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喔!”苡筑给她逗得啼笑皆非。眼角瞟向屈扶风,看他脸还臭臭的,好不容易才转好的心情立刻变得恶劣。
哪有大男人家那么爱生气的?晓蝶翻脸无情、移情别恋的时候,怎么不见他有任何不悦的表示,难道是因为她好欺负,所以才特别对她不假辞色?
心里委屈脑子就跟着发胀,一时半刻还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替琬而解决难题。
“叔叔,你别净跟婶婶呕气嘛!你天真可爱美丽无邪的侄女马上就要万劫不复了,叔叔!”为了激发屈扶风和苡筑的恻隐之心,琬而不惜口沫横飞,施展撒娇大法。
“叔叔答应帮你就绝不会食言。你先回房歇息,等天一亮我就找你爹娘,把话说清楚。”
“我不要回房里去,这一回去怕就再也出不来了。”方才仓卒跑来,连罩袍都忘了披,这会儿已经冷得直透脚指头。“婶婶,你行行好,收留我一个晚上,琬而先跟您谢过了。”没等苡筑表示可否,她已一脚跨上床榻,拥被自眠了。
屋里突地沈寂下来,啷剩下两颗似冷还热的心犹兀目怦然狂跳着。
屈扶风叹了口气,转身面向煎筑,他的眼里闪烁着惆怅的星芒,诉说着无限深情,使她的心跳倏地狂烈起来,血液跟着倒涌逆流。
两人又不是初初见面,怎么还会有这种匪夷所思的心绪?是爱?是激情?
“回答我,你后悔吗?”屈扶风两粒黑珠子死死盯着苡筑一瞬也不瞬。
这人真是死脑筋,一个问题摆了那么久不肯放弃:后悔又如何,不后悔又如何?她都已经是他的人了,再问这种问题不觉得多余吗?
苡筑吸一口气,抬头直愣愣地回望他。 “你呢?你后悔吗?”
“后悔的是白痴。”他激动地捧着她的脸,心疼地亲吻着。“我爱你,苡筑。”
“一生一世吗?我很贪心的。”伸手环他的腰,惊觉他实在高得非她两手所能掌握。如此出色的男人,肯终其一生守候着她?
老实说,她真的一点信心都没有。
“如果你愿意,他们现在就可以预约来生,”他迷离的眼神忽地聚拢焦点,全心全意地凝睇着她。
“来生大不可测了。我虽然贪心但还不至于妄想,能有今生今世,于愿已足。”她的声音那么温柔,语句如此恳切,屈扶风却仍以为是他听错了。
他忘情地搂她,耗尽所有的力气去吻她,吻她的眼、她的脸、她细自如瓷的颈项……
窝在棉被里的惋而,偷偷露出明亮的秋瞳,将这火辣辣的一幕尽收眼底。
她是很羡慕,也很由衷的况福他们,可是可是,这样耗下去,天就要亮了,她就要完了,他们却仍欲罢不能,可如何是好?
罢了,求人不如求己,她不要再躺以待毙,好歹得先平安度过眼前这一关。
人家情意正绸缪,她待在这儿凑什么热闹。
主意打定,惋而猛地床上一跃而起。
“叔叔,婶婶,不麻烦你们了,我……”
“嗬!你还没睡呀?”苡筑羞赧地胀红着脸,都怪他啦,总是莽莽撞撞,也不看场合地点有没有旁人。
“你们这个样子……谁睡得着?”琬而沮丧地走到门口,哀怨地说:“没关系,横竖……总有办法可以想。”
“对不起啦,你别走。”床被你占了,没得睡觉总得找点事做呀,否则多无聊。苡筑拉住她的手好言劝慰,希望她先耐住性子,把难题交由屈扶风解决。
“不了,我想我还是——”说时迟那时快,琬而才拉开木门,小丫头喜春登时跌了进来,和她撞成一团。
“暖哟!疼死我了。”琬而按着左边肩胛,蹒跚地三苡蓑扶着站起来。 “天塌下来啦?瞧你慌慌张张的。”
“对不起,小小姐,我……”喜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止住身子忙行礼跟惋而赔罪。
“不急不急,有话慢慢说。”今儿是什么日子,所有人像约好了一样,一起到他们这里搅局。
苡筑将琬而扶到大师椅上坐下,口里边问: “是老太太派你来的?”
