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的明明不是这个的说……呜呜呜。
不行。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司真,阳明山降雪了耶,我们一起去赏雪好不好?」
好。可是,他却在教会吆喝了一狗票人浩荡同行,枉费她砸钱订好的超级浪漫露天温泉情人包厢……
「司真,我们两、个、人──」悲愤泣吼。「去看电影啦!」
好啊,他也很久没进戏院了,有点怀念。结果,他却选了一部金马影展暨鹿特丹影展暨奥斯卡最佳纪录片得奖作品,描写苏丹达弗区在阿拉伯民兵蹂躏下的悲情。看得他流下泪水,她则流下好多口水。睡死……
「司真。」小手怯怯拉拉他背后衣角。「陪我……」
啊,好。他极具绅士风度体贴入微地陪伴下班时皮包不慎遭机车抢匪夺走的小人儿一同去派出所报警,做了一堆笔录,带她去吃猪脚面线压惊,亲自开车护送她回老家。然后,拜拜。
「司真,圣诞节晚上,我们一起吃烛光晚餐吧。」
好的。他那天晚上真的带她拿着蜡烛到寒风凛冽气氛肃杀的中正纪念堂广场参加台北万人布道会,还分给她凉掉的7-11国民便当,以及茶叶蛋……
司真,你真的有在喜欢我吗?
接连数次的娇媚邀约,暗示明显,却屡战屡败,气到她眼泪全部蒸发,化为腾腾怒火。
他如果对她没意思,那上次为什么要在众人面前公然拥抱她、两人尽释前嫌言归和好?他如果不想跟她有更进一步的感情发展,干嘛要答应她的热情邀约,然后再统统搞砸?他如果只是把她当教会的普通朋友看,又何必老是努力排开一大堆繁忙的工作和行程,硬挤出宝贵的分分秒秒陪她虚度光阴、浪费生命?
姑奶奶不玩了!
「小姐。」家里的印佣操着口音极重的中文,递上电话。「油移胃醒方底先伸枣泥啊。」
姓方的先生找她?呸!
「跟他说我死了。」
不只家里,公司里的同事也为之错愕。傅玉似乎得了每出经典浪漫偶像剧及长篇少女漫画及苦情派感人肺腑言情小说主角常常罹患的一种病:丧失记忆。她完全不认得苦苦奔来觐见她的方大医师,甚至无辜怯懦地找公司警卫把这名精神状况不太正常的鲁男子轰出去。
在教会里也一样,她完全视他为幽魂,看不见听不到摸不着,搞得大家一头雾水。
这小两口又怎么了?
在小乐团里,瓦斯味更是浓厚,随时都有轰然爆炸书中角色全体殉难导致本故事不幸到此结束的危机感。
凡是想加入小乐团的青春甜美仰慕者,一概遭傅玉睥睨拒绝。而被她虚伪美色及假仙气质吸引来的各路音乐美男子,全都无条件录用。小乐团俨然沦为「男子十二乐坊」,女王陛下辉煌闪亮的鲜猛后宫。
要找又高又帅又有才华又有肌肉又听话又可爱的男人有什么难的。区区一个方司真,连当她女王后宫门前扫楼梯的清道夫都不配。
后宫第一翘楚,非尚之莫属。曾经目空一切、不屑傅玉的冷傲大帅哥,其实有着极脆弱的感性心灵。经傅玉小乐团无心的感化,安慰了他受伤的灵魂,从此臣服于女王玉手之下,任她搓圆搓扁,甘之如饴。
不识相的方姓男子,早被打入冷宫,彻底失宠。
他这才意识到情况到底有多危急。
「傅玉,我有事必须跟妳谈。」
她板着脸,无动于衷,在他老弟诊所的椅子上安然瞑目。
「我知道我们最近的关系很糟,但那是有原因的。」
诊所内其它「常客」各玩各的:柯南依旧瘫在舒适豪华的百万诊疗椅睡得歪七扭八,方老弟依旧坐在计算机前用功做硅胶隆乳及阴道整型手术的实体观摩,尚之依旧专心爱抚他妖娆性感的大提琴,自我催眠地企图缓缓进入马友友附身状态。
这间豪华诊所,休诊时间永远比门诊时间还多。
「我承认我在处理我们关系的事上很不灵巧,我也认同妳这阵子的情绪反应。可是我不想再耗下去,我们之间也差不多了。」
他面容凝重地坐在她身畔,深瞅她不理不睬的睡颜。
「傅玉,我们分手吧。」
其它闲人猝然瞠眼,抽尖耳朵。
「这次不是跟妳呕气、不是在开玩笑,而是我经过审慎思考而且跟教会辅导人员谈过的决定。」
靠,还跟辅导谘商过。他是吃了秤坨铁了心?
