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护老师。」发现她后,他笑着喊道。
吕欣欣没有说话,只是低头越过他,走向公车站。
他明显一愣,上前跟着她,道:「喂!妳又想当作没看见我?」
她抿嘴不语,继续往前走。
「等一下,」见她埋头前进,高岁见索性侧身挡在她前面,让她停住脚步。他蹙眉道:「妳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她望着地板,就是不肯看他,小声说道:「我这个月没有当导护了。」
「……是吗?」他瞅住她低垂的脸庞。
「请借过。」她细声要求道,他却动也不动,她只好往旁边绕过,动作显得有些焦虑。
「喂,妳--等等!」他这次干脆抬手轻拉她的发梢,她却用一种近乎排斥的动作,极其突兀地回身避开。
高岁见露出讶异的表情。
「请你不要再这样做了。」她按着被摸到的地方,瞪住自己鞋尖,企图更有威力地表达:「我觉得……很不习惯。」最后却还是放缓了。
他沉默地凝视她许久,最后放下停在空中的手。
「抱歉。妳可以留步听我说话吗?」
她脸色犹豫,勉强说:「我还有事……请你尽快说完。」她一副巴不得他快点离开自己眼前的语气。
高岁见睇着她,半晌,才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电影票。
「明天放假,我是想问妳,可不可以陪我去看场电影。」
那漫不经心的邀请让她胸口泛出一阵悲惨与疼痛。她恍恍地望住电影票,心里只想着他一定是很讨厌她,才会用这种方式羞辱她吧!
吕欣欣咬住嘴唇,很费力的才能维持住自己平稳的语调。
她微弱道:「对不起,我没有空。」
她转身就想走,却又教他从后面一把拉住手腕。
「妳今天很奇怪。」
闻言,她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他焦急说道:
「我……我和人有约,真的没有空。而且,我本来就是这样。我告诉过你,我是很难相处的啊!」所、所以……她紧紧闭上眼睛,就快要逼出泪水。「我不想、也不打算和你作朋友,如果之前让你那样以为,我很抱歉,那,那么我们现在就绝交!」努力喊出自己认为最决绝的字句,她抽回手,然后逃难似地跑开。
恰巧一辆公车到站,她直接奔上了车。
纵使知道高岁见就站在人行道上,纵使能够感觉他的视线彷佛穿透车窗,她却躲到最角落的位置,什么都不愿意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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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在我们是同班同学的份上,我好心提醒妳。他说高中的时候有个女生骗了他,他想要找对方算帐,所以才和我一起出席同学会。
方雅玟
这就是事实的真相。
同学会后的每次联络见面,忽冷忽热的态度、在校门口的等候、说什么要作朋友,给她一种变得亲近的错觉,有好几次宛如试探般教她不解的言行……
原来全都是因为这个理由。
在这之前,一直抗拒着被他吸引的自己,或许心底深处还存有一丝丝不能否认的妄想与期待,只是现在,全因为残酷的现实而粉碎了。
说谎骗人的自己,会成为被欺骗的对象,这是报应。
只是,沉浸在和他重逢之后相处的自己,即便已经知晓真相,却还是会有一瞬间的感觉--就算是被骗也好,再一次的游戏也没关系,如果能和他接近……就已足够。
即使是曾经那样经历过的现在,她还是这么想着。
只要能够得到他的注视和温柔,就算是假的也无所谓。
因为对方而患得患失,因为对方而迷失自己,为什么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就会如此困难?
