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碧可没心情理会这些,专心听着前奏,随着字幕唱出了第一句歌词:「问一声小姑娘~~帕七仔ㄟ步数麦按怎展(该怎么追女朋友)~~」
刚唱没两句,却已笑坏了一车人,江慕云更是笑到流眼泪,抱着肚子直说:「你、你是在背书啊?一点高低起伏都没有……我、我敢说乌鸦合唱团你称第二,绝对没人敢称第一。」
「哈,哈哈,就算五音不全,好歹也捞到了个乌鸦合唱团的首席,所谓宁为鸡首,不为牛后是也。」应天碧满脸尴尬,自我调侃起来。「喂,妳别再笑了成不成?美女的形象全都毁了,轮到妳唱了啦!」
江慕云好不容易止住笑,接过麦克风,随着乐声悠扬唱道:「一要钱,二姻缘,三美,四少年~~五好嘴,六敢跪,七皮,八靡赖(死缠烂打),九强,十敢死~~」
她的声音极美,柔媚宛转,犹似天籁,一首轻快俏皮的曲子,竟隐隐然有诉不尽的温柔缠绵意,百回千折、绕梁不绝,令人心醉,使人着迷。
声渐止,掌声起,众人暴雷似地喝起采来。应天碧却是醉倒在歌声中,痴痴地看着她,想象着两人执手相对、斜倚杨柳,在晓风残月中,她正以如许歌声对自己吐露情意,羞颜似花,星眸含情……
江慕云被他瞧得很不好意思,推了他一下。「看什么?不好听吗?」
「好!好听!好听极了!我们的对唱可真是绝配,不过妳是天上,我是地下,妳要不嫌弃,我们再挑首歌合唱……」应天碧回过神来,赞不绝口。
「呿!土包子没见过世面,这种歌声也值得赞成这样?我在雪梨歌剧院听的罗恩格林、游唱诗人和茶花女,哪一个不比这强上几百倍?!」声音冷冷的、淡淡的,从座椅背后传来,似乎是压低了声音说话,却恰好足以让两人听见。
「就是嘛!一群乡巴佬,唱来唱去都是些台语歌,真没水准,早知道就不来了。」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声调扬高了些,说完话,还冷冷「哼」了一声。
江慕云听到这些批评,不由得胀红了脸,将麦克风还给应天碧,低声说:「我、我不唱了,你自己唱吧!」
应天碧听到说话声,从话语中的冷诮高傲意,不用回头,也知道说话的是十姊妹家中的那几位千金。
他笑了笑,将麦克风递回给三姊。「妳不唱,我也不唱了。妳刚才提到苏东坡,我倒想起个有关苏东坡的传说轶事,妳既然不想唱歌,我就说说这个故事给妳听好不好?」
江慕云点了点头,勉强一笑。
「话说苏东坡有个朋友叫佛印,是个和尚,两人交情很好。有一天苏东坡去找佛印和尚泡茶聊天,席间,佛印问苏东坡:『你觉得我看起来像什么?』苏东坡爱开玩笑,笑嘻嘻地说:『像一坨大便。』」应天碧说到这里,忽然顿了顿,然后才一本正经地问:「妳倒猜猜,佛印和尚是什么反应?」
「肯定是很生气的喽?」
「错了,佛印笑了笑,一点都不介意。而苏东坡损了人之后,心下得意极了,故意反问佛印:『大和尚,你觉得我看起来又像什么?』佛印念了句阿弥陀佛,恭恭敬敬地说:『居士看起来就像尊菩萨。』哈,故事就这样,没了。」
江慕云一愣,还没来得及开口,背后又传来女人冷淡高傲的声音。
「谁说这故事就这样没了?后来苏东坡回家,得意洋洋地将这件事告诉苏小妹,苏小妹笑不可抑,告诉她哥哥说:『你被佛印给损了!佛印心中有佛,所以眼中所见,无一不是菩萨;你心中老是想着坨大便,瞧着别人自然也是一陀大便了。这还不高下立判?』」
应天碧回首,认得坐在后座、正开口说话的人是陈文君。他微微一笑,恭恭敬敬地说:「这位小姐真是好学问,在下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陈文君冷哼一声,脸上有丝得色,坐在她旁边的李依萍却下忘补上一句。「这故事三岁小孩都听过了,亏你还说得七零八落的!」
「是是是,小姐教训得好,教训得好。」应天碧又笑了笑,悠然道:「这是不是就像有人良心好、心肠美,耳中所听自然就都是仙乐天籁、悦耳动听;有人心中俗不可耐,眼中所见、耳中所听,也就难免俗不可耐是一样的道理?」
他声音不高不低,却也刚好让周围之人听得一清二楚,四周登时响起了一片窃笑声;至于陈李姝妹,则是寒了脸,闭上嘴巴,脸色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应天碧不再理会两人,回过头来,对着江慕云眨了眨眼睛。「这故事好不好听?精不精彩?」
