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总经理也会说‘唬弄’这两个字?”她啧啧称奇。
“那是当然,总经理也是一般人啊,不然你以为像我们这样的人,只会讲官话?”
她诚实地点点头。“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那你就错了,我只会在工作的时候说官话,而私底下和一般人、和你,没有两样的。”
“我想,我是可以相信你的,和你短暂的两次接触,你真的和我想像中的总经理不太一样,起码不严肃,亲和多了。”
“话虽是这么说,不过……我也是看对象的。”突然,他的声调感性了起来,一双深眸也紧瞅着她不放。
“看对象?”她被他看得呼吸急促,紧张起来了。
“是啊,我很少在初次见面的人前开怀大笑的,更遑论在电话中了,你是第一个。”
“真的啊?”她有点受宠若惊,不自禁的笑了一下。“我还以为你生来就爱笑呢,没想到问题是在我身上。”
“你是个很有趣的女孩。”他下了一个结论。
“错了!”
“怎么说?”
“我是个很有趣的女人才对,都快三十岁了,早就没资格被人称做女孩了。”
他笑了笑。“很少有……女人,会像你自暴年龄的。”
“年龄我根本就不在乎,这是逃不掉的,再在乎也无济于事,你说是不是?”她在乎的是外貌,只要她能永远这么美丽,年龄数字是次要的。
“我认同,而且年龄是人生智慧的累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根本不必避讳。”
“就是嘛。对了,真是不好意思,我只顾着和你讲话,都忘了正事了,你可是大忙人,还耽误你这么多时间。来!我带你参观这房子的主卧室……”恍然大悟后,她急忙转身领他往里而去。
“不用了,谭小姐。”李安裕唤住了她。
她不解地回过头。“怎么了?”
“我刚刚进来就发现一个问题了。很不好意思,我在电话中忘了说,我们需要一个小庭院。”
“小庭院?”
“是啊,我老婆想弄一个花圃,种种花草什么的,而且她也想养狗,有个小庭院会方便得多。”不知为何,这段话他讲来极为小声,似乎像是……难以启齿。
老婆?他结婚了?可是她看他的手上没戒指啊……
这两个字像是一道冷锋过境,把她的心给冻僵了!她像是失落了什么……
“喔,小庭院是吧?”她仓促回神,勉强自己像个没事人,并未受到任何的震荡……“这类的房子有是有,可是不多,一般来说公寓或大厦并不常见,要的话,就只有往独栋的平房去找了。谭先生,两层楼或三层楼的房子,可以吗?”她掩饰的非常成功,起码她自认他没有怀疑什么。
“如果真的没有的话,也只能这样了。不过,每一楼的坪数再缩小点,我们家里人口简单。”
“我知道了,那现在……”她有点慌乱无措。
“现在我必须赶回公司去开会,很抱歉让你白跑这一趟了。”他颔首致意。
“没关系,干我们这一行的,十次有九次半都会是白跑的,我习惯了,你也别放在心上。”这是事实,何况……这一趟她认为很值得,尽管他是有妇之夫。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点了一下头,即举步转身,往大门口的方向而去。
“那我回公司后再给你电话喽,我们再约时间看房子。”她对着他的背后喊道。这一刻,她已分不清她纯粹是为了自己工作业绩而为,抑或是……私情了。
走到门口的李安裕,突然停下脚步,他转头往回走,谭郁娴愣愣地看他朝自己走来,不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不用另外给我电话了,晚上你直接和我约时间。”
“啊?”她完全听不懂他的意思。
“晚上我请你吃饭,算是对你今天白跑一趟的赔罪。六点半我们在这里会合,不见不散。”
说完,不等她回应,便自顾自的再次举步离开。这回,他是真的走了。
什么?他约会她?她没听错吧?
谭郁娴呆愣在原地,因这突如其来的邀约而高兴得不知做何反应是好。
不过……他的态度像是笃定了她不会拒绝,莫非……他看穿了她对他的心思
会不会……有点可耻呢?
哎呀!管他的,被看穿了又怎么样?而且,这不就表示……他对她也有某种程度的意思吗?不然的话他更不会约会她了,不是吗?
