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秋吐吐舌头。「好、好,我知道妳现在很沮丧,但是检举归检举,罪名不一定会成立啊!不合理的判刑,书店和出版社还可以据理力争地上告嘛!」
「那些艰涩的法律条文我又不熟悉,所以我已经麻烦小哥帮我去了解了。小哥是告诉我不必太担心,可是我怎么能不担心呢?因为不熟悉法律的人又不只我一个,大部分的书店老板也不熟悉吧?因此大家都只挑最简单的理解方法,就是『这本书不能卖』、『这个人写的书不可以卖』、『那家出版社出的书,全部不要卖』,这样就没事了。今天是我遇上这个问题,哪天又有另一家出版社、另一个作者也被人检举的话,那又怎么办?是不是又诞生一间『不可以卖』的出版社?我看干脆大家都别卖书、不要开出版社,全部改行开便利商店卖香烟、卖杂志,卖色情腥膻暴力都有,而且活生生、血淋淋的耸动新闻报纸算了!」
芷秋噗哧一笑。「那有什么办法,大家爱看那种报纸啊!人家也只是报导社会上真正发生过的事,又不是虚拟杜撰的。这叫新闻自由嘛!」
梓旻也跟着莞尔。「对喔,所以他们是『新闻局』,不是『小说局』。所以新闻局自由,小说局就跟着消失了。天底下真正发生的事可以无拘无束地流通,但是幻想出来的剧情,却不可以天马行空、超越那道『天知道是什么』的尺度,一旦流通就等着哪天被『不知道是谁』的人给检举,喀嚓地断头。」
看着前方道路上的车子逐渐增加,她们两名女子坐在街头的举动,似乎开始引人侧目了。因为对街一名警卫正横过马路走来……
「喂,妳们有没有申请许可?不可以随随便便在这边静坐抗议的!」
芷秋拍拍屁股站起来。「我没有静坐抗议,只有她一个,这样也要申请吗?一个人算不上是集会游行吧?还是说,她坐在这边会妨碍你们执行公务?」
警卫一怔。「呃……那妳们也要注意用路人的权益,不可以阻挡到行人的通路。」
「我们身材都这么娇小,能占多少空间?况且她有脚可以走,又不是石头路霸,会在这儿生根发芽。等她抗议到高兴了,我们自然会走人。」芷秋昂起下颚说:「你那么介意她坐在这儿,就叫里头的人出来关心一下她在抗议什么,听听人家的诉求呀!没有人闲闲没事喜欢找你们麻烦的,往往都是你们先找人家麻烦吧?」
看到芷秋一阵抢白,让警卫先生几乎下不了台,梓旻只好插嘴说:「不好意思,我会注意,尽量不干扰到其它行人,也不会制造噪音的。谢谢你的提醒。」
「喔,嗯……那就好。」警卫赶紧逮到机会,正了正脸色说:「我是没办法帮妳们跟上头的人说什么话,但要是在路边遇上什么麻烦,可以跟我们讲一声。」
「谢谢。」
看着警卫离去,芷秋还是挺不高兴地说:「光会在那儿打什么官腔?真那么有诚意,不会行个方便,干脆让我们直接进去里头,质询那些制定什么分级制度的人脑袋是不是有问题算了!」
「芷秋。」扯扯好友的衣袖,梓旻真怕好友会冲动坏事。「我们是来平和地提出诉求,不是来制造更多问题的。」
「我说妳啊……」双手插腰,王芷秋猛摇着头说:「照妳这种方式,人家会理妳才有鬼呢!没听过吗?会吵的孩子有糖吃!光是坐在这边举抗议牌,不痛不痒的,谁管妳要抗议多久啊?反正他们照样处理他们的公务,冷死、饿死、热死都是妳家的事!」
或许芷秋说得有道理,可是……
「我想不会的。」梓旻凝视着那一扇扇的窗户。「只要我坐在这儿抗议,就是一个声音,不管这个声音多么微弱,只要我持续下去,总有人会听到的。那些人不能够永远无视我的存在,我会不断地抗议下去,直到改变这个状态为止。」
「妳哟,」芷秋无奈地蹲在她身边,用指尖戳戳她的脸颊。「真是个天真的唐吉诃德!真不知道我前辈子是欠了妳多少债,这辈子得替妳这个小天真操这么多心。」
「呵呵,不是我天真,是芷秋太不相信人性了。妳何必处处把人往坏的地方想呢?世界上有妳这种好人,有我这种好人,一定也有别的好人存在的。」微微笑着的梓旻,打从心底这么认为。
「……」无言地凝视了她三秒钟后,王芷秋抱住她的小脑袋说:「唉,我被妳打败了。是是是,有有有,绝对有好人的。会出现一堆大好人,把妳这只小白兔给生吞活剥下去!妳千万要撑住,绝对不可以三两下就被人宰割了啊!」
