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锢我肩头的双手不但没有松动,反而捉得更紧。我身不由己的倒进他怀中,脸庞紧贴著他的胸膛。
“我不会放手的。”他搂著我,声音像是从云端飘来。“你以为吸引我的是什麽?女强人?你错了。吸引我的是你,是你本身的特质在我体内起了化学反应,不是你的包装,更不是你的秘密。”
“没必要安慰我。与其等你揭开我的表相後大失所望,不如从一开始就放弃我这种平凡的人。”我闭上双眼,听著他胸口沈稳的心跳,突然感到从未有过的安稳。“放开我吧,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为什麽你不相信自己是特别的?至少在我眼中……”
“那都是表面现象。真正的特别应该是你这样──大隐隐於市。你本身就像一个谜,一团雾,我看了几次都看不透,索性就不看了。我怕看得太深,反而伤了自己。”
“子鹃,知不知道你像什麽?”
“我像什麽?”
“你像一只蚌。外表坚硬得毫无破绽,其实内心是非常柔软的。”
“你抱著一只蚌这麽久,不觉得硬麽?”
一个柔软的吻轻轻印在我额头上。“我不怕硬,只怕你不肯把蚌壳打开。”
“笨蛋!笨蛋!笨蛋!”我一拳接一拳捶在他身上。“我都告诉你我是个怎样的人了,你还对我感什麽兴趣呢?”
他托起我的下巴,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著我。
“你错了。那不是感兴趣,是喜欢。”
“喜欢?”
“说得再深入点儿,我想我爱上你了。”
我揉揉眼睛,泪水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
“你说……你爱我?”
“就算是吧。”
“爱一只蚌可能很辛苦……”
“我会看著办。” 他耸耸肩,眼角的笑纹加深。
我气得又捶他两拳。“你的专业知识该不会又缺了一章吧?表白哪有这麽马虎的?我以前……唔……”
他俯身吻住我的唇,也封住我继续抱怨的机会。
这一次,我没有抗拒。
这是个绵长而醉人的吻,我深深感应到他的存在。我知道这与酒精无关。如他所说,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化学反应──人们称之为爱情,其实就是种让人头脑发热的激素。这种时候,世间一切错误都是被允许的。不管天堂还是地狱,无怨无悔。
“你愿意继续?”
听到他的声音,我睁开眼睛。视野里只有他的脸,和天花板。原来我不知不觉躺倒在沙发上,松开的浴袍也只能勉强掩住一半春光。
“你觉得呢?”我的手指在他颈间摸索,轻轻勾出那枚坠子。“如果你想要,我会配合。”
“我不希望你後悔。”
“你觉得我会吗?”
看著他的沈默,我笑了。勾著坠子的手微微用力,我将他拉向自己,让他的唇落在自己唇上。这便是回答。
接著,就是天雷勾动地火,需要打马赛克的镜头了……
电话铃一早就吵得人不得安宁。我睡意朦胧的摸向床头,一把抓过话筒。
“喂……谁啊?”
几秒的沈默後,听筒里传出一把女孩的声音。“你是谁?”
“我是曹子鹃,你找谁?”我边问边吞下一个呵欠。
“我找卿哥。”
“这里没有……啊,对了。”我揉著太阳穴坐起来,终於想起这是什麽地方,也想起了昨夜的一切。
床上没有第二个人。我摸了摸旁边,被单还是温的。
“你等一下。”我搁下话筒,裹著被单下床。
赤足走在凉丝丝的地砖上,我来到卧室门口,隐约听到浴室里的水声。
回到床边,我告诉电话那头的人:“他在洗澡,你把姓名和电话留下,我让他待会儿打回去。喂?”
“不必了,我马上就到。”
电话突然挂断。我莫名其妙的放下听筒,抓著还没完全飘走的睡意躺回床上,整个人沈入一种似睡非睡、半梦半醒的状态。
原来做爱这麽累,不晓得是不是因为第一次的关系。
发展到这一步,并不能说完全在我意料之外。可将来会怎麽样?我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什麽都知道就不好玩了──这是从他那儿学来的道理。
看著办吧……我也算真正放纵过自己的人了。现在真想好好再睡一觉……
朦朦胧胧的,身旁突然多了种切实的存在感。我伸出一只手摸索过去。什麽都没摸到,手腕突然被捉个正著。我笑著睁眼,对上一双温柔的眼睛。
“早。”我主动打招呼,声音还有些疲倦。
赵文卿吻了吻我的指关节,一声不吭的帮我把被单拉好。
“你怎麽了?”我发觉他神色古怪,眉宇间仿佛有些歉意和责备。
等了半天,他终於开口:“为什麽不告诉我你是第一次?”
