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衣服是聂大哥的没错,可那是因为我决定住下得匆促,没带衣裳,昨日身上那套衣服又因救卷卷儿给割破了……”越信伸手阻停了齐奼奼的解释,回过身向仆役交代。
“待会儿回城里上风华衣坊帮我买几套上等丝锻绸衣的女孩儿衣饰送来,”他打量着齐奼奼,“标准尺码的就成了。”
“越大叔,我不能平白无故拿您的衣裳。”
“小姑娘甭担心!”越信呵呵笑。
“云飞和我交情不比一般,别说衣裳,他这儿柴米油盐哪样不是由我供给的?这小子我打小看起,早当成自个儿小孩对待,他帮我,我帮他,缺谁都不成的,他不懂事,不会怜香惜玉,我可不能由着他。”
“谢谢越大叔!”齐妩妩不好意思的道谢,继之觑了觑他身后那几只竹箩筐,“聂大哥生活起居所需的东西,全是您定期派人送来的?”
“是呀!”越信笑着,“这孩子整日懒洋洋的,只喜欢在赌上头动脑筋,之前身为聂家大少,吃喝自然有人照应,这会儿落到如此田地,幸好,还有几个好朋友。
“原先我还派了人来帮他洗衣煮饭的,可他不但不领情,还将人给赶跑,这孩子是个怪人,有喜欢凑热闹时也会厌恶旁人破坏他独处时的安宁。”他对着她笑得别有深意。
“可对姑娘你却似乎不同呢!”
“越大叔多心了,若非晚辈死皮赖脸硬要留着,聂大哥压根是不收我的。”
“是吗?”越信依旧笑嘻嘻,“要我说呢,能够死皮赖脸守在云飞身边的,也得要有几分真本事,否则还黏不上边呢!”
“死皮赖脸并不难,”两人身后突然冒出冷冷的声音,“眼前不就现成一个。”
“云飞!”越信转身向着那站在廊下爬着发,一脸不耐的聂云飞招呼出声,“真难得,还没过午时就起来啦?”
“不起来成吗?家里无端端多了个麻烦精,一早又是搬门、又是拆桌椅、又是打水的……”聂云飞冷瞥了越信一眼。
“接着又是个领了群仆从上门找碴的家伙!”
“不找碴,不找碴,”送东西上门反遭人嫌,越信这大老板在面对聂云飞时还更是毫无脾气,“原我只打算将东西放下就走人的,是恰好见着这小姑娘才多寒喧了几句。”
“越老板会亲自出门……”聂云飞眯眯眼,“来是有好东西?”
“聪明!”越信一笑,小心翼翼的自怀中捧出了个上头烧了花纹,并雕了草体字诗词的盆子,“你瞧瞧,这可是老师傅用上等紫沙细细烧制而成的。”
“蚰蛐儿盆?”聂云飞斜倚在栏柱上没动作。
“是呀!”越信热心解释着。“外头坊间那些不识货的,把蛐蛐儿养在木盒或瓷罐里都是错的,日一久,会损伤它们爪上的斗毛,最最顶级的该用这种紫砂盆才对。”
“越老板细心……”聂云飞哼了哼,“想来连蚰蛐儿也帮在下备妥了?”
“那当然!”越信将紫砂盆送至他眼下。
“你瞧瞧,里头那只‘紫牙铁将军’乃蛐蛐儿里最上乘的异品,前阵子你曾说有意想改玩蛐蛐儿,我就派人四处搜罗了,这只紫牙铁将军还是向个官爷买回来的。”越信一脸胸有成竹。
“只要咱们有这紫牙铁将军在,届时不论多少名家来战都不用担心,聂少配上紫牙铁将军定是天下无敌!”“无敌与否我不知晓……”聂云飞漫不经心的,“这回我没打算出赛。”
“不出赛?”越信瞪大眼,手一抖险些便将紫牙铁将军给摔到地上。
“不成的,云飞,消息全放了出去,届时一堆斗蚰蛐儿好手上门来挑战,他们可都是冲着你的名来的,那可怎么办?”
“甭紧张,不出赛是因为我有弟子代劳。”
“弟子?”越信傻了眼,左顾右盼,“你什么时候收了徒弟,怎地连我都没见过?”
“没见过?她人这会儿好端端地站在你眼前,你还说没见过?”
“云飞,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越信吓得起了结巴,“你……你不会真想要这小姑娘代你下场吧?”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开玩笑的?”聂云飞为两人引见。
“别小姑娘、小姑娘的叫了,人家有名有姓的,齐妩妩厂对着一脸忐忑的越信,他哼了哼,“放吧!齐姑娘很有天分的,昨儿晚上她头一次玩骰子就赢,如此资质再加上名师在旁教导,你担心啥?”
