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安东尼?柯里昂!我不要现在举行婚礼。」纱纱拍开花僮递给她的捧花,毫无形象的大吼大叫,甚至激动得连眼泪都快掉了下来。
「大家都出去。」安东尼弹个手指吩咐,打发走一个个目瞪口呆的观众,顿时房内只剩下他俩,安东尼转过身走向她,伸手欲抱时,她却僵硬的连连往后退。
有读心术有什么用?她连自己的心慌意乱都读不出个头绪,倒退的脚跟差点踩到长长的裙摆。
「小心!」幸好安东尼眼够明、手够快、跨腿的动作也够俐落,让她安全的跌入他的双臂里。
「你就不能小心一点吗?」下人前冷静如常的面具,人后他吼得轰轰烈烈。「说,你为什么不肯嫁给我?」
此时,他突然好希望她的「力量」可以像感冒一样传染给人,如此一来他也能读出她的心思,时时刻刻抓得住她。
是的,他心中依旧残存最后一丝丝的不安全感,前两次夭折的婚礼让他数日子的神经愈来愈紧张,不再一次挽著一个穿白纱的新娘,走到圣坛面前跟神父说「我愿意」,他的一颗男儿心将永远会患失患得。
所以,都已经到这节骨眼了,他不会让她用什么「拍照会不好看」的烂理由来中止早就该举行的婚礼。
安东尼的心思,纱纱读得一清二楚--可是,她也有自己的考量及担忧啊!
她不是不想举行婚礼,而是万一举行婚礼,真正结了婚,成为他的妻子,但过不了生产那一关而先走一步,安东尼又该如何自处?她很清楚他外冷内热、性情中人的性子,她可以预估他自暴自弃的自戕反应,那样她就算死了也无法好好安息吧。
准新郎倌和准新娘相互对峙僵持,四目用力瞪视比谁大谁小。
咚咚咚,敲门声让两人分散了注意力,异口同声问:「谁。」
「英俊潇洒到不行的我!」白梵天在门外元气十足大喊:「快出来,全部的人都在等你们,你们还关在房里做什么?」
「等一下。」安东尼也扬声回应,双眼仍盯著纱纱不放,继续追问:「说啊,你究竟为什么不肯嫁给我?是少了什么吗?我马上补齐。你若嫌肚子大婚纱照拍起来不好看,没关系,等你生下娃娃后再去补拍,我们去海湾的蛋堡拍照、去圣艾尔莫城堡拍照、去帕可公园拍照……」
「不是拍照的问题啦!只是我害怕……」打断他滔滔不绝的话,纱纱不知要怎么婉转的回拒。
但他不再迂回,直截了当点出重点。「你只是在害怕自己生下娃娃后就一走了之?」安东尼觉得其实自己也是有「力量」的,这果然是会传染的,他可以抓得住她。
见她微微低头,垂睫不再吭声,安东尼知道自己说中了她最深层的恐惧。
瞬间,静默沉沉地弥漫在两人之问,安东尼伸手,抹去她眼角凝出的泪光。
「你害怕,难道我就不会害怕?」所以,一个才会坚持要举行婚礼,一个则不。这两种结果表面看起来背道而驰,但峰回路转的终点却是同一点:他(她)不想让对方的人生留下深深的遗憾。
安东尼再抹去她一串泪珠,花了她整张脸的妍妆,好丑,不,他却觉得此刻她比方才更美。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举行婚礼?啊,我想你一定读到我的想法才是。婚礼是一种昭告全世界的宣传,好让上头仁慈的天父,下至地狱的死神,都知道你是『那不勒斯总理夫人』,不管谁想带走你,都得踩著我的尸体走过去。」
「呜……嘻嘻!」纱纱又哭又想笑,安东尼真的是外冷内热啊,那么冷硬的双唇却吐出这么热烈的誓言,不亏自己从十二岁就决定要爱他。
「你发誓?」其实不必再读他的心思,她的第六感就判定出那是真话,但人是语言的动物,没有口头上的保证,始终有那么一丝忐忑难安。
「我发誓。」安东尼没等她孩子气的要求,比她更孩子气的举手做出童子军三指礼,穿著正武礼服的他看来潇洒又可爱,正经八百却又诙谐到教人发噱。
又一番的哭又笑,若不是门外的白梵天的催促再次响起,这场婚礼恐怕会因为这对拖拖拉拉的新人而耽误一整天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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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恭喜!」热烈的纸片碎花大把大把洒向新人,哗啦哗啦,安东尼露出难得的大剌剌笑容,左脚一点也不跛地踏出稳健的步伐,他是全宇宙最快乐的新郎倌。
「恭喜你了,柯里昂先生。您真是娶到美娇娘。」
「恭喜柯里昂先生,祝两位永浴爱河。」
「恭壹……」
尽管已经是第三次听见这些陈腔滥调的贺词,尽管这些宾客大多说的都是客套话,但对情绪高亢的安东尼来说,都无关要紧。
为了安抚自己内心的恐惧,他在第三回婚礼广发请柬,存心要更多人来见证他和纱纱的爱情,那么他就愈不会失去她……这或许是种掩耳盗铃的作法,但至少他掩得很开心。
不过,婚礼上必须招待、寒喧的对象也跟著变多。安东尼才跟一位富商打完招呼,回过头来跟另一位政要颔首,嘴里却应付著第三个银行家,忽地,他感觉自己后脑勺被两道火辣辣的眼神烧到发根都要著火了。
泰若自然转过身,他发现那正是老市长夫妇,老西伦正在大啖美食,海伦娜却用怨妇般的眼神看著他,一看见他转身,刻意伸出舌尖舐润妖红的唇瓣。
安东尼无动於衷地掉头,继续跟别人交谈。
因为,他并没有对不起这女人,而是差点对不起纱纱!