“原来就为这个……你又没问我。”
“那你也不该一而再、再而三的误导我。”
“我怎麽误导你了?”
“你说你谈过三次恋爱,又说什麽以前的男……等一下,你是故意刺激我的?”他那双有著很长睫毛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如果不是太疲倦,我想我一定会把屋顶笑翻。
“我想看你情绪波动的样子。”我实话告诉他。“因为你老是成竹在胸,泰山崩於前却依然每分锺心跳七十下。我看了有气。”
“你……”
“就是这个。”我伸出食指按在他拧紧的眉心上。“这种表情我看了踏实。”
“你觉得我很虚幻?”他似乎对这个问题感兴趣。
我点头表示认同,想想又补上一句:“不过你现在真实多了。”
他还想说什麽,却被突然响起的电话打断。
我轻轻推他一把。“找你的,刚才就打过一次。”
“你帮我接了?”
“我没睡醒,还以为是自己家。”
“你也会迷糊?”他有些夸张的瞪圆双眼,让人看不出是吃惊还是取笑。
我索性指了指依然作响的电话,再把被单往头上一蒙,眼不见为净。尽管如此,我还是不由自主留意起外面的声音。
他接起电话……说了声“喂”……很长的沈默後是一声“好”和落下话筒的声音……接著就是逐渐远离床边的脚步声。
我突然觉得有些蹊跷,抱著被单坐起来。
“赵文卿?”我试探著喊了一声,回答我的居然是大门撞锁的声音。
他出去了?这麽匆匆忙忙的,想必是刚才那通电话……对啊,我怎麽现在才想起来,那是小薇的声音。还有那句“马上就到”……这麽说,他是去见小薇了?
好奇心蠢蠢欲动。我用最快的速度穿戴整齐,直奔楼下。
才走出电梯,我就发现了小薇。那麽抢眼的金发,想不看见也难。
我悄悄走近几步,藏身在一根石柱後面。
他们两个面对面站著,好像在争论什麽。准确来说,真正激动的只有小薇一个。她的声音就连隔了老远的我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尤其当我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
“她叫曹子鹃?就是那个在星光派对上吻了你的女人?”
拜托,那回根本不是我吻他好不好?我忍不住小声嘀咕。
“你不出席我的庆功派对,就因为这个女人?”
庆功派对?什麽庆功派对?我听得一头雾水。
“卿哥,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喜欢我的,你一直都那麽关心我。如果你不关心我,为什麽鼓励我练唱?为什麽教我弹吉他教我作曲?为什麽领我进爱琴海唱歌?我忘词的时候,你也唱了《小薇》不是吗?那些歌词,难道不是送给我的吗?现在我签约了,最开心的难道不是你吗?”
原来是这样──想必他昨晚出门就是为了小薇的派对,可他最後还是缺席了,因为我这麽一个女人。不好辩啊……我很想帮帮赵文卿,却舍不得这个偷听偷窥的好位置──他现在的脸色是七分无奈加三分挫败。
“小薇,我一直当你是妹妹……”
“你少用年龄来压我!”小薇的声音又拔高几个分贝。“比我大一轮又如何?我不介意啊!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卿哥,你不用在意别人怎麽看,只要我们彼此相爱……”
“相爱?你懂什麽是爱?你还小,所以才分不清……”
“你总是说我小,总是说我什麽都不懂!我不懂,难道你懂吗?”
“至少比你懂得多。”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成年人的花样!什麽爱不爱的,不就是上了你的床吗?为什麽非那女人不可?她给你的我一样可以……”
“啪!”
火辣辣的巴掌抽在小薇脸上。
小薇摸著自己的脸,呆了。他瞧著自己的手,也愣了。我躲在柱子後面看看这个,再瞧瞧那个。胸口一阵堵得慌,总觉得小薇那一巴掌挨得有些冤。
她说的没错──我上了他的床。再说得难听些,我的所作所为无异於勾引一个正常的男人。不然我为什麽要换浴袍?为什麽要喷香水?为什麽要把气氛营造得一发不可收拾?这些没有答案的“为什麽”,正如缠在脖子上的几根线,勒得我发不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