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您想做什么?」野夜龙一凛,不祥的预感让他眼角隐隐抽动,对娘亲那种蓄意针对他似的仇恨表情寒毛直竖——而,他的质疑纳闷过没几日,便有了解答。
水玉馆再一次在半夜里失了火,这回可就不如上一回幸运,损失相当惨重,几乎全部付之一炬。
等野夜龙听了风声匆匆率了人马赶往,为时晚矣,而且等著迎接他的,是野日凤愤恨的火气。
「我恨你!我好恨你!」
野夜龙彻夜末归。
心中尽管著急、坐立难安,但群龙不可无首——刘净心相当明白这一点。
她一边聆听前去帮助救火的人马回报,一边指挥若定,要厨灶提早准备丰富饭食好慰劳这些忙了一夜的人马,一边还要维持整座府邸中的正常运作。
—直到入了夜,野夜龙才踏人家门。
「欢迎回来,相公。」刘净心心疼地看著他狼狈疲倦的神色,和上回一般,用纤纤柔荑忘情地抚触他的脸庞,动作是那么轻柔且细致。「您辛苦了。」
野夜龙崩溃似一把抡抱起她,大步往厢房走去。
「相、相公?」她一吓,「您不想先洗澡吗?您肚子不饿吗?您不想——唔!」被他索性用吻堵住声音,没了下文。
他用实在的动作来说明现在自己「想」的是什么。
这种大刺刺的亲昵他不怕被人瞧?可她会害羞呀!刘净心索性阖眼来个眼不见为净,也因此错过下人一双双错愕有加的视线。
「原来……我们的爷和少夫人,感情恁地好啊!」
「我以前还以为爷和少夫人其实不睦……」
「是啊是啊!」
「看来我们以前都看走了眼吧!」
「不过,爷这么抱著少夫人,未免也太……咳咳……太……」
一群下人,不分男女老少全都红了脸,是啊!谁能想到平日冷峻的野夜龙,也会有这么……咳咳……的一面。
被「抱」进房间里的刘净心被丈夫一遍遍占有。
「唔……」柔荑几乎要攀不住男性肌肉债张的肩头,她不曾见过他这么急於宣泄,好似想忘却些什么的宣泄——或者该说,他想藉这种耗神耗力又耗时间的肉体之欢来宣泄掉些什么吧?在近乎火灼的热浪中,她迷迷糊糊猜臆著。
可是……可是也不能这么「强壮,」的宣泄吧?先一回合的水乳交融……再一回合的鱼水之欢……第三回合的巫山云雨……第四回合的……啊啊,刘净心真想在心里默默挤两滴泪,相公啊相公,小小女子我体力没你那么「勇猛」……
待野夜龙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已是几个时辰後的事。
「心儿,你还好吧?」怎么双眼闭得紧紧?哎哎,他该不会是把她累到不行了吧?
事实显然如此。
「你都不会累吗?」右眼勉强眯开一条缝儿,刘净心口吻佣懒、神色近乎小女孩儿的娇憨。
他不累?她可累坏了!
野夜龙挑高一双眉头,「你这可是在同我调情?」在交际应酬的场合里,他是见多了花娘名妓的勾引挑逗,千样的妖娆冶艳却远远不及刘净心现下那—抹小嘴儿婉婉的笑。
「不正经!」调情?她才没有!这么做的人是他才对吧?被他这么一搅和,刘净心睡意消散了下少,睁眼看他时,却瞧见他又褪下满脸阴霾,像要短暂的苦中作乐,她明白水玉馆失火一事,仍是他们心知肚明下的沉痼。
「是娘吗?」伸手勾下他的颈际,她轻声询问。
埋首在她肩窝处的男人微微点了下脑袋, 「失败了,我的计画完全失败……」原来,为了转移莲老夫人对野日凤的注意力,最近野夜龙花钱在外头放风声,说自己在府外又新纳了一名小妾,长相和野日凤更为神似——但看来莲老夫人并未上当,直接拿水玉馆开刀,一把火烧得乾净!
