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宫律子瞧她脸面潮红,忙伸手搭向她的额头。「天!果然热得厉害,躺好、躺好!我即刻叫阿紫去请大夫。」
「不用了,久宫小姐,」大夫请来她就穿帮了,「我躺一会儿就好,不碍事的。劳烦你去告诉霍大爷,请他稍安勿躁,我很快--啊!」韩彦申打算勒死她吗?突然将她搂得死紧,害苡若险险岔了气。
「怎么啦?」久宫律子心肠挺软的,听她痛苦得叫出声来,急著替她斟来一杯热茶。「甭管霍大爷、霍小爷了,你只管安心休养,回头我让冬儿代你去。」
她就是表现得关心,苡若越感到过意不去。她风闻霍昌平的为人,举凡得罪过他的,没一个能有好下场,否则久宫律子也不必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不,我自己去就可以了,请给我一点时间,我……我换件衣裳。」她悄悄把右手伸往背后,预备等韩彦申再施展出小人招数时,就用「一阳指」对付他。
出乎意料的,他并没有再乘机占她便宜,顺便折磨她。
「你撑得住吗?若是不行就别勉强,我不是个不讲情理的人。霍昌平和我多少还有一些交情,我去跟他解释解释,或许能通融一下。」她叹口气,挨著床边坐下,「你到了我这儿,就是我的人,我有义务照顾你。香榭舞坊经营多少年了,从没有强迫生病的姑娘去献舞的,你也不例外。给我好好躺著。」
哇!太感动了。
听了她这番话,苡若是拚了命也要去会一会那个刺她一剑,据说冷面冷血的霍昌平。
「我去!」她好想站起来向久宫律子行个大礼,表示谢意,但她办不到,因为韩彦申又开始不老实了。「请久宫小姐去告诉霍昌平,我随后就到。」
「你--」
「甭劝我了,你心里有数,得罪了霍大爷,咱们香榭舞坊还想有以后吗?」
久宫律子眉头深锁,显得相当为难。
「既然如此,我就先到别苑去安抚安抚,你要是--」
「我可以的,你放心。」为显示她的「热」并不是太严重,苡若忙挤出笑脸,装出很「健康」的样子。
「好吧。」
待久宫律子一踏出房门,苡若立刻挥拳向韩彦申。不过他这次学乖了,知道要抢先一步,以暴制暴,起码也要化解她的攻势,避免再遭粉拳袭击。
「放手!」苡若双手都被他「接」住,且紧紧抓著,她娇叱:「你这种行为实在要不得,欺负我一个娇弱的小女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我原本就不是英雄好汉。」他最是瞧不起那些欺世盗名,自诩名门正派的家伙。「而你也并非弱女子。」动不动就抡起拳头打人的女子,能算是弱女子吗?「所以,我可以理直气壮的欺负你,你也只好自认倒楣的让我欺负。」
这算是哪门子的论调?
「当小偷的也总该有点人格吧?」
「呆瓜,当小偷要的是技术,比如--」他左手轻捻,登时摸出一只珍珠耳环,「这东西你认得吧?」
「不……不认得。」装就要装到底,不能半途而废,徒留笑柄。
「那这个呢?」他右手一摊,又出现一只珍珠耳环。
两枚耳环都掉到他手里去!?苡若记得另一枚她一直藏在怀裹呀!难不成他……
「你这个无耻之徒!」用手没办法打他,用脚总可以吧!
可惜这次韩彦申的身手比她更快,眨眼的工夫已经将她制伏在床上,四肢全压得死死的。
「我和你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你干嘛老跟我过不去?」
「是非不明的小东西,我这是在救你。」他四下张望,找不到可以绑她的绳子,索性撕开她的衣摆,暂时用一下。
「你住手,我若是不去,久宫小姐怎么办?你救了我,那谁去救她?」
「她自有办法应付。」这人乱无情的,居然无视于他红粉知己的安危。
「亏她还是你的老--」老相好这三个字不适合由一名教养良好的淑女口中说出来,得改一改,老女朋友?也不妥,「老……情人。」
「谁告诉你她是我的老情人?」他板起面孔,装得好严肃。
苡若疑惑极了,她不是他的情人是什么?两人出双人对,亲亲匿匿的谈笑取乐,即便不是一对恋人,也是过从甚密的--还是情人嘛。
「随便你爱用什么来形容你们之间的关系,横竖她是我的老板、你的朋友总没错。朋友有难就该拔刀相助,你若真的关心我,就让我去,然后你再躲在暗处,见不对劲时,赶快出手救我。如此我顾全了义,你顾住了情,不是皆大欢喜吗?」
她觉得自己分析得实在太有道理了,忍不住猛点头,赞美一下自己。
韩彦申很诧异她自身都难保了,还一个劲儿地想去帮人。脑筋如此单纯,怎么能够在久宫律子的手底下做事?相信久宫律子很快就会识破她别有居心,到时候不知道是谁要救谁?
