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马车离山寨愈来愈远,双双的心也愈沉愈深,仿佛掉进一个黑暗的无底洞里一般,教人绝望。
看着她的心不在焉和一脸的失落,沈瑛还是忍不住道:“如果你告诉我你不想走,我马上可以让车子停下来。”
沈瑛的话让双双如道电殛一般,不断下沉的心也暂时止住了。
她抬起头望着沈瑛问:“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沈瑛好笑地回她:“你应该很清楚我在说什么。你和大哥装痴装傻已经好几天了,你们究竟要装到什么时候?”
“你胡说什么……”双双低下头,不敢让她看见因为心事被识破而燃烧起来的脸。心中也怀疑她是否真看出了什么。
“虽然我没有过这种经验,但是你别忘了‘旁观者恒清’的道理。”沈瑛撇着嘴角笑。“你不要以为我看不出你喜欢大哥。”
“你……你别胡说。”双双轻轻地否认,心跳却愈来愈快。
“我是胡说吗?”沈瑛继续笑着并掀开窗帘看着窗外:“我们走了一里远了,再走就看不见山寨的影子了……”她意有所指地调侃。
拼命忍着不回头的双双也想从被掀起的一角看去,但是沈瑛却马上放了手,教她感到一阵失落。
望着她失望的眼神,沈瑛又若无其事地说:“有些人虽然看起来冷漠无情又不擅于表达,不过这种人通常都是把真感情藏在心里的大傻瓜,还以为每个人都会猜心术,能了解他的内心世界……”
她的话虽然平淡如轻风,却助燃了双双心中的火。
“你说的是谁?”双双故意当作不懂。
“你觉得我在说谁?”沈瑛一双眼含笑地注视着她。
过了一会儿,双双才认输地垂下眼。连沈瑛都看出了她对骆苍的感情,为什么就他不知道?莫非他另有意中人?说不定就是……
她忽然问:“你和骆苍?”
沈瑛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想也不想地便答:“我和他是绝不可能的。”
“为什么?”双双心想,他们俩从小生活在一起,有共同的目标和回忆,会喜欢上对方是很正常的事。
沈瑛潇洒地往后一靠,双手枕着头看着窗外说:“我和他从小就被训练成做一个没有感情的人,而这十几年来,我们的生活里除了工作上的必要,是不会有多余的思考和情绪的。”
“怎么可能?为什么?”双双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有人可以活着没有情绪、没有感情?“是你们义父要你们如此的?”
沈瑛点头。
“为什么?”双双真的不能理解。就算是父亲不太喜欢她,但那也是一种感情,怎么会有人训练自己的儿女不能有感情?
“不知道。可能义父受过什么伤害吧,我猜。”沈瑛不在乎的态度,好像早已习惯了这样子的生活方式。
“那……你和骆苍怎能忍受这样子的生活?”双双想到总是面无表情的骆苍,不禁心疼起来。
“小时候,如果我们做不到义父的要求,便没有饭吃、不能睡觉……我觉得可能是我天生冷血吧,所以我很快便适应这种要求。但是大哥不一样,他是个软心肠的人,看到一只小动物受伤,他也会难过,所以他也是被义父修理得最惨的一个……”
她想起小时候看着义父用鞭子抽打藏不住感情的骆苍,小小的心里早已学会掩藏自己的喜怒哀乐。
“长大后,我也曾深思过义父为何要如此做?后来我发现,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里,如果够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不受情绪左右,那就比较容易看清楚许多事情。”
听到这里,双双忍不住去想那张冷漠的脸后面藏着的许多不为人知的真实;想到他飘忽的笑容、紧皱的眉头……或许是因为这样,所以他不能表示对她的感情?一定是的!