现下,他该怎么做?他并不怕衙门杨捕头再次的登门拜访,甚至要他走一趟对簿公堂都无所谓。
他不在乎自己的清白蒙受冤枉质疑,但他不知该如何处理莲老夫人——野夜龙断不可能将自己娘亲交给官府,却又无力遏止她愈来愈偏差的念头及行为。
「你想怎么做最好,就放手去做吧。」刘净心能理解他的酸涩、他的苦楚,一颗芳心也为著他疼痛。「你怎么做,我认为都好。」她这辈子都会站在他身旁支持著。
「心儿……心儿……心儿……」他粗嗄地一遍又一遍喊她,似乎多喊过一遍,便多找寻到一分勇气,鼓舞著他进行心中计画好的行动……
翌日,他毅然私下前往水玉馆,指名找上野日凤的赘婿,那个看来俊美无害、实际上却城府极深的男人,商讨如何布计一举逮到纵火嫌犯。
怎么做最好,就么放手去做吧——他累了,一颗心已吃力得不胜负荷。
莲老夫人在他大义灭亲的抉择下,在意欲再次潜入水玉馆的行动中失了风,当场被逮捕,甚至被野日凤的丈夫痛下杀手,一口气被废掉全身武功,自此大受刺激,得了失心疯,痴癫终生至死。
尾声
若干年後
巍峨的野府大门口上张灯结彩,红得一片喜气,奴仆鬟婢个个忙进又忙出,为这隆重的一天做最完善的准备。
「快快快,快快快,你们把要给夫人贺寿用的锦绣褂画摆哪去了?寿酒呢?甘不甘醇?厨灶那在做什么呀?啊啊,阿山阿海,你们两个去西边厢房那去帮忙,小桃小红跟周婶帮忙去……小紫小绿跟我来……咦,薇儿,你来得正好,我要问问你:老爷和夫人上哪去了?」
尽管是有了那么点年纪,可小胡子还是活力充沛乱乱跳喔!自从身兼琉琳馆和野府两造地方的大总管後,那命令人的嗓门可是愈练愈响亮呢。
薇儿一脸无奈摇摇头,「我方才才为夫人梳妆好,老爷就进房将夫人带走了,我也提醒老爷说放鞭炮的庆寿吉时快到了,老爷却说不急,他要带夫人去一下琉琳馆的炼室,让她瞧瞧一样东西,还说会及时赶回来。」
「啥?有什么东西这么急著瞧吗?出嫁的小姐算算时间也该抵达了,领著商队的少爷也早修书回来说必准时归来的耶!」啊啊,这是什么天下呀这?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他小胡子可不要在有了那么点年纪时再来当太监啊!
身为他的妻子——不,薇儿真不想承认自己一时瞎了狗眼,才嫁给这个大小声喳呼的老公。「你也不必太担心,老爷哪是什么误事的人,等等就可以见到老爷、夫人啦。」她也不知不觉放开嗓子,和小胡子同出一辙。唉,做夫妻的毕竟是互相影响的呢。
这厢这端在闹烘烘的,那厢那端却是安安静静的。
刘净心被野夜龙牵著手走入琉琳馆的炼室,秀雅如昔的脸上尽是纳闷。
「相公,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野夜龙转头,唇角微微勾笑,俊美却带了长年来磨练成熟的风霜,让已过不惑之年的脸庞别具男性魅力。
「给你看些东西。」先安排她坐下後,他这才将一道挡在墙壁前方的屏风推开,赫然露出当年他亲手打制的龙凤饰板。
「好美……这是相公做的吗?」
尽管经过岁月的变迁,但真正的上品可是禁得起考验,龙凤饰板被保存得完整无瑕,仍可在世人面前展露出它精华风采。
等欣赏够了上头龙腾凤舞的图案,刘净心无可避免的看见了他那两句「凤飞青日舞九天,龙腾夜半不思眠」的即席诗句——笑容微微失色敛了起来。
野夜龙默不作声等待著,看她近乎默诵地念著一宇又一宇,再抬头冷静望著他。
「为什么要带我来看这个?」夫妻做久了,似乎连心都通著同一处灵犀了。
这是野夜龙在年轻时代,为了对异母妹子禁忌的爱恋无处可宣泄下制造的作品吧?一凤一龙、一日一夜、一天一地,意思都表达得十分生动明白。
只是,他为什么要在两人准备共庆她的四十大寿时,带她来看这样事物?这算某一种的……呃呃,刘净心找不出任何言词足以形容。
「这饰板,是我心念著凤儿妹妹,一边觉得喜悦、一边却又明知无望下完成的。」
尽管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知道他会说出些什么话,心头却仍如遭人重击般难受。
刘净心脸色有些苍白,料想不到他在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里,这样蓄意伤害她是做什么?藏在袖摆中的双手悄悄握得死紧。
「我知道了。这是你……一项非常珍贵的纪念品。」
「是的。」他竟也同声附和。「文人以诗赋、艺者藉歌舞、画家凭画墨,比比都以自己的方式来抒发情感。而我野某人生平只有此一长才,所以才会制出这块饰板……我做得可好?」未了竟还问上这一句。
「很美。」她回应的语调又乾又苦又涩。他是存心硬是要教她难受吗?「真的……很美。」美得令她血液似要开始冻冰凝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