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忽略了一件事,无心的他,何曾对人感到愧疚来着?这算不算是另一种形式的在乎?
「好了。」上好药后,夜鬿起身要离开,一只纤细小手拉住他衣服的一角,力量不大却坚定。
「做什么?」已快被她搞疯,夜鬿的语气冲得很,却在瞥见那害怕得瑟缩的身影,不得不放柔声调,「什么事?」
「我帮你擦药。」她指着他的手说。
夜鬿只顾处理她的伤,却不理会自己的伤,说实在的,他身上的伤并不会比她少,难道他不痛吗?
「不必……」拒绝的话才出口,见她小脸一皱,他立刻改口,「好,我知道了。」她可不可以别摆出那种脸?害他……
胡俐茵欢喜接过药箱,小心翼翼的帮他上药。
「会痛吗?」她轻声问道。天啊,好深的伤口,他怎么受得了?
「不会。」夜鬿咬牙切齿的回答,并非因为忍痛,这点小伤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让他必须咬牙的是胡俐茵……
他是弃婴,在十二岁加入杀手集团前,一直都在流浪,从一个城镇流浪到另一个城镇,看遍人情冷暖,摸透现实社会的虚假。他早熟而坚强,从来不屑虚伪的关怀和温柔,也从来不期盼,因为他知道在那背后往往都有致命陷阱。
但面对胡俐茵,他迷惑了。
他不需要关怀,他不要他人施加的恩惠,但他就是该死的无法推开她,无法叫她停止这无聊的举动,因为……因为他渴求她的柔情……
明白自己的心思,他倏地缩回手,彷佛被人灼伤般。
胡俐茵睁着疑惑的眼,百般不解的问:「是不是我弄痛你了?」糟糕,她好笨手笨脚……
「不必。」见她仍是一脸白痴样,他再次重申,「我说不必了。」
「可是你的伤口……」
「小伤,不碍事。」夜鬿冰冷的语气瞬间冻结她尚未说出口的话,也冻出她的火气。
「是!不碍事!」意思就是嫌她多管闲事!
她赌气似地用力将药放回药箱里,咬唇撇开脸,不理会他。
哼,好心被狗咬!不擦就不擦,那么跩干什么?早知道她就别大发慈悲帮他上药,反正他痛死也是他的事,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心里是这么想,可是……
可是为什么她的心会隐隐作痛?还有眼眶浮现的泪水……
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难解的莫名伤心,上回被他嫌多事时,她也是很难过,但这次的难过又比上回多了些……为什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四章
妈的,该死!
夜鬿不知在暗地里狠狠咒骂了几回,却仍僵直着身体不敢妄动,原因很简单,胡俐茵正安稳的睡在他怀里。
可恶,为什么他这个保镖还得充当保母陪睡?
他攒紧双眉,回想起几天前的夜晚,也就是陪着她就寝的第一个晚上……
「早点睡。」夜鬿伺候她洗完澡、擦完药,关上灯正欲离去时,却又被她拖住。
「别走!别扔下我一个人!」胡俐茵抖着声也抖着身。
「放手,妳该睡了。」夜鬿先是无奈的劝哄,尽可能的放柔嗓音──这辈子他还没有如此轻声细语说话过──到了后来,他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怒气。
「妳闹够了没?」才陪她洗完澡,这会儿又要陪她睡?
夜鬿酷到极点的冷脸,散发着冻人寒气,却仍摆脱不了死缠着他的八爪章鱼。
「不要走!」胡俐茵抬起迷蒙泪眼,可怜兮兮地盯着他,「拜托你别走,陪我好不好?我好怕……」原本自尊是不许她表现出害怕的,但现在可不是逞强的时候。
是今早的那场爆炸吓着她了吧,夜鬿微怔,约略猜出问题的症结。
「放心,他们暂时不会追来,现在妳很安全。」他尽可能放柔语气安抚她。
胡俐茵只是猛摇头,不说话。
不是的,她害怕的不是那些,而是……
见她摇头,夜鬿不免觉得奇怪。
「妳在怕什么?」是什么让她一反骄恣个性,死黏着他不放?