她明明感觉到两人相处时那种互相牵系的心意啊……
然而,就算他也对自己有情,那又怎么样呢?她已经答应要嫁给杜慕风了,还能和骆苍有什么牵扯?一想到杜慕风,她心里涌起无限的愧意,因为她的心背叛了他。他是如此地信任她、选择她做他妻子,而她却在短短几天内喜欢上另一个人,她真是太不应该了……
双双沉默地让谴责啃噬着自己的心,也希望能减少对骆苍的思念。下了山后,她就要彻底忘掉这个人,当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她要做一个忠心的好妻子。
沈瑛的声音响起:“我们到了。”
果然没多久,晃动的马车停了下来。
沈瑛打开门,双双随着下了马车。
马车前面是一座老旧的凉亭,应该就是骆苍讲的凉亭。
沈瑛带头走入凉亭。
强迫自己忘掉骆苍之后,双双心里一片空白、眼神呆滞地看着地面,直到远处传来马蹄声才让她抬起头来。
双双和沈瑛同时往亭外望去,一片黄土由远而近滚滚扬起。
近了些,才确定来人仅有一马一骑,沈瑛狐疑地走出亭外。
没有想象中的迎亲队伍,双双心里也正在想是不是认错人了,可能这个人不是伏牛寨的人。
沈瑛可是认得马上的人,正是伏牛寨两天前派去襄阳通知杜家的人。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她向双双交代一声后,跃出凉亭,刚好停在那人马前。
马上的人见是沈瑛,也翻身下马。
两个人正说着话。双双离他们有段距离,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倒是沈瑛沉着的一张脸让她心中浮起不好的感觉。她正心急着想上前去问问到底是什么事,却见沈瑛走了回来。
“怎么了?”
沈瑛迎上她满眼的疑问,一时之间也不知从何说起。她只是走过双双的身边,匆匆说了句:“事情生变,我们先回伏牛寨去吧!”
“回去?”双双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追着往马车走去的沈瑛问:“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要回伏牛山?我们不是在等杜家的人来吗?怎么不等了?万一杜家的人来了怎么办?”
听沈瑛的意思,应该是今天去不成襄阳了。她并没有太多的失望,只是想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沈瑛看也没看她一眼,只是闷着头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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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杜家的人知道欧阳双双在伏牛山附近被抓走的消息后,猜想一定是凶多吉少;就算能活下来,那些生性残暴的强盗又怎会放过一个年轻娇美的姑娘?面对着前来贺喜的宾客,只能宣称新娘临时得了重病无法如期嫁到杜家来。
现在,虽然是抓走她的人说要把她送回来,谁知道这四天里发生了什么事?为了省却日后的麻烦,于是对伏牛寨派去的人表明不愿意接她进门。
沈瑛虽然一向冷情,但是面对着欧阳双双的一派纯真,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更何况,事情之所以会如此演变,正是因为伏牛寨误抓了她。
紧跟在后的追问,让她开始后悔自己为何要答应骆苍护送欧阳双双下山;也后悔和她说了这么多话,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好相处的人。走了几步,脑筋也转了几回,想起自己这十几年来所受的训练不就是不要被情绪所影响吗?于是停下脚步转向双双!
“杜家……”
望着双双期待的眼神,沈瑛最终还是无法说出实情。
“杜家那边……有一些状况,今天不能来接你了,所以我们先回去等消息吧。”
后面两句话倒是真的。
双双呆愣在原地,说不上来此刻自己心里的感觉是什么。在下山的路上她才想着要忘掉骆苍,好好回去做杜慕风的妻子,可是,现在又要回去面对骆苍——是不是造化弄人?
沈瑛误以为双双的失神是因为去不成襄阳,心里对她和骆苍之间的感情也产生了怀疑。
想了很久,她才看着怅然靠在窗边的双双问:“你真的这么喜欢那个姓杜的?”
听见沈瑛的问题,双双才勉强拉回了视线。
“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小时候我们常玩在一起,他长我八岁,在我的记忆中,他是个很好的人,对我也很好,那时我便常幻想长大后能够当他的新娘……在我七岁那年,他们全家迁到襄阳,我们便断了音讯。想不到事隔这么久,他会找人到我家里去提亲……说实在的,刚开始我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因为怎么也想不到他真的会选上我,虽然我对他的记忆仅止于十年前的印象,根本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子,但是我还是很开心要嫁的人是他,而不是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原来这就是她和姓杜的婚约由来。
“可是,你有十多年的时间没见过他,那不是跟不认识差不多?”沈瑛讥笑着。她不太理解为什么这些年轻小姑娘一讲到婚姻,就像瞎了眼一样的看什么都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