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我不吃的?还不快去倒水来?”
春日又被他弄愣了。这人、这人真是有够难伺候的!天呀,到底她要何时才能解脱呀?
她继续委屈地瘪着嘴,起身去倒水给他喝。
让他吃下药以后,她还得帮他的伤口涂抹药哩。
但是他好像根本不打算放过她似的,正当她挖起药膏要涂抹伤口时,他开口制止了她,“慢着。”
“喔。”春日只好把手缩了回来,不明白地看着地。
“我要洗澡。”
“嘎?!”春日瞠大眼,像看怪物似的看着他,“洗、洗、洗澡?”
“废话!”笨婆娘那是什么反应?“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不洗澡的?”他一身血污兼药味,衣服也弄得破破烂烂,这副德性过了一天,他已经忍受不了了!
“乱、乱说!我明明都有洗澡的!”
“今天洗过了没有?”
“当然是还没有。”在外头忙了一整天,回来还得张罗他的事,她根本连坐下来休息一会儿的时间都没有哩!而且最大问题是——
“可、可是我、我不能打那么多热水呀……柴房的福婶会怀疑的!我们有两个人,水一定是不够的,这可……”
他恶瞪她一眼,打断她苦恼的碎碎念,“废话少说,还不快去弄水来!”
“好、好吧。”春日可怜兮兮地应着。他八成也是难受得很吧?唉……送佛送上天,水就让他先洗吧,反正现在天气也不冷,等会儿有空时她再打些冷水擦擦身子就好了。
浴桶就放在屏风后头,春日来来回回了好几趟,总算将浴桶里的水注到约八分满。幸好她平常活儿做习惯了,虽然额头满是汗珠,但至少还没有到气喘吁吁的地步。
这笨婆娘看起来瘦瘦小小又矮不隆咚的,没想到力气还挺大的!看着她坐在椅子上用衣袖擦着直冒汗的额头,他忍不住对她刮目相看。
好吧,这次就发发他那微乎其微的慈悲心,放她一马好了!
“擦够了就快进去洗一洗。”他下了命令。
“啊?”春日停下擦汗的动作,觉得自己耳朵好像听错了什么。
“啊什么?还不快去!”
“你、你是要我洗、洗澡?!”她难以置信地问道。
“你耳背了是不是?同样的话要我说几遍?”真是的,才决定要对她好一点,让给她先洗而已,这笨婆娘又笨得惹他发火了。
“可是、可是,那、那不是你要用的吗?”这是怎么回事儿?她都被搞糊涂了,明明说要洗澡的是他、要她去打水来的也是他,怎么最后反而换成是要她先洗呀?
“或者你要等我洗完了,再用那些脏水洗也可以。”
“啊!你、你是说……”春日忽然懂他的意思了。因为只有一个人分量的水,所以他要她先洗,洗完后再轮到他用那些水洗;而要是他先洗过的话,水就会变得更脏,那她压根儿不能再用了,
她突然觉得好感动!她做梦也没想到,这个总是颐指气使、把她嫌得一文不值的人,竟然会替她着想?!
她忽然笑了开来,“不打紧的,你还是去洗吧!天气热,晚些我再去井里打些水来擦擦身子就好了。”
“染了风寒可没人管你!”真是怪了,他怎么会觉得那傻傻的、毫无心机又不设防的笑容挂在笨婆娘脸上,看起来竟然也挺可爱的?!
见鬼了!一定是从来没人对他这么笑过,所以他才会这么觉得!
咦?这个人又再一次“关心”她了哩!她真是受宠若惊啊!“不会啦,我身子骨可是强壮得很呢。”反正天气太热时,她都经常那么做,已经习惯了。
“你、你快些去洗吧,水冷了可不好了!啊!对了!”她猛然想起没有衣服可以给他替换。“我、我先去内堂一下。”
不过她又想起什么似的,连忙站起来走到橱柜前,打开橱柜拿了块白布递给他,“这给你用,你要小心,别让水碰到伤口喔。”
男人接过白布后站了起来,春日看着地走到屏风后头,一张小脸不由得烫红起来。
他要洗澡,她可不能在这儿看下去了!她赶紧转身走了出去。
一进内堂,她就开始忙得团团转,因为她想在最快的时间里,用她买的布料,先缝一件简单的衣服给他穿。
找来利剪和针线,春日只能用想象的来约略裁剪适合他的尺寸,她又是剪又是裁的,直到最后只剩一边的袖口的褶边时,她听到头顶上传来“笃笃”的奇怪声音。
她不自觉地抬头往上看,发现声音是从二楼传来的!