「怎么了?」
坐在驾驶座的男人趁着红灯短暂停留的时间,偏头问道。
「咦?」望着窗外的吕欣欣将视线转回,疑惑地望着他。
斯文的男人笑了笑,说:「妳很没精神的样子喔。」
「嗯嗯,没有啊。」她摇摇头否认。
「是因为向容离开了,所以觉得寂寞吗?」灯号转成绿灯,男人掌握方向盘往前驶去。「还是学校实习得不顺利?之前妈妈出车祸,妳为了照顾家里,还迟了一年才去实习。没问题吗?搬回家后,妳好像有点心不在焉的。」
她垂下眼,望着自己交握的双手。
「没有啦,妈妈现在很好啊,也跟实习的事情无关。你不用担心。」
「嗯……」男人睇她一眼,随即叹了口气。「我难得放假回来,妳用这种敷衍的态度啊?虽然我知道妳跟向容比较要好,又同是女孩子,但是自己唯一的妹妹不跟哥哥我聊天,还是觉得备受冷落。」
她脸一热,连忙解释道:「我没有冷落你啊,我不是陪你去买送大嫂的生日礼物了。」
男人歪着头,想一想后还是觉得不满。
「可是,妳还是不会和我讲心事。」他注视前方,用充满回忆的语气说:「我还记得那个小小的妹妹,长牙的时候咬我当磨牙;会走路以后像只小鸭子一样摇摇晃晃地跟着我,我还故意踢倒她好几次;晚上怕鬼又怕黑,我只要吓她一下她就哭了,真是好有趣又好好笑……」
「哥!你在说什么啦!」她面红耳赤地瞅着自己兄长。
男人露出温和的笑容,柔润的双眸几乎跟她笑起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嗯,这个表情很好喔,」
她一愣,明白兄长是关心自己,所以想逗自己开心。
「……谢谢哥哥。」
男人笑而不语,将车子安稳地驶往回家的方向。
还有一个略口就要到家,吕欣欣望向窗外,刚好迎面一阵清风拂来。他们家后面是个长长的河堤,有四座篮球场以及规划完善的空地和步道,小时候她经常和家人在那里玩耍。
河堤斜坡的芒草有点长,风一吹就像黄绿色的波浪。她凝视着那美丽安详的景象,忽然轻声说:「哥哥,我想去河堤散步。」
男人侧首看着她,慢慢停住车子,让她可以下车。
「我听爸爸说,妳的手机停用了是吗?先拿我的去,晚饭好了我会打给妳。」男人温善地提醒,把手机交给她后疼爱地摸摸她的头。
「好。」她接下,微笑允诺,挥手之后让兄长的车子开走。
回过身,她缓慢地爬上阶梯。
一站上河堤边,微风便弄乱她的发,她伸手将之勾在耳后,慢慢地走着。
最近天气都不大好,总是阴雨绵绵的,今天虽然还没下雨,但是天空一直都相当暗沉。下面的篮球场因为月前的台风而遭殃,被溪水暴涨带来的大量黄泥给完全覆盖,只剩下灰蒙蒙的一片沙土,目前尚未整理完毕,暂时无法使用,空荡荡的一大块地,在层层厚云的陪衬下显得有点冷清。
她记得,每到黄昏,这个河堤总会有很多人来运动的。
出神地眺望远方,她渐渐停住脚步,伸手到自己提包的暗袋里,掏出一个用纸折成的小四方形。她放在掌心注视许久,忽地一握拳,抬起手臂就想往外丢。
动作在进行到一半时硬生生地停住了,闭了闭眼,她无力地放下肩膀,低头凝睇着自己的手心。
她……就是无法割舍。
「妳握着什么?」
耳边突如其来的低沉问话教她惊愕不已,一抬头,果然见到高岁见站在自己身边。
「你……」她简直不敢置信,一时间只能瞠目以对。「你怎么……」
「我怎么会在这里是吗?」他一脸晦暗,冷冷地道:「搬离原本的那间公寓,电话和手机停用,实习的学校放假,几乎完全消失在我面前的妳,想要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上前一步,她立刻退开。他的表情更难看了。
「对……对不起!」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吕欣欣像是逃命似地转身拔腿就跑,脑中只有不停扩大的恐慌。
为什么?怎么会?就算一直逼问自己也不可能会有答案。她用尽力气往前跑,后头的脚步声却愈来愈接近,在被抓住肩膀的那一瞬间,她立刻道:
「请……请你放手!」她急促地呼吸,偏过头道:「……拜托。」
「我才不放!」他也是气息不稳。
「你为什么要追来……」她轻喘地问道,思绪一片杂乱。
「还不是因为妳想逃跑!」他恼怒地低斥,压紧声音逼视她道:「就算是吵架绝交也要有理由,我做了什么惹妳不高兴妳说出来啊!就这样莫名其妙搞失踪,要我怎么接受?!」
她瞪着地面,然后紧紧闭上眼睛,冲口道:「没有……没有理由!我只是不想看见你不行吗?」
他停顿住,面罩霜寒,阴郁地问:「妳说真的?」
「真的……」她不想再骗人,也不想再装作被他欺骗。
因为那样的自己实在太过可悲了。
只要看着他,心就会动摇,所以只好永远别再联络。她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啊,
「我想,我们以后都不要见面比较好……」她极轻声的告诉他。