「我是……我……」胡俐茵欲言又止,偷偷觑着房间某个角落。
夜鬿不顾她的挣扎,搂着她大步走过去,前去查看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将她吓成这模样。
房间里虽幽暗,但受过特殊训练,他清楚的看见地面上的东西、那麻烦的根源──仅剩半颗的残破骨骸。
是这东西吓到她?他眉毛微扬。
真是的,这有什么好怕?夜鬿冷然面对猫头骨,脑中尽是不解的问号。
胡俐茵颤抖着身躯,紧紧依偎在他身边,「你陪我一块睡好不好?我真的好怕……是我害死小猫的,当我一个人的时候,小猫就好象要来找我报仇一样……我真的好害怕!」
夜鬿有些愕然,又觉得好笑。鬼面旗下四大名杀手中,便有两名是女人,同样是女人,她们杀人无数,却也没听说过她们会害怕,胡俐茵分明是自己吓自己。
很显然的,他忽略胡俐茵只是个平凡女孩,并不是训练有素、毫无情感的一流杀人机器。
「小猫……小猫是因为我才死的,要不是我硬把牠留下……要不是有人要杀我……牠也不会死得这么无辜!」她的语气中有深深的自责,听了叫人不舍极了。
「没这回事,妳别乱想。」其实炸弹便是那只猫携来的,无论她有没有留下牠,只要时间一到,牠仍是非死不可,所以这不是她的错,这根本就与她无关。
但夜鬿无法在此时说出敌人狠心利用无辜动物的实情,现在的她,禁不起再度打击。
顾忌着这点,他只得闭上嘴,强迫自己陪伴着她同睡。
天知道他经过多大的挣扎!
胡俐茵安然躺在他怀中,紧紧抓着他的手。
「你杀过多少人?」她忽然问着。
夜鬿微愣,「很多。」从他十四岁那年开始杀人至今,命丧他手中的人不计其数。
「那你有没有过害怕、恐惧的感觉?」。
他无言以对,不论对象是谁,他从没有过这些感觉。
夜鬿十分清楚自己的冷血,但叫他讶异的是他此时的心态,他竟不想让她知道,他在双手沾满无辜人的鲜血后,仍然毫无罪恶感。
奇怪身后的悄然无声,胡俐茵正要转头探看却被制止。
「快睡。」在他的劝哄下,再加上今天一整天的过度疲累,她很快的入睡。
在她熟睡后,夜鬿静静审视她的睡颜,脑中翻腾的思绪未曾停过,就这样,一直持续到今晚……
胡俐茵每晚皆需他陪伴才能入眠,而他也越来越习惯如此相伴,只是这些天来,他失眠的情形越来越严重,有时甚至一夜无眠到天明。
或许是他不熟悉让人如此贴近,或许是大敌当前,紧绷气氛叫他不能放松,或许……
或许是他极度不愿意回答的问题已被迫提前公布答案。
他……是喜欢上她了吧?
夜鬿的目光破天荒出现温柔,细细看着怀中人的脸庞。
似乎真是如此,他对她所做的,已远超过保镖的范围,和她太过亲近;原先不情愿的陪伴,如今是甘之如饴;面对她的信任倚赖,他的想法也由本来的麻烦,转为欣喜,他很高兴胡俐茵这么信赖他……
不!不成!他必须把脱轨的事情导回正轨,解决完对她穷追不舍的敌人后便走人,这样是为她好,因为他是……他是没有资格拥有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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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早胡俐茵便察觉事情不对劲,他对她异常……OK,好吧,是正常,他对她的态度回复到初见面时的冷漠。
「夜鬿……」她稍稍靠近他,他便立刻拉远他们之间的距离,不管她怎么尝试都是如此,让她不禁发火。
「喂,你干嘛啊?」躲她像是在躲瘟神一样。
夜鬿不理会她,于是她追他跑,她骂他来个相应不理,很快的胡俐茵便不行了。
「呼……」可恶!她气喘吁吁趴在地上,气得牙痒痒的。
夜鬿在搞什么鬼?她做了什么事,导致他行为突然回归「正常」?
「你在干什么啦?」深吸口气,她狂暴的怒吼,然而他的表现就如同她上回猛敲打锅子那般冷淡,完全不理她。
可恶!胡俐茵死命咬着手指,皱眉苦思让他改变态度的原因以及应对办法。
她不喜欢这样,她不喜欢夜鬿用对待其它人的漠然来面对她,没有理由,她就是不要!
于是胡俐茵展开绝食抗争行动。
这招以前只拿来对付过老爸,通常只要此招一出,老爸几乎什么都会答应。不过她不怎么常用这招,肚子饿的感觉满难受的。
「唉……」将脸贴在玻璃窗上,绝食中的胡俐茵叹息声不断。
以前她的最高纪录是饿上两餐,如今她都快饿死了,那个死冰块脸怎么一点反应也没?她可不想真的这样死去。
胡俐茵仰躺在地上,目光涣散地瞪着天花板。
她曾听人说过饿了太久后,会感觉不到饥饿,以前不相信这句话,这回她倒是亲身印证了,现在除了浑身没啥力气,倒是一点也不饿了,肚子也不再咕噜咕噜的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