧,睡了、睡了,若翎,你关灯。”吴之仪自己立刻钻到棉被底下。
孟若翎关上大灯,只留床头柜上的小灯,正准备爬上床的时候——
吴之仪拉开棉被,探出了头。“不会吧,若翎,你睡觉不拉上窗帘的?”
“有必要吗?窗帘一拉上,整个房间感觉很闷的。”
“要啦,拉上、拉上,你们这两栋楼怪怪的,靠那么近,彼此都可以看得到,再加上你这窗子又宽又大,不被看光那才怪!”
“没那么严重的,我们这灯这么暗,谁看得清楚我们?再说,三更半夜的大家都睡觉了,没有人会这么无聊的。”
“不管,还是拉上,这样我会没有安全感。”她很坚持。
“是,客人永远是对的,我还能说什么呢?”孟若翎只好笑笑地走到窗边,把窗帘拉上。
在初时拉动绳索的一刹那间,她察觉自己的双手,没来由的顿了一下。
孙颂卓站在二楼书房的窗边,头抵着连接楼下卧房的窗户发呆。
这还是第一次,他看到她拉上了房间的窗帘。
虽然,他早已澄清她和吴之仪是同性爱人的误会了,可是,他依旧感到不是滋味,想要一个人的独占欲,竟无声无息的如排山倒海袭卷他而来,让他措手不及。
这份深情,如何能了?他并不知道。
为爱而受苦,这还是他第一次啊!
“你到底在看什么?”吕映慈冷绝的声音,突然从他身后响起。
孙颂卓肃然一惊,连忙转身看着她。“你上来做什么?我不是叫你先睡,不用管我的吗?”
“我是来看看,你是否真的为公事而忙,才到书房来;还是……你宁可睡书房,也不愿意和我同床共眠了?”吕映慈神情哀凄的看着他。
“你胡说什么?”他别开脸去不敢正视她。
毕竟,感情走私的是他,他自知理亏。
“没有吗?难道是我猜错了吗?你一向不把公事带回家的,为何你说变就变了。”她一语双关,话中有话。
“映慈,人不可能永远都不变的,很多事情,是无能为力的……”他同样回给了她一语双关的话。
“你说什么我不懂,我也不要懂,我只知道我们在一起快七年了,一直以来,我们只有彼此,我们是别人眼中的金童玉女,是天生的一对,是童话故事中的王子与公主,所以,我们怎么可能会变呢?纵使全世界都变了,唯一不变的还是我们啊,你说是不是?卓——”她飞快奔到孙颂卓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他。
“映慈,其实你自己很清楚,我们之间已产生了问题,我们很难再像从前一样了。”孙颂卓任由她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