“真的吗?”越信睇着臊红脸的齐奼奼,一脸不敢肯定。
“先别说这事了,你来得正好,”聂云飞转身先行,“上回托你办的事还有些细节,咱们到屋里谈。”越信抬足跟在他身后,两人被齐奼奼给喊停了脚步。
“聂大哥!”她酡红着脸硬挤出声音,聂云飞回首挑高眉,等着她接下话。
“越大叔送来的这些生鲜食材,我可以……”她睇着他,一脸的紧张,“我可以拿来烹煮吗?”越信没出声,偷觑着聂云飞的反应,这些东西向来都是由他派来的厨子帮云飞处理妥当再离开,云飞这会儿虽已形同落难,但公子哥儿的习性未改,嘴刁得很,依旧很难伺候。
“随你,闲得慌就拿去玩吧!”聂云飞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谢谢!”帮人做事竟还得向对方表示感激?越信在旁看了尽忍着笑,可齐奼奼还有话,追了两步再度喊停聂云飞。
“还有,还有,聂大哥,今儿个天气很好,日头亮灿灿,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聂云飞目光越过她,直直射向她身后那条洗涤好,正迎风招展的被套帮她接了话。
“你想帮我洗被套?”她红着脸认真而用力地点了头,巴掌大的小脸蛋上满是期盼。
“你真是闲得慌了!”聂云飞摇摇头,“你要明白,我会让你留下是为了学赌,而不是来当丫的。”
齐奼奼脸上透出了浓浓的失望,他没搭理的径自冷冷再语。“我和越爷有事要谈,晚点你再过来吧!聂云飞语毕,不等那还傻在原地反应不过来的她,径自离去。
一路上强忍着笑意,越信在他身后进了房内再也忍不住了。
“小子!”他笑嘻嘻拍了拍聂云飞的肩膀,“你明白一个姑娘家开口想帮男人洗被套的意思吗?’
“意思?”聂云飞斜睨他,“那只是代表她太闲,还有,代表被套该洗了。”
“错!错!错!”越信用力摇手,“小丫头喜欢上你了!”
“这样就代表喜欢?”聂云飞没好气的问。
“丫头想帮你煮吃的,想知道你的胃口喜好,想帮你洗衣裳……是的,这就叫做喜欢。
“喜欢稀奇吗?”聂云飞坐到躺椅上跷高两条长腿,“喜欢我的女人多如天上繁星。”
“那倒是。”越信语带艳羡,眼神却起了狡黠。
“可这个却不同,你肯让她动你贴身东西,又不舍得看她失望的脸,显见这丫头是不同的,她可不是那堆追逐着你转的繁星,而是轮明月,惟一的,仅属于你的明月。”
“去你的明月!”
聂云飞扔书砸上了越信诡笑着的大饼脸,还险些砸掉他手上珍贵的紫砂盆。
“清醒点儿吧,外面日头正大,想瞧明月等夜里,叫你来是谈正经事的,请抛开你的星光明月!”
越信摇摇头,将笑意藏在心里,向来除了赌凡事难以经心的聂云飞,看来是遇上克星了,不许说就不许说,但总可以睁大眼睛等着看好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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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信虽送你一只紫牙铁将军,可为了让你真能了解蛐蛐儿的特性,以达到知己知彼的功效,我还是要你自个儿去捉几只回来养着,明白吗?”
齐奼奼认真点头,卷卷儿也在她怀里咪呜了声表示领会。
聂云飞瞥了眼小黑猫和它那尽会对着他脸红的女主人,继续解说下去。
“宽大的庭园里许多地方蔓草丛生,而这正是这些小家伙最常栖身之处,另外砖堆和瓦砾也是鸣虫们的天下。”
“会叫的就是蛐蛐儿吗?”她傻傻地问,在收到他送来的白眼后,才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蝼蛄、纺织娘、金铃子……一堆难以计数的虫子都是鸣虫,还有油葫芦、油叫鸡儿、躲壁儿虫之类的,它们的声音尖锐绵长,有点儿像高音的唢呐。”
“油叫鸡儿?”齐奼奼逸出笑声,“好有趣的名儿。”
聂云飞没理会她,径自接续下去,介绍了二三十种不同形状的鸣虫。
“虽然它们都会出声,但因外貌互异,很容易辨别的。”很容易辨别?齐奼奼心里发寒,虫就是虫,都长一个模样吗?
“蛐蛐儿只雄的好斗吗?”她听得头昏脑胀,只得挑了个简单点的问题问,代表她是很认真在学习。
聂云飞点点头,“同咱们人一样,下场打架格斗的都是男人。”
“为什么?”她好奇问道。
“这问题你该去问蛐蛐儿,”他哼了哼,抛了个不耐烦的眼神,“就同咱们男人打架一般,要不为了争地盘、夺权力、追威风,那就该是为了抢女人传宗接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