「你真的非去不可?」他难得那么正经的跟她说话。
「不去有违我做人的原则。」她向来知恩图报,人家给三分,她非要还七分不可;人家给七分,她干脆连心一起掏出来还。
他注视著她,好久好久。这样的眼神令苡若的心充满悸动。
「我答应你。不过--」
「回来再『不过』吧,我再不去,霍昌平就要把香榭舞坊拆了。」
他紧紧盯著她,「自己要多留神。」
苡若不相信她会为他而感动,但她……真的很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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苡若从来只教授舞蹈,绝不到别苑为客人们献艺,今儿个她第一次亮相,即艳惊四座……
久宫律子特别精心替她妆扮,想藉由苡若深深打动霍昌平的心。因为香榭舞坊的姑娘美则美矣,却没有一个人拥有苡若的天真无邪--这才是利器。久宫律子心里雪亮,只有苡若才能让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野兽驯服,也只有她才能让他心甘情愿的花大把、大把的银两。
她有把握,很快就能赚回那一万两白银。
掌声如雷响起,苡若的舞姿精采极了,鲜艳的舞衣在场中飞旋著,万众瞩目,尤其是霍昌平。
黄纱宫灯层层叠叠,如颤动的流苏,辉煌地映照著她。粉颜朦胧下,更有分难以言喻、令人怦然心动的妩媚。
霍昌平昂然坐于居中的位子。他个子颇伟岸,眉目之间隐藏著霸道,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滚边藏青长袍整齐得没丝毫皱褶。
他有时紧抿双唇不发一语,有时仰天纵声大笑,让别人有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寒意。
苡若舞毕,朝他领首行礼。
他手执酒杯,不动声色,只是盯著她。
「下去吧。」久宫律子不明白霍昌平心中打什么主意。苡若今天愿意屈驾献舞,已经帮了她很大的忙,她没理由要她留下来陪客。
苡若才跨出一步,霍昌平突然抓起桌上的筷子向前射出,墙角旋即掉下来一只巴掌大的老鼠。
他是在试探她的武功?苡若一怔。接著第二根筷子又从背后飞来,她稍加踌躇,筷子已从她腋下飞掠而过。再不闪避,她只有束手就擒了。
「嗳哟!这里怎么有只蟑螂。」说著,冲到墙边,一脚踩死那只莫名其妙的蟑螂,并藉机巧妙的避开射向她的第三根筷子。
众人原替她捏一把冷汗,这时,反而为她粗鲁的动作,感到与有「惭」焉。
第三章
「你就是赵苡若?」他问。
苡若点点头,冷傲地连个微笑都不肯给他。
霍昌平予取予求惯了,仗著他义父的权势,谁都必须忍让他三分;舞坊里的姑娘对他更是百依百顺,敢怒而不敢言。
苡若的不卑不亢倒令他觉得新鲜。他不是奉命来捉她的,胡公公根本不知道她夜闯无极山庄。反正每天都有不同的人,怀著同样的目的,企图到凌霄殿一窥「天香绮罗」的「真面目」?日子一久,胡公公已不耐烦再去追问来人的姓名、背景,一切交由霍昌平全权处理。
他乐得替她保守这个秘密,因为这等于他掌握了她的生杀大权。他要她和其他女子一样顺从他,给他--他希望得到的。
「过来。」他命令,语气强硬得不容任何人违逆。
苡若转眼望向久宫律子,看她如何表示。
「真是对不住啊,霍大爷,咱们苡若是不陪客人的--」
「过来!」他大吼一声,细长的眼睛闪著可怕的光芒。
即使是见惯世面、深谙安抚之道的姑娘,也不由得屏气凝神,惊慌失措。
苡若怔怔地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比他还难看。
「你是聋子,听不懂我说的话吗?」他忽地横过桌面,粗野地擒住苡若的手臂,欲强行带进怀里。桌面上的杯盘摔落一地,发出刺耳的响声。
千钧一发之际,苡若握住一只酒杯,顶向他的下颚,右手侧扶著茶几的一角,以稳住身子。
「敬霍大爷一杯。」
霍昌平破例地,纵容她的反抗,端起酒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