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我高兴的拿回来,熟练的卡在仍旧潮湿的头发上,然後才想到问:“怎麽会在你这儿?”
“捡到的。”
“捡到的?”我重复。
“一直忘了扔掉。”他补充。
“哦……”我露出恍然的神情,其实根本没听明白。
蓝甲克发出我不理解的笑声,不过被柱哥一瞪之後就安静了。
我忽然有种感觉。这四个人之间像是藏了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暗潮汹涌……可我又说不真切那到底是什麽。
“阿兰!”室友的尖叫永远和她本人出现得一样突然。
“你怎麽搞的啊?!这麽狼狈?瞧瞧你,浑身都湿透了!!!怎麽又是你?!”最後一句是问柱哥。
可柱哥完全不睬她,只是一直盯著我。
他也觉得我很狼狈吗?我不禁低头看了看自己。
咦?我明明穿的是白色连身长裙,为什麽胸前会有两片粉红色的印子?我困惑的看向室友,因为衣服是她帮我拿的。
又是一声响彻云霄的尖叫──
“阿兰!你的内衣!!!你你你……你究竟有没有脑啊!?都快被人看光了还傻站在这儿!?走啦!!!”
她连拖带拽的将我朝洗手间的方向推。
“可是我还没跟柱哥说再见……”我想到。
“还‘再见’?你这个样子怎麽跟人家‘再见’?”室友气得要命。“你用用脑好不好?他们在吃你豆腐!”
“我又没被他们碰到……”我小声分辩。
“光用看的就快喷鼻血了!”室友不肯轻易放过我。“你怎麽搞的啊?给你白裙子你竟然穿粉红色内衣?还是这麽亮的粉红色!?怕别人不知道你胸有多大啊?”
“胸大又不是我的错……”
“不许顶嘴!”
“……”
第四步
我的室友叫曹子鹃,杜鹃的鹃,不是丝绢的绢也不是婵娟的娟。她和我同岁,因为我们曾是中学同窗,虽然她现在看上去比我老成很多。
事实上在大型电脑公司担任特助的她也的确比我精明能干。
“胸大无脑”──这是她最常骂我的词。
其实我不笨,我真的不笨。我只是懒,以及微量的反应迟钝。而我并不觉得这有什麽问题。我只是个排版公司的小打字员,用不著如火的热情和迅捷的反应。真的,我对目前的状况很知足,没必要拚掉有限的生命去赚花不掉的钱。
子鹃却是个懂得生活享受的人。
虽然我们一起分摊这套两室一厅的房租,每人每月450块,她花在蒸气美容,有氧舞蹈,营养搭配等方面的时间和金钱却远远高过我,也成功塑造出一个魅力无法挡的都会女郎形象。
这是一定的。因为我不了解什麽是美容,不明白舞蹈怎麽会有氧,更不操心自己今天摄取了多少脂肪和胆固醇。她做什麽我就吃什麽,吃不饱就去吃饼干,饼干吃完了还有泡面,泡面没了还可以水煮蛋,若是连冰箱里放鸡蛋的地方都空了──就好象今天这种情形──我和她之中必定要有一个人走到马路对面的NTUC买足一星期分量的“原料”回来把冰箱填满。
通常这个任务会落在子鹃头上,因为她信不过也看不上我买的东西。但今天出了点意外。
我美丽的室友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双眼紧闭,面色惨白,气若游丝。
不,您误会了,她并不是快死了。她只是在试用今天下午刚买回来的面膜──去斑美白型的。据她说敷上以後两个小时内不能移动,就算可以移动她也不会坏心到出去扮鬼吓人,所以采购的任务只好由我来完成。
在皮包里翻了半天才找出压在一堆杂物底下的皮夹,可放零钱的小钱包我却怎麽也找不著。没办法,只好拿著皮夹去买。我趿拉著拖鞋走出家门。
如果只考虑直线距离那间NTUC离我住的公寓其实是很近的。烦就烦在马路被护栏从中间一分为二,而最近的过街天桥却在百米之外。
我向来讨厌上天桥,因为那很累,所以我宁愿走去150米外的十字路口等绿灯。
太阳将落山还没有落山,现在这个时间应该算黄昏吧?其实在这座单一线条的水泥森林里很少能感受到真正的黄昏。即便如我这种走得很慢的人,也偶尔才察觉到夕阳穿过楼群斜射在草地上的金色倒影。
每当我看到那种金芒的时候,都希望时间就此停驻。很多人擦肩而过,仿佛电影里模糊了的快进镜头,只留我一个人清晰的站在人海中央。我多希望他们停下来和我一起看,毕竟美丽的事物和大家分享才是幸福。可当我告诉子鹃我看到的黄昏有多麽美丽的时候,她总是露出一种不欲多说的神情拍拍我的头,然後回自己房间做睡前健身操。
我也就不再强求任何人用和我同样的眼睛看世界。
我花了5分锺走完这150米。来到路口的时候我看到绿灯在闪。前一批过马路的人已经走到路中央。
应该还来得及吧?这麽想著的时候我已经朝前走了出去,速度并没有因为过马路而加快多少。
还剩下不到两米距离的时候,红灯亮了。
这是个礼让文明的城市,那些车应该会等我过去吧?
