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胡公公道:「把那些囚犯统统给我带到这里来。」
「为什么?」嗯!好香!霍昌平惊疑未定地望著胡公公,又忍不住瞥向苡若。
「不必多问,快去把人带过来。」
「遵命。」
霍昌平临出房门,犹再三回头张望,怎么也想不透他们是怎么进来的,他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我已经命人将他们给放了,现在你可以将『天香绮罗』交给我。」
「就是嘛。」久宫律子被韩彦申斩去双腕,原以为她已成残废,不忍心再和她计较;岂料她竟转而投靠胡公公,帮他对付苡若。「所谓言而无信不知其可,你该不会跟咱们胡公公打马虎眼吧。」
「他只是叫霍昌平去放人,又还没真的放,」苡若挨她一掌差点小命就没了,要不是心想还欠她一万两没还,她肯定骂得她狗血淋头。「我这奇香石给的是胡公公,又不是你,你穷紧张什么?」
「放肆!」久宫律子从东瀛远渡重洋到这儿开舞坊,其主要目的当然也是「天香绮罗」,只不过她掩饰得很好,让旁人一直没发现而已。「你竟敢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一万两还来。」她可是不甘心人财两失的。
「我……」这人怎么讨债也不看场面,现在叫她去哪儿弄一万两还她。「等我回丽水宫拿了以后,再还给你。」
「不行,你给不出钱,就拿『天香绮罗』来抵押。」
「久宫律子!」胡公公比苡若更有意见。「你想跟我抢?罩子放亮点,这儿是谁的地盘,谁的势力范围。」
「小的哪敢跟您老抢,我只是希望借用一下,治好我这双手。」
「它是石头又不是大夫,怎么治好你的伤?」苡若不认为「天香绮罗」有那么神通广大,更何况这粒还是假的。
「哼!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好的,它就能怎么医治我?」
对呀!胡公公这才猛然记起,那日苡若落下山谷之前,已是仅余一丝气息,如今却红唇明眸、艳光照人,「天香绮罗」的神效果然不同凡响。
「启禀公公,一干人犯带到。」
「带进来。」胡公公一双眼睛死盯著韩彦申的右手,眨都不敢眨一下。
须臾,包括苡若的母亲、姊姊赵苡君、赵知府的故交周天祥,以及一名清白瘦小的男子,和周嬷嬷、四大闲人鱼贯走进群芳阁。
「爹!」赵苡君大难不死,高兴地抱著赵知府又哭又笑。
「苡若?你全好啦?」周嬷嬷问。
「妙啊!」东缺乐得咧个大嘴巴。「还是咱们韩老弟有办法。」
「苡若?」
「姊姊?」
「苡若……」
「娘!!」
「什么味道好香!?」
「我也闻到了。」
现场乱成一团,寒暄、问候、惊叫、感叹……什么内容都有,就是没人去理胡公公和久宫律子。
「全部给我闭嘴!」太过分了!他才是主人耶,居然没先跟他打招呼,就自行三三两两聊起天来。
胡公公气得吹「嘴皮子」瞪眼睛。「现在我们可以一手交人、一手交货了吧?」
「急什么!?」韩彦申瞧他焦躁的样子就火大,难道自己在他心目中连个「死东西」都比不上?「若儿,你先带赵伯伯及周嬷嬷回丽水宫。」
「那不成,」胡公公忙加以阻止,「东西没交给我之前,谁都不许离开。」
「有我留在这儿,你怕什么?」
他的确怕,而且怕得很严重。留什么人都好,就是不能留他,万一待会儿他反悔不肯给,难不成要他这个做父亲的去跟儿子抢一块「石头」?