他才这么想,感觉原本握在掌中的小手反过来用力一握,低头看见纱纱仰首的笑容,以及顽皮眨睫的「哦~~我明白了」的眼色。
嗯……这时候读心术不仅派得上用场,还用得「恰到好处」哩。
这端小俩口正打得火热,亲亲热热,那端的埃及艳后、妖娆美妇眼睁睁地看著,忿忿地感到不甘心。
尤其是,「哈哈哈,没错!我对杜林青年队下了很大的赌本哩,他们一定可以拿下全国足球赛冠军。」老西伦忙著和别人讨论足球经,备受冷落的海伦娜只觉得自己像只花瓶,而且是即将被汰旧换新的那种。
该死的肥老头!海伦娜不屑的睨他一眼,旋即又用贪婪渴望的眼神看著安东尼,那不勒斯最有权势的男人!为什么她决定钓金龟婿时,不在佛罗伦斯做更多些功课,笨得只把目标锁在老西伦身上,而错过了惯於隐身地下的柯里昂家族?
据说在整个那不勒靳里,只要柯里昂家的人说路要横著走,就绝对不会有人敢直著走!她为什么会笨到放过那么大一条鱼??此刻站在安东尼?柯里昂身边得意的笑的女人应该是她才对啊!
更让海伦娜老羞成怒的是,上回老西伦的生日宴会上她功亏一篑的勾引,安东尼分明就在耍她!他明明都接受自己的邀约赴温室花园,明明都亲吻爱抚到兵临城下,明明就要做最亲密的接触了--但这男人却猛然推开她,说自己「不行」了,就这样留下她……如今,看著那对笑得幸福的新人--尤其是纱纱,海伦娜猛灌香槟的杯数成倍数增加。
海伦娜的酒醉原先没有引起太多人的侧目。婚礼上有宾客醉酒并不稀奇,醉言醉语也不怎么样,但醉话的内容以及逐渐增高的分贝终於逼人不得不正视她了。
「……那女人还真高招,懂得如何从别的男人床上爬到另一张,看起来一副清纯娃娃样,不知道是懂得多少侍男的手法,将男人哄得团团转,愿意娶一个暖过别的男人床铺的妓女,还怀著杂种咧……」
原本侧耳聆听这番长篇大论的宾客,一扫幸灾乐祸的心态,纷纷惊恐地让路给一步步逼近、扬起全身冷怒火焰的话题男主角。
「闭嘴!」老西伦扣住海伦娜,顾不得其他扬掌就掴下去,再全身发抖地转头面对安东尼。
「对不起对不起,她喝醉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对不起……」脚一软,老西伦拉著年轻的妻子就要跪地磕头。
「干么?」烂醉的海伦娜搞不清楚状况,一迳说著:「我不闭嘴,我要说个够,她明明就是长得一副清纯娃娃样,却是个专门在男人床上暖被的妓女……」
「安东尼?柯里昂。」白梵天的声音不复搞笑开朗,又阴又邪又冷调。「如果你不动手,那就换我撕了这个女人。」
「不,她是我的。」安东尼将挽在手中的纱纱交给白梵天,不必刻意,他每走近一步,老西伦的全身肥肉就害怕地不停颤抖,安东尼低头看这对老夫少妻,整整看了五分钟,也整整看老西伦那块肥肉颤抖了五分钟,才一字一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