“不,不是,呃……也,也算是。”喜春咽了好几口口水才算顺了气。“医院派人到府里通知少爷,说有位自杀的病人生命垂危,希望您赶紧过去帮忙急救。”
“自杀?”屈扶风心口一凸,是什么人这么想不开?“我去去就回。”
“嗯,救人要紧,你快去吧。”苡筑替他拿出斗篷和手提包,叮咛道: “别累着了,忙完就早点回来。”
“我会的。”不顾众自睽睽之下,他俯身便往苡筑颊间亲了下。“再休息一会儿,若是大累,今儿就甭去上学了。”
“喂,等等,叔叔,你去医院救人,那谁来救我?”惋而急得大叫。
“还有我呢,傻丫头。”蕞筑送走屈扶风,又忙着开导琬而,要她稍安勿躁。
可,她怎么也没料到屈扶风这一走,直到翌日清晨犹不曾回转。
他忘了对惋而的保证吗?还是……
第八章
琬而一夜未回,巫秀霞第一个直觉是被绑架了,忙不迭的要派人去找,但又怕惊动堂上二老,只得小心翼翼,暗地里乱成一团。所有丫头、老妈子都因没看好琬而,被骂得狗血淋头。
正乱着的当真,喜春才回报曾在二少奶奶房里看见她。
巫秀霞一听,马上率领大队仆众冲到苡筑房里要人。
“方苡筑,你给我出来。”张家的人再要不了多久就要上门迎娶了,这节骨眼万不能出任何差错。
巫秀霞先前还忌讳着家里帐房由苡筑统管,尽量不跟她正面冲突;现今不同细她的手段。
苡筑披着外衣,睡眼惺忪地打开房门,见是巫秀霞,立即挤出勉强的笑容和她寒喧: “大嫂,早啊,找我有事?”
“婉而呢?”巫秀霞连基本的客套都懒得敷衍,劈头便问:“舂喜说她在你们房里,快把她叫出来。”
好大的火气!苡筑没想到她竟会连丁点颜面都不肯顾及地对她大呼小叫。
“婉而一大早是有来过,怎麽?她来到我这个婶婶房里走走也不可以?”既然她那麽见外,她也不需要一迳陪着笑脸。
“是不可以怎么样?”巫秀霞趾高气扬地根本没把苡筑放在眼里。“赵妈,给我进去搜。”
“这……”再怎么说苡筑都是屈家的二少奶奶,她一个下人,怎么敢如此大逆不道。 “二少奶奶,小姐是走了,还是——”
“废话那麽多干什麽?”巫秀霞手臂一用力,把肥吧胖胖的赵妈一把推进蕞筑房里。 “我叫你搜你就搜,天塌下来有我扛着呢,你怕什麽?”
“可是二少奶奶她——”赵妈为难极了,出也不是进也不是。
“怎麽样?她充其量不过是书念得多一点,那又有啥了不起?镀金抹粉就能榕饰卑微的家世和丑陋的容貌吗?”巫秀霞出身富贵人家,一向就瞧不起苡筑娘家只是人做买卖的市井小民。
当她发现苡筑脸上长着碍眼的小雀斑后,就更口无遮拦地在人前人后批评她。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把苡筑比下去,也才能消她心头之怨。
“你再不给我进去搜,当心我回头拾掇你。”
“我出来便是,你不要再羞辱婶婶,也不要为难赵妈。”婉而掀开帘子,由埋头走向门边,一见到她娘就哭着跪了下去。
“你……你这是干什麽?”巫秀霞还想假装什麽事都没发生。
“娘,我求求你不要把我嫁给张家,我心里已经有了人,他就是……就是曾新南,我心里再也容不下别人,请你成全。”
琬而这段话,无疑的是对巫秀霞击出一枚强力火药的炸弹,炸得她面色惨绿。
她扶着、丫鬟的手,颤着嗓音问: “你在胡扯什麽?你再说一遍。”
“娘。”婉而已经完全豁出去了。 “我知道你对曾家成见已深,可是我爱新南,只有跟他在一起才有幸福可言,如果失去他,我宁愿死掉。”
巫秀霞一下子跌退好几步,嘴里喃喃叨念:
“不可能,不可能!该死的丫头,你存心气死我,跟你没出息的老子一样……”
“娘!”
“你住口!”她厉声一喊,高高抬着下巴,理智和威严迅速回到她身上,压住了她的仓皇失措。“这些不知羞耻的话,是你一个名门闺秀该说的吗?还是什麽人教你的?”一转头,她对苡筑投出两道锐利得几乎可以杀人的寒光。
“娘,”琬而悲切的喊:“我不是什麽名门闺秀,也没有谁教过我,我是出自肺腑——”
“住口!住口!”巫秀霞捣住耳朵,拒绝听琬而的任何辩驳。
苡筑见苗头不对,便偷偷地对夏妈使眼色,央她快去把屈家二老请来。
夏妈是个机灵人,一得到指示,随即从大群人潮中无声无息地消失掉,急速赶往东侧的揽月轩。
“来人哪!把她给我抓起来,关进房里去。呵贵,你派几个人去抓曾新南,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我就是太£慈了.他们才敢得寸进尺。你快去,抓了人就送警察厅,随便给他安个什麽罪名都可以,总之,不准他再出击迷惑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