江慕云强忍住笑,点了点头,小小声地说:「你说话这么厉害,别人和你相骂,肯定讨不了便宜。」
「不是我口才好,而是几位大小姐口德差,所谓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应天碧也压低了声音,含笑道:「我是刻薄人,受不来窝囊气,谁给我难堪,我必定十倍奉还,倒让妳看着笑话了。」
江慕云摇了摇头,赧然道:「你别这么说,我知道你刚刚是帮我出气。我人呆嘴笨,被消遣了也不晓得该怎么回嘴,这次真是谢谢你了。」
「既然谢我,那帮我个忙成不成?」应天碧坦然受之,一点都不客气。
「什么忙?只要我帮得上忙,绝没问题。」江慕云抬眼,一脸娇憨。
「妳一定帮得上忙。」应天碧定定看着她,脸上似笑非笑。「我喜欢一个女孩子,她像妳一样可爱漂亮,一样温柔似水、娇俏美丽,我想追她,请她做我女朋友,妳可不可以帮我出个主意?」
江慕云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脸一红,竞不知该怎么回答。一瞥间,发现游览车已经停进了朝天宫旁的停车场,她连忙起身,慌慌张张地说:「我、我要跟外婆去拜妈祖娘娘了。这里的菩萨很灵,你有什么问题,去问菩萨、求签诗,肯定什么烦恼都没了。」
应天碧一愣,苦笑摇头,看着她扶着外婆下车去了。
徐娇娇来到儿子身旁,笑不可抑。「你不追下去?」
「妳都听到了?」应天碧失之一笑,无奈地说:「这丫头是太极门高手,四两拨千斤堵得我无言以对……嘿,问菩萨?看来我还真该去问问菩萨,这女孩心中究竟转的是什么心思?」
「能有什么心思?饿虎扑羊,十个女孩有十一个给你吓到『落跑』。」徐娇娇险些笑到喘不过气,敲了儿子脑袋一下,叱道:「情场如商场,讲究谋定而后动,你事业做那么大,女朋友也交过不少,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怎么今天这么沉不住气。」
「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我的心又怎能不乱?」
应天碧轻叹一声,缓缓地说:「游戏人间,我可以轻松以对,可是一旦起心动念,方寸尽失,什么潇洒风度也就全都拋到九霄云外了。」
徐娇娇感到又讶异又有趣,心中却也不禁暗自偷笑。这个潇洒不羁的儿子这副为情所困的模样,她还是头一次看到,看来离自己抱孙子的日子应该不远了……
应天碧瞥了老妈一眼,淡淡地说:「我知道妳心里在想什么,只要帮我一个忙,我就让老妈妳如愿以偿。」
「喔?这么有把握?」
「我想要的,从来没有失手过。」
徐娇娇笑了起来。她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平常虽然懒洋洋的像只神猪,一旦认定目标,却是迅如鹰、敏似豹,而且比乌龟还坚持,不达目的绝不甘休。
「说吧!老妈能帮就尽量帮喽!」
「下一站到鹿港天后宫,停留的时间比较久,我想和小云两人独处,好好说一会儿话。」
徐娇娇明白了,笑道:「没问题,我会和几个好朋友邀她外婆一道走走逛逛;那位老人家很和气,我早就想结识亲近了。」
鹿港天后宫创建于民前三百二十一年,系一奉祀湄洲祖庙开基圣母神像的庙宇。
日治时代,日本的北白川宫良久亲王及王妃来台亲善访问,台中厅长长三川为表欢迎,特委请台中区区长林耀亭筹办盛会,恭请台湾历史悠久驰名圣母主持盛宴。
各地圣母座次,经耆宿及仕绅审慎考证,根据各庙宇历史及妈祖辈分安排圣母座次。依序为鹿港天后宫「圣母」供奉首座,其次分别为梧栖朝元宫、北港朝天宫、新港奉天宫、彰化南瑶宫、台中旱溪乐成宫、下方正中央则是地主台中万春宫,史称「七妈会」,而天后宫香火之盛,从此亦居全台之冠。
游览车甫抵鹿港,车行速度便开始减缓,从车窗看出去,一波又一波的人潮、一辆又一辆的游览车显然都是朝天后宫进发。
江慕云看得开心不已,喜孜孜地说:「鹿港的小吃有名,庙里的菩萨又灵,待会儿到了天后宫,我要先和外婆去庙里帮妹妹求个平安符,保佑妹妹学业顺利,然后再去镇上逛逛。边玩边吃一定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