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真糟,她怎么会松了口呢?
“等等,等等……”阴嬷嬷可不是个容易被唬弄过去的角色,赶紧停住往外走的脚步,退回无辜地望着弄玉,“你再说一次。”
“娘,自女儿挂牌……”
“不是这一段。”阴嬷嬷打断她的敷衍,精明的凤眼半眯。
她没听错!女儿在犹豫!
呵呵,犹豫就代表有希望,而且打铁要趁热!否则理智过头的女儿肯定会继续她的宏图大业——赖在万花楼养老!
颜弄玉继续装傻:“娘,你说什么?女儿刚刚只讲这句话呀……”
“好了,好了,跟娘来这套,不累吗?这没外人!”
阴嬷嬷挥了挥手,以退为进。“好啦!今天又有几个公子透过娘要求求亲……”
“召夫启事在外头呢!”颜弄玉往软榻上一躺,没形象地摇着手中绢扇。“叫他们照规矩来。”
“也是,娘也是这么跟他们说的……”
“娘,礼物你就安心收下,是他们自个儿要用肉包子打狗,怎么保证有去有回呢?”她将绢扇搁在腹上,伸出右手——一杯清香四溢的绿茶便递到她手中。
啜了一口,一双手立即伸过来将茶杯捧去,接着递上一块小点,之后更不忘奉上一方湿巾让她拭手。
“不伦不类,你将娘比喻成狗?”阴嬷嬷瞪圆了老眼。
“只是一个比喻呀!”颜弄玉一翻身,趴在榻上。“托娘的福,孩儿这些天生意清淡呀!又没说除了求亲者之外的寻欢客不准上门……”
“还好没人上来,否则见了你这不规矩的模样,谁敢再来?”阴嬷嬷没好气地道。
“呵呵……所以说,嫁了人,女儿不就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得装得温柔贤淑,不能任意使唤瑶儿做这做那了?也不能在房里批评这男人丑,那男人老了?哎,女儿以为自己已经够恶名昭彰了。男人会想到花大把银子来看一个妓女,可却不会想买一个势利女回去吧?没想到笨男人还真不少……”
听到她的言论,阴嬷嬷不知该笑该哭了。
“弄玉,那些笨男人是你的衣食父母。”
“所以我没在他们面前骂不是?”颜弄玉自认为已经是很“厚道”了。“哄个两句便心甘情愿掏出银子来挥霍,提起糟糠之妻却是一脸嫌恶,男人呀——不可靠的动物,畜生都比他们忠实。”
辛辣的评语让阴嬷嬷有些吃不消,“女儿呀,娘没让你被男人骗过吧?”
“见多了。”颜弄玉冷哼一声。
“来青楼的多是薄幸男子,也难怪你会有这种想法。不过……”阴嬷嬷起身打算离去,“并非天下男子都如此。”
她得想个办法,快些把弄玉嫁出去!
弄玉是万花楼的摇钱树没错,说舍不得也很舍不得,但是有哪个作娘的会枉顾女儿的幸福,执意留她在青楼虚度年华?
弄玉不只是她手下的窑女,聚宝盆,更是她真心以待的女儿……
“娘,不送了。”弄玉见她已经要离开,笑道。
“也不指望你这小妮子会送。”阴嬷嬷扭身欲下楼之际,一阵风从窗口吹了进来。“夜深了,窗子关上,早些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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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阁的灯熄了。
两道黑影从琉璃阁外的大树上飘下,在楼阁的阴影处站了一会儿,夜里闪亮的眼眸注视着二楼的窗口。
“公子!”
其中一道黑影作个手势,两人随即几个起落出了万花楼。
“没想到弄玉小姐会这么……”胡刚不知该怎么形容。
仰慕破灭吗?倒不至于,反觉得这弄玉小姐更接近凡人了。
月光照亮翟子慎的脸上的微笑:“这不是很有趣吗?”
“有趣?”胡刚不知道哪儿有趣了。“公子若想娶弄玉小姐为妻,姑老夫人那儿可能就第一个不同意,更别说老总管,还有山庄的……”
翟子慎扬起一边剑眉:“是谁娶妻?”
还想数下去的胡刚知趣地闭上嘴,“呃,公子。”
“那么与他们同意与否……与我何干?”
翟子慎此言等于间接承认了他将娶弄玉为妻,胡刚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是公子终于想成亲了,忧的是他人的反对——特别是其他少爷,小姐的反对。
姑老夫人,老总管,这些个人虽是两代元老,公子尊敬他们却不盲从;而其他少爷和小姐嘛……毕竟是手足,意见还是得听一听。
不过,主子看中的目标,是非到手不可。
“那么,公子,表少爷呢?”那个家伙怎么办呢?若让他见到弄玉小姐还得了,怕不闹翻了天!