“呼──”一辆机车擦著我的T恤和七分裤呼啸而过。强大的冲力带得我原地旋转450度方才站定。
吃力的拨开蒙了一头一脸的长发,我只有机会看到暗灰色的一点在下一个路口处拐向西,迎著落日渐行渐远。
因为是周末的关系,超市里人潮汹涌。
我没有硬币,也就没办法去拿推车,只好先提著购物篮找了个人少的地方站定。因为我非常不喜欢和人挤来挤去。
掏出子鹃列给我的清单,我开始头疼不晓得该从何买起。
我并不常来超市,对货架的位置知道得很笼统。因为如果只是给自己采购,要麽是洗衣粉、卫生棉之类的必需品,要麽就是饼干、泡面、罐头一类的方便食品。因此在我的概念里超市一共就分成两个区域──一边是吃的,一边是用的。
至於清单上的“肉桂”、“香片”、“蜂乳”、“蒜蓉”、“椰浆”、“蛋黄酱”、“咖喱粉”、“十全大补汤”……就算我走遍所有货架也未必看得见,即使看见了也未必认得……
天外飞来的一只手眨眼间抽起我手里的纸条。
我抬头,再抬头,後仰……看到了──一张上下颠倒的脸。哦不,上下颠倒的其实是我。
“你是……”因为角度不好,我一下子认不出来。
“这麽说话不累?”听上去像是努力压低了音量,在我听来还是像少林寺的狮子吼。熟悉的大嗓门……
“树哥?”我转回正常视角选择和他面对面。真的是他。
“是‘柱’。”他纠正。
“柱哥。”我相信自己这回应该能记住了。
“刚才没撞著你吧?”他突然没头没脑的问。
“撞?刚才?”
“你过马路的时候。”
“过马路……”我这才明白过来。“刚才那是你吗?让我转了450度的?我没事,没受伤。”
“嗯。”
我发觉他选择用比较少的字来表达一些含糊不清的意思。为什麽呢?
突然想起尚未完成的任务。
“清单还我。”我朝他伸手。要是买不回子鹃要的东西她一定不会给我好脸色。
他看了看单子上列出的一条条,又看了看我。
“你以为站在鲜蔬果区可以买到肉桂和香片?”那股熟悉的嘲弄味道出现在他扬高的声音里。
“还我,我正要去买。”我坚持自己的立场。
“跟我来!”他一把攥住我伸出来的手,拖著我朝货架深处钻去。
我一声不吭的跟在後面,任由他拉著走,时不时留神自己是否撞到小孩或踩到别人放在地上的篮子。
“拿著!”前面递过来一只玻璃罐。标签上写有“卡夫蛋黄酱”几个字。
找到一个耶!我开心的托在手里,生怕弄不见了。
“接著!”又一只玻璃罐差点儿撞上我鼻子。这次是蒜蓉。
“给!”继蒜蓉之後是椰浆。
然後是蜂乳、肉桂、香片、咖喱粉、十全大补汤……
“等等。”我站在原地不肯再走一步。
“干吗!?”他不耐烦的转身,然後一愣。“你篮子呢?”
“忘了。”我辛苦的抱著一堆瓶瓶罐罐盒盒袋袋,觉得怀中的金字塔随时可能从任何一角崩塌。
“站好!”他命令道,眨眼间消失在货架尽头。
半分锺後,他提著购物篮回来,从金字塔顶端开始一样一样转移,直到我怀里的东西还剩最後一层的时候,他把篮子承接在我两臂正下方。
“松手!”
“哗啦──”灌篮成功!
“谢天谢地……”我乐呵呵的接过篮子。沈甸甸的,真有分量!
正想让感觉充实一下,手里的分量突然不翼而飞,购物篮神不知鬼不觉跑到了柱哥手里。
“还有什麽要买,赶快说!”
“泡面,罐头,饼干。”我说出自己想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