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贪睡,晚膳的时候她无可避免的又成为话题,被主子们拿来取笑……好丢脸啊!
一更天了,她却还是了无睡意,精神好得很。唉……这都怪自己一整个下午几乎都在睡,真正该睡的时候反而睡不着了,这样明儿个怎么有精神干活儿呀?
“啊!对喔——”她突然想起了小姐的交代,明儿个她还有一天可以自由运用哩,这样明儿个睡晚一点就不打紧了。
于是她又一骨碌地爬了起来,决定要到一楼的内堂去,继续绣未完成的小鞋儿。
她预定要绣个两双,一双是要给小姐肚里的小娃儿用的;另一双则是要给大夫人那可爱的一岁胖娃娃。
她小心翼翼地捧起了桌上的油灯,一步步朝未关的大门走去。
当她正要跨过门槛时,一个巨大的黑影猛地挡在她眼前,她本能地抬头往上看——
那是一双陌生的眼眸、一个她从未见过的高大魁梧男人!三更半夜,这人不是小偷就是……采、采花贼!
春日张大嘴想要尖叫,却发现那男人比她更早一步伸出食指,她喉头一麻,完全发不出任何声音。
“唔——唔唔——”天啊!一定是被点了哑穴了!
她吓得四肢发软,手一松,油灯顺势坠落,而吓坏了的她,却是连伸手去抢救的力气都没有。
那男人替她把油灯捞了回来,稳稳地塞回她手上。
他眉头拧了起来,“笨婆娘!拿个东西都拿不好,想烫死本大爷吗?!”
“唔唔——”被他这么一凶,春日的脚更是克制不住地发软。
男人像拎小鸡一样,揪住她的后衣领把她提了起来,大步跨进了房里。
春日发现了他的脚步有些不稳,仔细一看——
老天!他那灰色的衣衫好像被什么利刃割过一样,有着一道一道的破痕,他的左上臂甚至还插着一柄……天啊,那是飞镖,血渗了出来,把他的衣袖全染红了!
她被扔到椅子上,油灯也再度回到桌上。
“看什么看?!男人声音低沉,却是一副老大不爽的口吻:“没看过人受伤啊?”
这、这人一定是采花贼!一定是被官兵追捕,受了伤才会躲到这儿来的……丰富的联想力让春日再度吓得浑身发抖。思及此,她不知哪来的勇气,连忙连滚带爬滑下椅子,不顾一切地企图往外逃走。
然而事实证明,她显然是太低估那男人的能力了,才跑了两步,她又被抓了回来,再度被塞回椅子里。
男人矗立在她面前直盯着她,半眯着的一双眼像要喷出火来,更像随时会把她生吞活剥似的。
春日抖了又抖、缩了又缩,最后只能像只虾米般蜷缩在椅子里。
“唔——唔唔——”她发不出声音来,不过再笨的人也知道此时此刻,她想说的一定是——你是谁?你到底想做什么?!“你这笨婆娘给我听好了,从现在起,我说什么,你就得做什么。要是你敢去讨救兵,或是试图逃走的话,大爷我就把你先奸后杀,再把你的尸体剁成十八块丢去喂野狗!”
春日瞪凸了眼珠子,又惊又怕,不住地摇头。
“怎么?不想配合?”他还是那副饱含威胁的口吻。
可怜的春日连忙改摇头为点头,眼底已经噙了一泡泪。老天爷怎会让她遇上了这样一个恶霸呢?
“懂了就好,本大爷耐心有限,话从不说第二次,你最好牢牢记住了。好了,现在想办法去弄点金创药来,本大爷要疗伤了!”
金创药?三更半夜的,她去哪儿生金创药来给他呀?她这儿有的顶多只是治治蚊虫咬伤的凉喜而已。
见她没反应,男人又不耐烦了,“杵在那发什么愣?!还不快去!”
他这么一喝,吓得春日连忙滑下椅子,站得直直的。
“唔唔——”虽然害怕,但她还是指指自己的咽喉,希望他解开她的哑穴,否则她不能说话,怎么解释她这儿没他要的东西?
不过她也不敢奢望这恶霸会答应,虽然他受了伤,但她仍像他手掌上的蚂蚁一样,只能任由他宰割。
但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他没受伤的那只手臂再度伸出来,朝她咽喉点了一下。
“呃!”春日咳一声,发现自己终于又可以说话了!但她却赶忙用手将嘴捂了起来。因为她很怕自己会克制不住尖叫出声,万一引来其他人,他可是会把她……天呀!一想到这儿,她把嘴捂得更紧了。
“你倒挺识相的。”男人的声音里总算有了那么一丝满意,不过下一秒地又开始不耐烦地吆喝了,“叫你去拿个东西,到底要拖到啥时?!要等本大爷嗝屁,你还有得等咧!”