抢也就罢了,假使不幸抢输了,他岂非丢脸丢到外婆家去。
「尽管你留下来仍是不妥,我觉得--」
「放是不放!?」韩彦申怒吼一声,吓得所有的人全部心头一震。
嘿!胡公公已经够凶了,他比他竟有过之而无不及,果真是「虎父无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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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吧!」做父亲的被儿子凶,实在有够窝囊,都怪他自己先不仁不义,又打不过人家,这口气,不咽也得咽下去。
「韩郎!」苡若担心韩彦申孤零零一个人留在这儿,胡公公会用阴谋诡计害他。「你自己要小心,他这个人很坏,千万别上他的当。」
「你说什么?」
第一次有人敢当著胡公公的面骂他是坏人,而且这个人正是他儿子准备要娶回家当媳妇的女子。
「不准吼我女儿!」赵知府和苡若失散了十年,好不容易才见到这个宝贝女儿,哪受得了胡公公对她大吼大叫的。
「对,不准吼我妹妹。」久别重逢,连赵苡君都变得友善许多。
「你们统统给我滚!」胡公公气炸了,为能顺利夺取「天香绮罗」,他可算是忍耐到家了。
「滚就滚!」苡若巴不得尽快离开这鬼地方。「爹,嬷嬷,咱们走。」前脚才跨出门槛,马上回眸望向韩彦申,「你自个儿保重了。」
单单是一个眼神,便有无限情意传达,看得久宫律子和霍昌平拚命呕酸水。
过了约莫两盏茶的时间,韩彦申估量苡若他们应该已经离开无极山庄了。
屋内只剩胡公公、久宫律子和他,三人各据一隅,各怀心思。
「孩子!」胡公公首先打破沉默,因为他等不急要看看「天香绮罗」的真面貌,并试一试它的「神奇效力」。「人都走了,你--」
「回答我一个问题。」他森冷面无表情地定定望著窗外。
「什么问题?」对他,胡公公一直有种无形的恐惧,说不上为什么,就是不由自主地寒栗。
许久以前他便打听出韩彦申的下落,然而他始终不敢出面与他相认,也许是愧疚,更有可能的是怕他憎恨、不肯原谅他。
「你后悔吗?」他问:「后悔当年抛下娘跟我孤苦无依、三餐不继吗?」
「我……」胡公公脸色黯沉,仍倔强地,「大丈夫志在四方,难免必须做一些割舍……」
韩彦申的心全凉了,仅余的一点点冀盼也让他给浇息了。
他不再言语,愤然将手中的坠子抛向空中,回身窜出窗外,掠瓦而去。
到得后花园处,犹听见群芳阁内传出胡公公和久宫律子的争吵声。
「这是我的!」
「没有我,你怎么找得到赵苡若,怎么能逼她把东西交出来,所以我才是……」
他仰天长叹一声,摇摇头,了无牵挂地飘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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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嫒不能嫁给韩少侠。」周天祥从一进丽水宫,就和赵知府吵得不可开交。
「我女儿的婚事由我做主,你少管闲事。」赵知府虽然不做知府已经很久了,却仍很有当知府的架式。
「赵兄别忘了,她和咱们小王子有婚约在先。」
「嘘,你小声点。」赵知府惶然地,左右前后仔细察看苡若有没有在偷听。
「爹在找咱们。」苡若和苡君这次偷听的地方比以前高明些,她们趴在屋顶上,身子下边还垫了一块毛毯,舒适得可以随时打个盹。
「你怎么知道?」苡君从小就很嫉妒苡若,举凡长相、智力、身材、睡功……统统在她嫉妒的范围之内。
现在更多了两项,轻功和武艺。老天爷真是不公平,同是一父一母所生,凭什么她可以在外逍遥自在的习武练功、游山玩水,顺便交男朋友--对了,还有韩彦申,这么帅的男子都被她「搜刮」去了,实在令人捶胸顿足兼心痛。
太不甘心了!她在无极山庄,被胡公公随随便便一关就是十年,害她郁卒得容貌都「变」丑了,唉!天理何在!
「咱们每次偷听他跟别人讲话时,他都是这种举动。」苡若不知道她姊姊正在努力怨叹命不好,还边说边指给她看,「瞧!他连东张西望的姿势都没变。」
「是吗?」苡君被关太久,早忘了以前的种种。「十年了,我已经不记得了,你还那么清楚?」
「我记忆力一向比你好。」
「再说你比我好,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嘿!本来就是--慢著!」
苡若忙抓住一只脚已经掉到屋檐下的苡君。
「谁?什么人躲在上头?」赵知府提著袍角,跑出屋外。
「爹来了,快走!」苡若牵著姊姊的手,三下两下就掩进树梢上。
「天啊!站这么高,万一摔下去怎么办?」苡君一手抱著苡若,一手缠住树枝,仍晃得昏头转向。
「安啦!有我在你怕什么?」苡若以保护者的姿态抚著她的背,温言安慰她:「再怎么样我都不会让你掉下去,就算掉下去,也不可能让你伤著的。」
你有那么厉害吗?苡君装出一副不太「屑」的表情,其实内心崇拜得要命。
「韩彦申的轻功比你好很多吧?」
「是啊!」提到他,苡若就忍不住眉开眼笑。「他不只轻功好,武艺卓绝,头脑也是一等一的好。」
苡君又开始呕酸水了,这次连胃都差点翻出来。
「改天可以请他教我一两招吗?」她想韩彦申的武功既然比苡若高强,跟著他习武包准很快就可以赢过苡若,说不定闲暇之余,还可以想办法横刀夺爱,岂非一举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