他不会出了什么事儿吧?!顾不得手上还有衣服和针线,她一只手抓着衣服,另一只手随手拿起利剪,着急地走出内堂,往楼上跑去。
她一进门,就看到那男人正裸着上身坐在床沿——
古铜色的皮肤、精壮的胸膛、结实宽厚的臂膀……哇!她一不小心就看得太清楚了!春日羞红了脸,连忙用手上的衣服遮住视线。
“你、你怎么了?我在楼下听到奇怪的声音!”她还是不好意思把布拿下来。
男人看着她手中那件已经成形的衣衫,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她一离开房间就迟迟不见踪影的原因,瞧那针线还挂在上头,可见她还没完成。
“你是打算那副德性遮一辈子是不是?还不快把衣服拿来给我!”
“呃、呃,那个……”她不敢看男人的裸身呀!
“你再罗嗦我就连下半身一起脱了!”
“啊!”她果然不出他所料地立刻惊呼一声。
“还不快过来!”
“好、好啦。”她还是一副遮遮掩掩的样子朝他走进。
“我数到三,再不把衣服放下来就有你好受的!一、二……”
“放下来了、放下来了啦!”春日赶紧将手垂了下来,不过他的身躯就近在咫尺,她更不好意思睁开眼了!
“手上的东西全放到桌上去,顺便把椅子拿过来。”
“要、要做什么?”春日眼皮偷偷睁开一条缝,又慌忙地闭上。
“我上半身还没洗,你说呢?”
“嘎?”天啊!还要帮他擦上半身?她要晕了、她要晕了……
“快点拿去!”他的声音不仅仅是饱含威胁,而且已经充满不耐烦了。他拿着白布伸长了手,摆明了就是要等她过来拿。
呜……她不敢看、不敢看啦!春日强迫自己把视线全部集中在那块白布上,丝毫不敢随便乱瞄。
借沾水的理由,她逃命似的躲到屏风后头去,这才发现除了浴桶里的脏水外,他还另外留了些水在提水的木桶里。
看样子他早就知道自己没法儿洗自己的上半身了。
吸气、再吸气。春日告诉自己别想太多,换个观点来想,姑且不论他个性如何,现在的他也只是个受了伤的人呀!先前她不也用嘴替他把毒吸出来了!
“你拧个水到底要拧多久?”
哇!他在叫她了!春日回过神来,赶紧从屏风后头走出来,“好了、好了……”
就算她刚才不断给自己打气了,但真正站在那雄伟的体魄面前,她还是心口儿“怦怦”跳个不停,热气轰上脸颊,更丢脸的是,她发现自己的目光竟无法控制地黏在他身上,移也移不开。
她满脸通红地伸出小手,颤巍巍地抹上他胸膛——
“喂!笨婆娘。”
他的声音好近好近,春日低着头,很不自在地应道:“嗯?”
“你的脸像猴子屁股似的,哈哈……”男人竟然笑了起来。
什、什么猴子屁股?!生气加上难为情,春日的脸涨得更红了,她懊恼地反驳:“你乱说!我才、才没有哩!”
“没有?你当我瞎了啊?”男人不客气地伸手捏了她脸颊一把。
怪怪!没想到这笨婆娘的脸软软嫩嫩的,捏起来还挺舒服的!
“啊!”春日怪叫出声,“你、你、你!你做什么捏人家啦!”“本大爷高兴!”他又朝她另一边脸颊捏了一把。
“我、我不理你了!”自知敌不过他的“魔爪”,又气又恼的春日急忙躲到屏风后去换水,心里是直骂着这人真是有够讨厌的。
什么猴子屁股?!好难听哪!她的脸才不是什么猴子屁股呢!讨厌!明明就是他害的,还敢笑她!
折腾了一晚,又被他捏了好几下后,她总算把这位世上最难伺候的病大爷的身子给擦好、药也上完了。
男人的事张罗好后,她还得拖着疲惫的身子,拿着木桶偷偷摸摸到井边打了些水,提回春香小居一楼的内堂里,随便擦完身子后,她觉得更累了,浑身像摊软泥似的,就连走回房的脚步都有些不稳了。
一进门,她看见男人盘腿坐在床上,一副闭目运功的模样。
她没力气再搭理他了,懒洋洋地将两个长凳并在一块儿,又从橱柜里拿出一件薄被,吹熄油灯后便迫不及待地往凳子上头一躺,不一会儿就睡得又香又甜了——
男人运功行气一回合结束后,睁开眼,室内已是一片幽暗,不过从窗棂外洒进来的月光,就足以让他这样的练武之人看清室内的情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