“打昏,送回老家。”翟子慎下令。
“是!”胡刚开心领令。
早该这么做了,管他叫嚷啥!
“那么……公子要如何带走弄玉小姐?”胡刚多嘴的问。
见弄玉小姐的模样,不太可能立刻答应跟公子走,更甭谈成亲了!究竟公子要如何实现他今晚的预言?
翟子慎看来心情很好,虽然老是一脸淡漠的表情不太明显,但胡刚必竟是跟了他许久,若连主子的心情好坏都不知道,他干脆横剑自刎,省得丢人!
悠哉地缓步朝下榻的客栈而去,翟子慎并不急着立刻给他回答。
要如何带走颜弄玉,他目前还没头绪,但相信“头绪”很快便会上门来——
“公子,有贵客正候着你。”
两人脚还没踏进巧笑居,小二已经在门口候着通报了。
翟子慎不意外地扬起一抹笑意,连问都不问来人姓名底细,便跟着小二往厢房而去。
胡刚谨慎小心地跟在身后,不忘细察周围风声虫鸣。
“这儿,公子。”小二恭敬地打开门,等两人进去之后便关上房门。
“唉——”胡刚警觉地阻止。
“无妨,相信金震天不会是卑鄙小人。”翟子慎对着沐浴在烛光之中的男人微微一笑。“久违了。”
没错!邀他相见的人正是号称“北震天”的金震天!
“子慎兄似乎一点都不意外!”金震天满脸的胡子遮去他的神情气色,只能从他的语气中揣测。
翟子慎缓缓落座,胡刚谨慎地站在身后。
他倒酒,不急着说话。
食案上有酒有菜,像是两个知心好友小酌谈心的场面。
酒过一巡,翟子慎才定定地望着他开口:“若你真是颜弄玉的入幕之宾,便会来找我。”
“如此说来,我该感谢子慎兄信任我的本事?”金震天举杯敬他,随即话锋一转,“既知弄玉是我的女人,你还敢去撕榜?”
“颜弄玉还不是你的女人。”
“全京城都知道。”
“但你让她贴出那张告示。”
“你暗示我不够喜爱她?”
就着烛光,翟子慎观察他的眼眸。两人虽非第一次见面,却是第一次这样坐下来为一个女人喝酒啊!
“我宁可说金兄是尊重弄玉的选择,让她择其所爱。”
金震天眼一眯,定眼瞅着眼前的俊逸男子。
初次见面,他还是个嫩生生的公子哥的模样,虽然两人年岁差不多,翟子慎就是面皮嫩得像个小白脸。在场的人没一个看得起他,不把他当一回事,只是见在引荐人的份上给他点面子。
再次见面,翟子慎在江南已经小有所成,稚嫩的青涩少年已不复见。他才惊觉他眼中不符合年龄的早熟老练,而开始留意他。
第三次见面,翟子慎仍是声名不赫,但却已是许多商号幕后的老板,举止沉静自信,眉宇间有股凛然气势,已然是条潜龙……或已经是飞龙?
不过这次真是大出他意料之外啊!没想到翟子慎会看上弄玉。
弄玉的美无庸置疑,却不知也能让翟子慎这般八风不动似的男子大动春心。
金震天以为,翟子慎这辈子都不会为女人倾倒啊!
他冷漠又深沉,对底下的奉诚讨好照单全收,观察不出喜好,见他上一眨眼与一人交好,下一眨眼便翻脸不认人了。
底细莫测……曾有传言翟子慎是杭州栖凤山庄的人,但他从未表态过。
金震天哈哈一笑,灌下一蛊酒后:“我曾欲以五万两金子为她赎身,却被拒绝了。”
五万两——而且是黄金呀!!
再有身家的富豪也不是这么个花法,花五万两黄金去买个女人?
胡刚担心地望着自己主子,担心他会为与金震天互别苗头,巴巴地捧着六万两黄金去赎人。
“弄玉以为金兄不足以托付终身?”
“不,是我们太熟了……”金震天话说至此,似有感慨,目光透过烛光不知在想什么,半晌回神瞪着翟子慎,“阴嬷嬷与我商议过,要将弄玉许配给你。”
咦?胡刚这次是掉了下巴——
“不用彩礼?不用聘金?”
“不必,并且附上嫁妆一份。”金震天咧嘴笑道,将阴嬷嬷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
“有何阴谋?”胡刚眯起眼来,“不会是金爷闯了祸……”要我家主子当现成的爹吧?
翟子慎冷冷截断他的话,语中带些怒意:“胡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