梓旻很早就有这种感想──芷秋八成比她更适合写小说!因为很多时候,芷秋脑袋里装的想法实在是太诡异了,拿来出书想必也能卖钱。许多事实可以证明,一个文笔要吸引人的作家,得先要有吸引人的独特性格特质才行。这点,她对芷秋是甘拜下风的。
「芷秋,妳可不可以先帮我顾一下位子?」在芷秋离开前,有件民生大事务必得先解决。
「妳要去哪里吗?」
红了红脸颊,拿起化妆小包。「我得先找个地方解决内急。」
「这倒是。剩下妳一个人,就没那么方便了。好吧,我会帮妳举牌抗议的,妳就快去快回吧!」
给她一个感激不尽的笑脸。梓旻知道附近有间五星级大饭店,到那边借用一下厕所,应该没关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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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划着历史痕迹的暗红色地毯,宛如这间老字号饭店风华褪尽的表征。踩踏在深厚地毯上的光亮黑色皮鞋,停驻在某间房门前。
按下门铃,不多久──
「感谢您的赏光!快请进,赵委员。」开门的,是一名堆着满脸笑容,挂着黑框眼镜,梳着平整齐肩发型,散发知性气息的美女。
男子跨入屋内后,在女子的引领下,来到这间高价套房内的小客厅。里面已经坐着几名和自己同样受邀的「客人」,以及提出「邀请」的「主人」。女子先为他作介绍,说:「这位就是赵佳筑委员。赵委员,相信在座的这几位委员您都认识,这边这位是A国的帝尔公司亚洲区总裁,这边这位是欣达航空集团的执行长,还有这边这位则是精隼智库的分析专员。」
一一礼貌性地与对方寒暄、握手后,赵佳筑坐进角落的单人沙发。今天的主角并不是自己,之所以非到场不可,理由不外乎「给个面子」。
至于那名「主角」呢?
环顾左右,似乎还没有到场。他拉高了下衣袖,看着腕表确认时间。希望「主角」别迟到太久,今天的行程相当紧迫,助理已经千交代万交代,晚上的重要饭局绝对不可以迟到。
「请用,赵委员。」知性美女端着咖啡送到他面前。
「淑琪,陈老头子什么时候才会到?」蹙着眉,冷瞥着其它人,确定没有人在注意他们之后,赵佳筑接过咖啡小声询问。
「你急着要走吗?」
一耸肩。「这边我只打算留三十分钟。」
「真是的,还是和以前一样那么忙。和你分手,果然是正确的。」一撩发梢,女子的目光不再是单纯的「公事」,增添了一抹亲昵。「最近听说你和○○企业大亨的女儿在拍拖,是不是真的?」
「妳看的是几百年前的旧报纸?最新的版本是新近窜红的女星○○○和我有一腿呢!」自嘲地一笑。「拜此之赐,害我最近出门都得换三辆车子,才能甩开那些狗仔。」
「哎呀,这代表你有新闻价值,是『知名』的公众人物啊!你应该庆幸自己现在还有身价,等到连狗仔都不把你当一回事之际,你这个高高在上的立法委员也就完蛋了。」
许淑琪的话虽恶毒,但一向命中要害。
啜了口咖啡后,含着微笑,赵佳筑回道:「我想起来和妳分手是为了什么了。感谢妳再度提醒我,一名好女人是不需要生就一张伶牙俐齿、教人无法招架的嘴。女人的美丽小嘴,只适合用来做取悦男人的工作。」
瞇眼一瞪。「为什么男人只要一被人戳到痛处,就会想用黄色笑话蒙混过去?怎么没有学者好好地研究一下你们这些臭男人的脑神经,看看到底是哪一根长歪了?以后该立法规定,男人一出生就得直接拔除那坏死的神经,如此一定会造福天下无数的女性同胞!」
「天大的冤枉啊!」摊开双手,赵佳筑故作无辜地说:「我讲的取悦男人,是指女人应该多多赞美脆弱的男性。因为我们的心灵很脆弱,实在禁不起妳们这些作风强悍的前卫新女性的挞伐。为何妳不愿意发挥妳的母性光辉,呵护我们幼小的心灵,却要勉强自己与男性为敌呢?要是妳卸下那些武装,相信一定很快就能嫁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