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我承认自己是个很难搞的女人,个性怪异、喜好怪异,就连长相都怪异……不、不、不,别想歪,我可不是指生了三个鼻子、七个耳朵的那种怪异。本人的相貌可不是老「张」卖瓜,自卖自夸,见过我张彩瑶的人,都称赞我真是生得「俊」啊!
唉,重点就在于「俊」这一个字上头。
虽然不是虎背熊腰、虽然不是浓眉大眼,更不是方正下颚的男性外貌,可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到大,我的性别经常被人误认。
小时候母亲抱着我走在街坊,沿路的老邻居们见到襁褓中的我就赞美:「好个可爱的男娃娃,以后一定会是个万人迷!」
再大一点,到了幼儿园,小女生们更是经常为了我而争风吃醋,动不动就上演:「阿瑶是我的!」、「阿瑶要和我一起玩!」的戏码,弄得老师巴不得将我大卸八块,分给那些哭闹不休的小女生们算了。
中学、大学,情况似乎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男生们呢,把我当成哥儿们,把酒言欢、称兄道弟。女生们呢,则把我当成屏幕上美「男」偶像的替代品般崇拜、追逐。
喂喂,这也太过分了点吧?我即使身材高挑了点、声音低沈了些,但人家我可还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黄花大闺女」一个啊!
瞧我这细皮白肉,没长半根胡须的下巴;瞧我这前微凸、后挺翘的玲珑身段;瞧我这头漆黑如瀑的长直黑发……我都这样子努力地「矫正」大家的看法了,为什么大家还是不能把我当成娇滴滴的女性对待呢?
罢了、罢了,我知道原因出在哪里。
喜欢爬山摄影胜过逛街血拼,喜欢在太阳下流汗胜过泡温泉享受SPA,喜欢动手种植花花草草胜过买花店里冰封、冷冻的花卉花材,这样子的我确实不太像是「一般」的女孩子家啦!
个性粗枝大叶,脾气又暴躁,加上一忙起来就不修边幅,邋遢的屋子可比蟑螂屋,就算被人家指着鼻子说:「妳这样也叫女人吗?」也只能自己摸摸鼻子,一声不吭地认罪了事。
没有化妆习惯,没有上美容院的习惯,穿出门的永远是一条牛仔裤加白衬衫,脚上套的不是皮制平底凉鞋就是登山运动鞋的我,不管从哪个角度看来,都称不上「美」女,顶多被列入「帅」妹的层级,这亦是无可奈何的事。
连我自己都不由得怀疑,这样的我也有男人敢上门求婚吗?真的有那么个天下奇葩有勇气挑战极限,愿意和我站在红色地毯上,请求神的见证,并且忍受旁边的人指指点点地怀疑他是娶了个「老婆」还是娶了个「人妖」吗?……好问题。
答案,在今天揭晓。
现在的我,瞪着镜子里那个「花枝招展」的白衣女子(讲得好像身穿护士服,其实这是件朴素到不行的婚纱),还是再三地想确认,这真的不是一场梦,不但有男人敢向我求婚,而且他还奇迹似地赢得了我的点头同意。
天啊!我就要做人家的「老婆」了!
原谅我的脸上露出了相当不雅观的笑容,我很想收敛一点,但是我实在讶异到不能,高兴得像要飞上了天。
怎么样?是不是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竟能掳获我这个怪异到不行的女人的芳心?
先别急,这个等后头有机会再慢慢说。
我还想多对着自己这副难得的「淑女」模样陶醉一下。可惜无论我的摄影技术再怎么高超,要自己拍下自己的婚纱照,难度也太高了点(我可不想拉着裙襬,在相机和阿娜答之间跑来跑去,一边摆POSE,一边按快门),不然我真想要亲手拍下这值得纪念的一刻。
对了,我似乎忘了提,我现在是个职业摄影师,不过不是开照相馆的那种。我开了间摄影工作室,专门接CASE回来做。从拍摄时尚杂志、美食杂志、旅游杂志的照片,到一些较为专业的汽车杂志、地理杂志都有。就是人家所说的「特约」摄影师的工作。
走进这一行,是机缘也是命定。
命定是因为我自幼就在业余摄影爱好者--父亲的带领下,可以说是摸着相机镜头长大的。父亲想拍照的时候,我通常也是一百零一号的头牌模特儿,家中堆满了我从零岁到二十岁的相片。
机缘则是父亲在我二十岁那年,提早到天堂报到后,他所留给我的那台老莱卡单眼相机,为我拍下了第一张获得摄影比赛头奖的相片,从此打开了我自己的摄影人生,也让我透过镜头仍能感觉到父亲长伴左右的关怀。
不知道现在爸爸在天上,是否也看到了女儿的「新娘」模样呢?想必父亲也会为我感到开心吧!