「我并不喜欢妳,也没打算跟妳谈感情,我想就此结束掉这段关系。」
青天霹雳,她却冷漠得连脸皮都动也不动。
「就这样。妳的答复呢?」
什么答复?另外三人紧张兮兮地连为一线,不知傅玉会发多大的火。
她根本不甩他,板着脸皮,继续装死。小肚肚上交握搁着的双手,微有颤抖。
司真颓叹。实在够了,他这段日子饱受的煎熬真的够了。他以为他可以忍、可以包容,但凡事总有个极限,不能再继续这样漫无目的地忍下去。他一直都很顾念她,可是她有没有考虑过他的处境?
没有,她还以的都是挑衅。
「傅玉,给我一个答案吧。」别再跟他兜圈子了。
不会吧。闲杂人等急急交头接耳,与其说是担心,不如说是纯看戏。
「拜托妳勇敢一点。」还要闪躲到什么时候才甘愿?
小手倏地狠狠握成拳头,却又拚命忍耐,切齿怒颤。
直到手机设定的闹钟铃声慌张哔哔叫,她才霍然张眼,由平躺的诊疗椅上火速弹起,冲往盥洗室。
「你这个王八蛋!」
一阵胡乱冲洗后,她边揩着小毛巾边破口大骂,重步杀来。
「你讲话就不能看看场合、选选时机吗?」他是猪吗?啊?!
「我这是很重大的事──」
「既然是很重大的事,你早不说晚不说,干嘛要在我敷保湿除皱凝胶面膜的时候说?」趁她整张脸皮动弹不得的时候拚命严刑逼供。
「妳最近一见到我就闪,不然就是摆臭脸,妳说我还有什么时候可以跟妳谈?」
「多的是时候!是你自己──」
「别再啰哩叭唆的,快点给我妳的答案行不行?」
「你看!真面目露出来了吧?」还装什么委屈可怜小德行,根本是大老奸一只!
「那妳到底要不要嫁给我?」
啊?在场的人将近半数差点滑倒。他不是要谈分手吗?
方老弟哈哈哈,得意地朝赌客甩手掌。「我猜对了吧?给钱给钱,愿赌服输!」
「傅玉,这已经是我们第二次吵同一个问题了。」他没那个耐性再来个第三次,消磨他这条老命。「妳提出的结婚条件,我都响应了。我不跟妳再啰唆什么感情不感情的,我今天也带来了完整的具体数据。这是我去年的各类所得扣缴暨免扣缴凭单、我的存款簿、我名下的不动产跟有价证券──」
「你这是干嘛?申请银行贷款吗?!」有人是这样求婚的吗?
「至于妳要的信用卡,我的原则是:只能使用结婚以后以我的名义去开办的附卡。」不准独立于他之外。
「你这简直比发卡银行的条件还苛!」
「因为我值得!多少女人想要我这种身高高、学历高、收入高的三高男人──」
「笑死人,你的收入比得过科学园区那些钟楼怪人的股票分红吗?」
「但是医生的专业地位仍然崇高!」用力自我推销。「一个医生的养成不易,尤其是外科──」
「尤其是外科,又忙又累医疗纠纷又特多,而且红得要命,天天出事上报,地位当然崇高!」挂在那里给人K。
「我们是站在生死边缘的关键者,拯救生命。」
「那你的地位跟个童乩也差不多。」
「那只是民俗医疗的──」
「怎么样?人家也是在拯救生命,很伟大啊。」瞧不起本土产业吗?
他简直……都快被她搞疯了!「妳到底要怎样才肯给我一个答案?!」
「你都不肯给我要的东西了,我干嘛要给你要的!」
「妳要的资料我全都已经带来──」
「我只是要你给我一滴滴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你却吝啬得跟什么似的。好像我有黑死病,单独跟我在一起你会被传染到鼠疫。我的要求有很过分吗?而且我全都是配合你的时间表来要求、配合你的兴趣、配合你的环境、配合你的水泥脑袋!」
「原来妳讲的是这个?」皱脸怪叫。「我根本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小泼妇扠腰大骂。「你如果喜欢大队人马团体联谊,根本就不用求婚了,大家当朋友就行!」
「傅玉。」哎……「我有我的苦衷。」
「噢,好可怜。」干脆去死算了。「如果没事了请快点滚蛋,少在我旁边碍眼!」
「跟妳单独在一起会强化我的性冲动,我不能不避免啊。」
「谁管你什么性──」啊?!杏眼呆张,啊啊啊?
「其实我也很想跟妳独处。」不过是以限制级的方式就是了。「但我没胆挑战自己的意志力。为了预防擦枪走火,我只能尽量把妳带到安全的场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