“不、不是的,我——”春日很小声地解释着,“我这儿没金创药呀!”
“你不会去别的地方找吗?这么大一座宅子是关蚊子用的?”唉!这婆娘真是怎么看怎么笨,动作又像乌龟似的拖拖拉拉,等她把药找来,说不定他真的已经嗝屁了!
“我、我这就去——”春日踉踉跄跄地朝门口跑去,跑到门口时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着男人,向他保证道:“我、我不会说出去的。”
心情差透了的男人一点儿也不领情,“你再拖拖拉拉试试看!我照样会杀你!”
他的话吓得春日一个脚步不稳,差点被门槛绊倒,“我……我会很快回来的!”
她非常想快,却又因为紧张害怕反而拖慢速度,从背影看来,说她是连爬带滚还差不多。
“简直是笨得可以了!”看着那连爬带滚跑掉的娇小身影,男人嘴上骂着,神情终于露出了痛苦与疲惫,重重坐在泛着淡香味儿的舒服床铺上。
“事到如今,大概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男人嘴里喃喃念着,倚着床柱闭上眼,只能借着想事情来转移对身上剧痛的注意力。
可恶!他一看便知道这镖是海沙门的。海沙门是道上声誉不错的门派,做的也是光明正大的贩售海盐生意,这次为了谈漕运与盐运合作的事,他还亲自来了,怎知还未见到面,海沙门竟早一步知道他的落脚处,派人来暗杀他!
这是海沙门门主的意思吗?只是想将他诱到他们的地盘上,再加以解决?
不对!杀了他等于是与整个漕帮为敌,海沙门这么做,又有什么好处?
难道是有人在暗中进行借刀杀人的计划?
如果有,会是谁呢?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总觉得整件事太过不寻常,好像背后隐藏着什么阴谋似的,他告诉自己,绝不能倒下去,否则事情恐怕会变得更加无法收拾!
三更半夜的,她要上哪儿去生金创药出来给那恶霸男人?
春日脚步匆匆忙忙,在庭院的铺石子小道上跑着,边跑还得边留意有没有人,万一让人瞧见了她张皇的模样,那个恶霸男人可是不会放过她的!
对了!她想起哪儿有金创药了!宋家的房大夫,他的药房里什么药儿都有!
但是,她不能说实话呀!现在惟一的办法,就只能用偷拿的了。
偷偷摸摸地来到了房大夫的药房外,她看见药房内的光影晃动着,门板上映着大大的人影。
啊,原来房大夫还没睡!春日连忙躲进附近的花丛里,看着房大夫走出药房、合上门,然后再走进旁边自个儿的房间。房大夫一进房后,火光很快便熄了,也就是说房大夫已经上床歇息了,看到这里,春日不由得松了口气。
她赶紧小心翼翼地从花丛里爬出来,轻轻推开了药房的门,踏进乌漆抹黑的药房里。
这药房她来过好些次,平时房大夫老喜欢向人吹嘘他调制出来的药有多么好用,他嘴上老挂句词儿,说什么他的药是有病治病、没病强身。
对了!干脆拿他老念叨着的那个什么毕生得意之作的奇药比较快!听房大夫说那个什么奇药的,是用了不知道哪座山的雪莲,又加了什么奇珍异草才调制出来的,不管是治什么伤都是很有效哩!
她记得好像是在……靠着微弱的月光,手儿摸呀摸的,终于在桌案底下摸着了一坛像酒瓮似的东西,她索性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扳开酒瓮。
浓郁的药香味溢了出来,春日一只手探进酒瓮里,挖了一团软软的膏泥;另一只手则是摸到桌案上,随手扯了张纸,将那团膏泥包起。
她又七手八脚地赶忙将酒瓮盖好,放回原来的位置,才捧着纸包从药房里鬼鬼祟祟地溜出来。
微风徐徐吹来,她觉得脸上凉凉的,伸手一抹,这才发现原来是自己流了满头大汗!
惨了,不知道过多少时候了,得赶快回去才行!她已经可以想象那恶霸难看至极的脸色了。
幸好回春香小居的路上很顺利,没遇见什么人。一想到又要见那满口说着要奸杀她的男人,她就觉得害怕,偏偏事到如今,她的性命操在他手里,她也没得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