想通了,她笑得好开心,准备下午开小差,溜回家细心妆扮一番。而被丢进皮包里的结婚戒指,也被她遗忘了。
* * *
上海
何文贤认真地埋首在资料堆中,连有人走近他的办公桌前也浑然未觉。
“时间到啦!”来人突然出声,把他吓了一大跳。
“是你啊,吓我一跳。”他看了同事于依萍一眼,又把头低了下去。“什么时间到了?”
“下班时间啊,同事都走光了。”
“我再待一会,等我把这看完。”他还是没有抬头。
“干嘛那么拼命啊!这里又没有大头在,做多做少,还不是领一样的薪水!”于依萍从旁拉了一把椅子,在他桌前坐下。
“话不是这么说,工作就是工作,在哪都一样,自己分内的事一定要做完。何况我才刚来,必须要赶快进入状况才好。”
“那也不急于一时,可以慢慢来嘛,饭总是要吃吧,是不是?”
“当然,我会去吃饭的。”
“吃什么?就自己下厨随便弄几个菜?”
他抬起头,笑了笑。“有何不可?能吃饱就行了。”
“拜托,何必那么麻烦又苛刻自己?你现在人可是在上海呢,来了好几天了,什么美食也没有吃到,不觉得可惜吗?”于依萍完全不能理解他不同于常人的心态。想她刚来之初,一下班或是假日就四处跑,尝遍所有好吃的、没吃过的食物,哪像他还自己动手下厨?又不是来久了,已吃腻这里的东西。她想,没有人像他这样的了。
“不会啊,又不是待几天就要走了,来日方长嘛,你刚刚不也说了吗?不急于一时啊。”他套用她刚刚所说的话。“啊!吃喝玩乐你就会说不急于一时,别人不晓得,还会以为你已经是老上海咧,什么都不感兴趣……走走走!”心一横,于依萍决定用强的。走到办公桌后,强把他从座位上拉起来,顺便替他提起公事包。“我带你去吃些好吃的,我请客,就当是我替你接风。别人你可以拒绝,我是你的老同事,可不能也拒绝我了。”
何文贤刚到的第一天,公司一票大陆同事要请客替他接风,被他以不好意思劳师动众、麻烦大家的理由而推拒了。
“不用了,依萍……”他还想做最后的婉拒。
“你不用再说了,再说,我就罢工,看你怎么跟公司交代?”于依萍是会计,也是T市总公司特地调派过来做帐的,除了她以外,公司没再聘用当地其他的会计。也就是说她何等的重要,公司缺她不可。
她的这项威胁,自然成功。
何文贤没辙,只好无奈地摇摇头随她而去了。其实,他也不是真的相信她会因此而罢工,事情哪有这么严重呢?只是他感念于她对他的一片心意,他不好意思再拒绝她,拒绝多了,自己都感到愧疚。
来上海好几天了,她是和他走得最近的同事,也是对他最为关心和照顾的同事。
其实,他们并不是唯一从海岛过来的人员,另外还有两名男性维修人员,和两名女性品管人员。不过,他和他们都不亲近,原因在于他们在海岛就不处在同一个办公室内,来到上海也一样,所以,他们现在的办公室里,除了他们两个海岛人以外,其余都是当地的上海人,自然有股相依为命的革命情感。而于依萍早他三个月前就过来了,对上海已是老马识途,对他当然更是多所指点了。
不过,说也奇怪,以往在海岛的时候,男未婚、女未嫁,而且还同事多年,但两人的交情仅只于泛泛之交而已,同处一个办公室内,常常一天都说不到一句话。反倒是前后来上海之后,两人在极短暂的时间内建立了交情,也许正是他乡遇故知,彼此更为珍惜,相知相交的友情蔓延得快,也不介蒂其一已婚的身份了。
一开始,上海的同事不知情,还误以为他们本就是一对同林鸟,双双飞来异地打拼呢,待何文贤自动表明身份后,大伙才搞清楚。
二十九岁的于依萍比何文贤还小上一岁,不过,却像个大姐姐般的对他照顾非常。她常笑说异地生活寂寞,而她感情又呈空虚状态,在精神生活无所寄托的情况下,只好转移在他身上,她才不会问得发慌,或是得神经病。
这番话,何文贤当然是当她在开玩笑,这只是她对他关心爱护的一个借口罢了,他焉会不知?
是以,感激在心头,虽然他自己也能处理好自己的事,毋需他人操心,他还是不忍忤逆她的好意,就像……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