说着、说着,怎么眼眶就红了呢?果然在这种人生的大日子里,性格再怎么大剌剌如我,也免不了哭哭啼啼,泪腺还是比平常要来得发达许多。
「彩瑶,准备好了吗?」
糟糕,亲爱的母亲大人在呼唤我了,难道时间已经到了吗?
「我进来喽……」
慌忙地把头纱戴上后,我转身面对母亲。
「阿瑶……」母亲的呼唤里,有丝哽咽。
我红了红脸颊,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我穿成这样,是不是很怪啊?妈。」
「傻孩子,怎么会奇怪呢?妈等这一天不知等了有多久、盼了有多久呢!真漂亮,漂亮极了!妳是妈见过最美丽的新娘子!」
请见谅,在母亲的眼中,孩子永远是最美的,所以千万别怪她说得太恶心喔!
「来,再过来让妈瞧瞧。」
我听话地在母亲面前转了个圈,并且按照她的要求摆了好几个POSE。
「呜呜~~我真是太高兴了,想不到我能亲眼看到妳穿上白纱……」
母亲大人的泪水真是一发不可收拾。
「妈,妳哭成这样,好像我嫁出去是个奇迹一样。」
好吧,说真的,连我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以前我一直认定自己是个跟「工作」结了婚的女人,绝对不会昏了头跳进「婚姻」的陷阱之中呢!
「妳这孩子一点儿都不懂我有多替妳担心。成天看妳忙着工作、工作、工作,害我以为妳根本就不想让我有机会做祖母,抱抱外孙了。谁晓得,忽然有一天就跑来告诉我,说妳要结婚了!我还以为妳是去绑了哪家的良家子弟逼婚呢!」
咳咳!我的母亲大人,您怎么能这么说话呢?我只是没发现原来身边竟有如此「良玉」,晚一点开窍而已啊!况且,我一发现他的好,就把他拐到手上了,您还有什么好不满的呢?
「不过,妈什么都不求,只求你们往后婚姻能幸福。以后妳可得记住,千万不可犯下风大师给妳指点的那几个大忌,这样才能求得你们家和万事兴,幸福到白头的日子。」
是、是、是,我知道啦!
我会努力地使出我的蛇缠大功,牢牢地盯住我家这只乖兔子,不让他有机会到外头去拈花惹草就是。
好啦,我要结婚去了,请大家给我们俩诚心的祝福吧!
第一章
仔细想一想,自己似乎并不怎么了解孙约麒这个男人。
今天的天空阴阴沉沉的,希望别半路不起雨来。
张彩瑶坐在那张经过无数岁月洗礼,被日晒雨淋到油漆落尽,只剩斑驳椅面的候车椅上,边怀疑着站牌上所写的「发车时间」是真或假,边望着四周彷佛回到民国五、六十年代的乡野风光,想着。
虽然孙约麒已经帮她工作了三年多,可是彩瑶连他的老家竟是位在这么一座偏僻山林的小镇上都不知道。
这样看来,我还真是个颇为失格的老板喽?
不过她敢对天发誓,她可不是刻意要漠视孙约麒,或是不关心他的,只是孙约麒这个人啊……唉,真的是个闷葫芦。
他不是那种冷漠摆酷、刻意不让人接近的闷,而是那种不管妳和他讲什么,他都会笑笑地点点头,看似很好相处,但是暗地里你已经被他四两拨千斤的太极拳给唬住,根本不知道自己碰了一鼻子软钉子。
彩瑶自己是个肚子里有什么东西,绝对藏不住的人,说好听点是大而化之,说难听点是……呃……口没遮拦?因此和她熟识的人,都不会妄想要她保守住什么天大的秘密。幸好她也从不喜欢听八卦、聊他人的是非,就是直肠子的性子容易惹得人生气,不过多半也只会气上个两、三天,还没有人因为她的「口没遮拦」吃了大亏进而和她绝交的。
自己是这种个性的人,所以彩瑶很不擅长面对那种深藏不露,浑身上下都很神秘的家伙。就好比在一场热闹的派对中,看到有人与场子格格不入,冷面在当壁花,令你不知道该不该伸出手去邀舞。说不定,人家就是喜欢当壁花的滋味,到头来,反倒是自己多管闲事。所以,最后你还是只能选择「视若无睹」,不听、不看、不说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